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着呈上来的状词，怒极了，还未等他发火。
又有监察御史出列：“臣状告礼部尚书罗衣，涉嫌科举违规操作，明目张胆公然明码标价买卖科举资格。”
“身为礼部尚书却背地里干损坏学子公平一事，罪大恶极。臣请陛下明查，给天下学子一份公平。”
而后将证据递给内侍，而后呈给皇帝。
满朝文武哗然，罗衣僵在原地，而后他猛地跪倒在地：“陛下明鉴！臣冤枉！”
皇帝看完，暴怒，将证据砸在阶下。
“放肆！科举乃国之大事，竟敢舞弊营私！罗衣，你可知罪？”
阶下的罗衣内心只道，完了，可嘴上还在辩解：“陛下饶命！臣对天发誓，绝无舞弊之事！定是被人陷害作祟，与臣无关啊！”
“够了！”宣帝再次怒喝，声音比之前更添了几分疲惫，“给朕闭嘴！都是朕的好臣子啊，都不知道背着朕干了多少好事。”
殿内瞬间鸦雀无声。
宣帝的目光扫过众人，怒火中烧，又有些无可奈何，能怎么办呢？杀了一批，难道下一批就更好？就不会再如此？
不会的。
无论这个皇位是何人来坐，都会如此。
向来循环往复，而后前进。
皇帝终是妥协一般，最终落在崔珩身上：“崔珩，此事便交你全权查办，朕要看到结果！”
崔珩躬身领命，声音平稳得听不出情绪：“臣，遵旨。”
崔珩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
这场戏，才刚刚开始，谁是渔翁，谁是鱼，还未可知。
那日，遇刺那天晚上。
崔珩在书房办事。
“郎君，苏大小姐那边有动静。”暗卫将苏绾卿在苏家的所作所为一一禀报。
崔珩听完，他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跳。
崔珩有些惊讶，苏绾卿竟回府也有一场陷害。
借着奴仆之事，毁她名声吗？
柳氏这招狠辣，深谙内宅之事。
但苏绾卿的应对，也极其果敢，换做旁的世家小姐，许是要吓住了，呆呆看着奴仆被压去官府，等到反应过来，也为时已晚。
“又心机又有胆识。”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苏绾卿倒是通透，知道在这盘棋里，唯有与他绑在一处，才能在苏家后宅的泥沼里站稳脚跟。
苏绾卿是个在深宅里也能把日子过得风生水起的主儿，想来也没人能轻易欺负她。
随从听风便急匆匆走进来：“郎君，柳氏送了一封信到监察御史府上。”
“柳氏？监察御史？”崔珩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而后又想起之前因苏绾卿，查到的一些事。
莫不是她家兄长正妻朱氏亲弟弟一事？
真是妙不可言，正好，他也可成一些事。
难不成是苏绾卿知道此事，柳氏被逼急了？不顾她兄长柳劭了？
苏绾卿送了信给柳氏，写的是这件事？
她写信必定是威胁柳氏，但柳氏竟被逼急了，倒是出乎意料。
她知道他崔珩要做何事？这又是递过来的投名状？
难不成他与苏绾卿心意相通？
崔珩想了想，好似有些道理，但又没有道理。
但自觉是与苏绾卿有关。
既如此，便送苏绾卿一大笔银钱吧。
她若知道，会如何呢？会是一脸财迷吗？
崔珩被他的胡思乱想有些惊到，难道他是沉迷儿女长情之人？
摇了摇头，又努力想着朱绎的事。
朱绎是柳氏哥哥正妻朱氏的亲弟。这种科场舞弊的腌臜之事，崔珩素有耳闻。
左不过是商籍出身想通过科举改变门楣，却走了旁门左道。
而这贿赂一事，如今正好可以是个可以扳倒罗衣这个礼部尚书的时机。
罗衣此人整天说两袖清风，为学子做事。又仗着他是两朝元老，整天指手画脚，教人做事。
背后明码标价，大肆敛财。
刚好，是时候下台了。
他忽然想起镇国公府的事，镇国公小儿子已死的事记在了他崔珩的头上，那齐均莫不是被痛苦蒙蔽了双眼？
竟看不出他真正的敌人一直是陛下吗？
是陛下一直想要镇国公失势打压，又借着二皇子的死，让齐思也死，为二皇子陪葬。
他崔珩为陛下背了一口大大的锅，这笔账，往后可是要从陛下身上连本带利讨回来才是。
崔氏一族的名誉对他而言又有什么分量？
左不过是他崔珩要成为权斗的胜利者，若不然，就化作一捧黄土了。
他向来不是心慈手软之辈，更不是那个妄图兄弟和睦的仁慈太子。
呵，那般自欺欺人的念想，早在冰湖刺骨的寒意里碎得彻底。他崔珩也不是什么好人，不过是有仇报仇，有恩......
暂且记下罢了。
如今轮到罗衣这个伪君子自己往火坑里跳，他没理由不成全。
听风见他许久不语，忍不住低声问道：“郎君，要不要属下截下那封信？”
崔珩回过神，眼底的寒意已敛去:“不必。闹得越大越好。”
城外那场刺杀，之前还以为是镇国公派来的，如今查明竟是崔氏一族派来的刺客。
既然如此，不如也送崔氏一族一份大礼，让这场风波闹得再大些，大到百口莫辩，只能落个死罪的下场。
世家又如何？
世家之多，总归是面合心不和。
皇室虽为一家，却是万民所仰，哪怕藏污纳垢，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但君君臣臣总归比世家家奴要好听些。
皇室早就对世家盘根错节的势力耿耿于怀，巴不得有个由头削弱他们的气焰。
皇室与世家向来不和，世家壮大便想着称帝，皇室壮大便想着削弱世家。哪怕皇室也是世家而来。
崔氏一族的荣光，怕是要在他手里散了，开心吗？
或许吧。
“听风，”崔珩忽然开口，声音冰冷，“去，把那些官员行贿的证据，悄悄送到监察御史的府上。记住，要做得干净些，别让人查到咱们头上。”
听风一愣，随即躬身应道：“是，郎君。”
至于柳氏，不过是被他利用的刀。
崔珩很期待会发生什么事，会觉得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