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走进病房，在床边的独凳上坐下，向来冷漠的双眼在母亲面前变得柔和。
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说道：“医生说您的伤恢复得很好，再观察一段时间就能出院了，到时候我来接您回家。”
外套被他挽在臂弯，里面穿着的短袖袖口微微卷了起来，让上次枪伤留下来的疤痕若隐若现。
杨丽看着自己的儿子从一个黑黑瘦瘦的小男孩儿突然变得高大，能够独当一面，这其中的苦楚是她想不到，也体会不到的。
她颤抖着嶙峋的手掌抚上他手臂遗留的伤疤，潸然泪下，“阿砚怎么越来越瘦了？是不是工作太累了？还是食堂不合胃口？都怪我，不仅什么都帮不了你，还只能拖累你。”
从阿砚出生起，得到的从不是父母的疼爱，陈旧的小房子里只有苛责和谩骂，在别的小孩儿吵着闹着要买玩具的年纪，阿砚已经学会了做家务，替她分忧解难。
对比起儿子的懂事，她作为母亲总是失职的。
林砚垂眼看向自己手臂，抬手理好袖口遮住丑陋的伤痕。
面对母亲的愧疚，他显得十分平静，“十几年都这样过来了，我把自己照顾的很好，也习惯了。”
杨丽忍不住心中难过，捂着脸崩溃大哭。
她所亏欠的，一辈子也弥补不了。
病房里是压抑到极致的哭声，林砚转头看向窗外，长长深吸了口气，说道：“母亲要是觉得愧疚，就留下来，留在云州，留在我身边。”
让他也能做一个有妈妈疼爱的小孩。
杨丽在心中挣扎了许久，最后在内疚中答应了儿子的请求，选择留下来。
林砚走出病房，嘴角是压不住的笑意，他终于觉得吹在自己身上的风不再冰冷刺骨，开始有了暖意。
夕阳落幕，在华源区最有名的一家火锅店门口，服务员扯着嗓子叫道：“一百三十五号！一百三十五号用餐了！”
“一百三十五在这儿！”
杜芷涵忙不迭站起身，给旁边高坚吓一跳。
在外面排了快接近一个小时的队才叫到她的号码，难免有些激动。
服务员走过来看了她手里的号码，说道：“四位，里面请。”
杜芷涵回头朝高坚挥了挥手，后者自觉跟了上来。
楼上雅间全部被预定，只有楼下有座位，里面食客聊得热火朝天，火锅底料香味扑面而来。
服务员领着他们走到了靠窗边的四人桌，说：“见还有两位没来，可以先点菜，等人齐了再上。”
杜芷涵闻着香气早已经饥肠辘辘，立马点了点头。
老式菜单递在桌前，她边勾画，边念道：“卤牛肉、鲜脑花、毛肚、鸭血……”
霓虹灯闪烁在夜色中，映得排队客人脸上的光影明明灭灭，高坚从半启的木窗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老高，你吃不吃……”
杜芷涵刚想问他吃不吃鹅肠，结果看见他朝窗外挥了挥手，“林砚，这里！”
扭头看去，姗姗来迟的两个人正朝他们走来，她立马发问：“队长，特色腰片要吃吗？”
不等林砚开口，高坚率先抢答：“吃吃吃！”
“不挑食的老高身体就是好。”
沈淮书在他对面落了座，偏了偏脑袋，笑得眉眼弯弯。
高坚骄傲冷哼道：“能吃是福知道吗？像你们这种小鸟胃，风一吹就倒了。”
杜芷涵扯着嘴角瞪了他一眼，林砚将手里拎着的蛋糕放在旁边架子上，说道：“生日快乐，丫丫。”
“谢谢队长。”丫丫笑起来腼腆又文静。
沈淮书趁机从包包里拿出礼物递给她，“快打开看看，这可是我走了一下午精挑细选的礼物，你必须得喜欢。”
杜芷涵从她手里接过包装精致的礼盒，一眼就看见了上面的LoGo。
“华彩？！”
华彩是国内最出名的奢侈品品牌，专门为有钱人家定制珠宝首饰，旗下门店对外销售的商品也都价格不菲。
镜框下的眼睛瞪大如铜铃，杜芷涵颤颤巍巍打开盒子，是一条黄金手链。
她立马想把东西还回去，“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不贵。”沈淮书取下手链强制给她戴上，佯装生气道：“你要是不收下，我可就走了。”
杜芷涵不知所措向林砚投去求救的目光，而对方点了点头，她只能惴惴不安的收下。
这家火锅店菜品新鲜，味道也不错，生意十足火爆。
周围人来人往，丫丫趁着沈淮书去卫生间的间隙，立马拿手机在华彩官网搜索了同款手链。
她欲哭无泪抬起头，惊叹道：“这条手链价值五十四万九千九百九十九！”
这一连串的数字吓得老高筷子夹住的虾滑滚落在木桌上，呆呆凑过去重新数了一遍，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沈小姐不愧是云州首富的女儿，随随便便送个生日礼物就是郊区的一套首付。”
在他尬笑声中，杜芷涵不假思索取下手链包的严严实实藏在包里，这么贵重的东西必须拿回去放在保险箱里才安全！
沈淮书回来后，发现三个人之间气氛怪异，好奇的问：“你们怎么了？”
丫丫和老高不约而同夹了一筷子菜塞入嘴里，不敢吭声。
她坐回林砚身边，小声问道：“我就走了一小会儿，发生什么事了？难不成是中邪了？”
两个人埋着脑袋不断咀嚼着食物，看上去行为实在诡异。
沈淮书天马行空幻想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林砚淡定喝了口水，低声笑道：“可能是闹饥荒了。”
高坚虽然认识沈淮书的时间不算短，但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云州首富家的千金小姐”这个名号里，而杜芷涵认识她还是在林砚被调来特警支队之后，两人之前属实对她还不够了解，以至于今晚实打实被惊得够呛。
“林砚？”
李景天的声音来得突兀，让桌上四个人同时看了过去。
他身后还有其他几个缉毒大队的队员，看样子也是来吃饭的。
“早上约你吃饭，你没时间，现在在这儿遇见不是巧了吗？！”李景天走到林砚身边，挑眉问道：“我们定了包间，一起吃？”
“吃过了。”
林砚眼尾稍抬，眉下双目似凛冬深潭，凝着霜色，不近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