祝英台靠在车壁上,眉间的忧色始终未散。
“念之,”她轻声开口。
“黄家之事,会不会……就是意图袭击我们迎亲队伍的那些人?”
马文才眸光一凝,他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
他沉吟片刻,道:“不无可能。我已命人加紧探查黑风寨的动向。若真是他们所为……”
他语气转冷,“正好新账旧账一并清算。”
他握住祝英台的手,感觉到她指尖的微凉,缓声道:
“此事交给我,你莫要过于劳神。回到祝府,见了岳父岳母,还需宽慰他们才是。”
祝英台点了点头,将他的手握紧了些,似乎这样能汲取些许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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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长安,五皇子司马景明府邸。
雕梁画栋的书房内,司马景明斜倚在檀木榻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案几。
听着心腹幕僚陈先生禀报江南近况,他俊美的脸上渐渐凝起一层寒霜。
“……黑风寨张真一伙,在伏击马文才失败后,洗劫上虞黄家,满门屠戮,府宅焚毁。”
陈先生声音平稳,却字字惊心,“上虞县令梁山伯,至今未能擒获凶徒。”
“就连像样的线索都未曾找到。如今上虞士族人心惶惶,纷纷指责县令无能。”
司马景明缓缓坐直身子,唇角泛起一丝冰冷的笑意:“好,好一个梁山伯。本王当初真是看走了眼。”
他站起身,踱至窗前,望着庭院中盛放的牡丹,眼神却锐利如刀:
“原以为是个可造之材,能在那上虞给马文才添些堵。没想到,竟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陈先生垂首道:“殿下,梁山伯此人,性情迂阔,优柔寡断,确实难当大任。”
“如今非但不能制衡马文才,反而因他的无能,让马文才有了插手地方事务的由头——”
“马文才夫妇今日已抵达上虞,想必会借黄家之事大做文章。”
“借题发挥?”司马景明冷笑一声。
“马德望倒是会抓时机。”
他猛地转身,袖袍带起一阵寒风,“这颗棋子,既然无用,那便弃了。”
他走回案前,提起朱笔,在一份密奏上轻轻划了一道:
“传令下去,寻个由头,将梁山伯调任他处。既然做不了刀,就别占着位置。”
“那上虞的乱局……”陈先生试探着问。
“乱?越乱越好。”司马景明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
“马文才不是要查吗?让他查。张真那群亡命之徒,正好可以陪他玩玩。”
他沉吟片刻,又道:“不过,这张真倒是比本王想象的要狠辣。”
“传讯给我们在江南的人,适当的时候,可以给张真行些方便。”
陈先生心领神会:“殿下的意思是……”
“既然明面上的棋子废了,那就用暗地里的刀。”
司马景明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玉扳指。
“让马文才在江南,好好享受本王送他的这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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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虞祝府,早已得了消息,中门大开。
祝公远与夫人携家眷仆役,早已在府门前等候。
见到那气派的车驾缓缓停下,马文才率先下车。
又亲自回身,小心翼翼地将祝英台扶下马车。
“父亲!母亲!”祝英台见到双亲,眼眶立刻红了,快步上前便要行礼。
祝夫人早已泪眼婆娑,一把扶住女儿,上下打量着,见她气色尚好。
神色间虽带忧色,但眉眼间并无郁结,这才稍稍放心,连声道:“好,好,回来就好!”
祝公远虽维持着家主的稳重,但见到爱女归来,眼中也难掩激动。
他与马文才寒暄几句,目光落在女儿身上,带着询问。
一行人进入正厅,依序落座。寒暄过后,气氛不可避免地凝重起来。
祝公远长叹一声,面色沉痛:“文才,英台,黄家的事情……你们想必已经知道了。”
马文才颔首:“岳父,小婿在杭州便已听闻。此事实在骇人听闻,不知如今可有什么线索?”
祝公远摇头,眉头紧锁:“官府查了几天,毫无头绪。现场除了兵刃劈砍和火烧的痕迹,几乎没留下什么。”
“那些匪徒,手段狠辣,行事干净,绝非寻常毛贼。”
他顿了顿,看向祝英台,语气带着后怕,“如今上虞各家都是人心惶惶,加紧戒备。你们此次回来,也要多加小心。”
祝英台想到黄家伯母昔日对自己的慈爱,心中酸楚,低声道:“父亲,母亲,我想……想去黄家祭拜一下。”
祝夫人闻言,面露忧色:“英台,那里如今已成废墟,只怕……”
“让她去吧。”祝公远打断了夫人,理解地看着女儿。
“于情于理,都该去一趟。让英齐陪你们一起去,多带些护卫。”
他转向马文才,“文才,你看?”
“小婿正有此意。”马文才沉声道,“不仅要去祭拜,此事,我也打算插手查一查。”
他目光锐利,“匪徒如此猖獗,若不能尽快铲除,上虞难有宁日,岳父岳母的安危也令人担忧。”
他的表态让祝公远微微动容,心中稍安。
有这个手握实权、心思缜密的女婿相助,或许真能早日查明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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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百里之外的黑风寨,心莲听着探子回报马文才夫妇已抵达上虞的消息,眼中闪过算计的光芒。
“去了上虞?还要查黄家的案子?”她冷笑一声,“正好……”
她转向正在擦拭刀锋的张真,声音柔媚却带着寒意:
“张大哥,咱们的机会来了。你说,若是马太守的公子,在上虞查案时,‘意外’遭遇匪徒,不幸殒命……这消息传回杭州,马太守会如何?朝廷会如何?”
张真动作一顿,眼中冒出凶光:“莲姑娘的意思是……”
“把水搅浑。”心莲走到他身边,指尖划过冰冷的刀面。
“把我们之前‘不小心’留下的,指向其他人的线索,再抛出去一些。然后……”
她凑近张真耳边,低声细语,一个借刀杀人、祸水东引的毒计缓缓道出。
张真听得连连点头,脸上露出残忍的笑意:
“好!就按莲儿说的办!这回,定叫那马文才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