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潮湿发霉，混杂着劣质机油酸腐的气味。
火蚁堂分部地下三层的一间“客房”里，唯一的“窗户”是墙上缓慢转动的排风扇叶片。
大门外，几只微型苍蝇监视器闪烁着微弱红光，正锁定着房间中央的两位“贵宾”。
迈达斯，前蚂蚁工厂的落魄科学家，正坐在一张合金折叠椅上发愣。
脸色灰败，他的手指神抠着椅腿上剥落的油漆碎片。
“完了......我们彻底完了，听到了吗西诺，”迈达斯声音发颤，“你看见那些机器了吗？八只！每个都带有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监控！热成像、声纹分析、还有微表情捕捉。我们打个哈欠它们都能分析出我们昨晚吃的是隔夜的合成肉！这就是火蚁堂的‘招待’哈！”
随后他发出笑声：“我告诉你，他们的‘招待’肯定是先把你拆成零件，有用的卖给黑市诊所，没用的直接冲进下水道喂给变种老鼠！”
说完话，他猛地转向西诺，发现后者正装着某种“大佬”姿态，翘着二郎腿，靠坐在一张更脏的破沙发上，试图把那条快掉下来的廉价假发捋顺一点。
可惜那几缕合成纤维依旧顽强地翘着。
“都怪你！西诺！都怪你这张到处漏风的破嘴！”
“‘梦想’？你就差站在苏宁霓虹塔顶，用全息投影宣布我们手上有深蓝药剂加强版了！一开始还说什么‘稳扎稳打’？‘低调行事’？那些词是不是早被你当厕纸冲进化粪池了？现在我们终于稳扎稳打地进了火蚁堂的监狱！”
西诺停下了和假发的搏斗，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哎哟喂，我的大科学家！”他开始油腔滑调起来，“你懂个什么？这叫‘市场预热’！懂吗？酒香还怕巷子深呢！况且咱们手里攥着的可是改变命运的金钥匙：‘梦想’！是金子总会发光，发光了总有人惦记，这能怪我吗？要怪就怪这金子太他妈闪了，我也是为了大家好。”
他拍着自己干瘪的胸脯：“慌什么？天塌下来有比你高的人顶着！我西诺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几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被关起来就一定是死局吗？动动你那装满了公式的脑子，等会儿，等机会！机会就像秃子头上的虱子，总得给它点时间蹦跶出来！”
保温杯正安静地立着。
杯底那一小团活古神细胞，微微泛着柔和的光晕。
它正感知着外面两个渺小碳基生物激烈的情绪波动：恐惧在迈达斯周围晕染，而西诺那看似豪迈的宣言下，是名为“心虚”的泥浆。
【碳基逻辑：恐慌→争吵→无效信息重复。浪费能量。】
一段天真的困惑意识流轻轻拂过细胞内部，
【“梦想”明明是我，他们为什么互相指责？机会是指我吗？】
细胞表面悄悄鼓起一个更亮的小泡，似乎在期待。
“等机会？”迈达斯猛地站起来，挥舞着手臂刺耳尖叫，“等着被唐九做成活体标本吗？等着被绑上手术台，看着他们用激光锯打开我的颅骨，研究我的脑垂体是怎么分泌出催化剂的配方吗？还是等着被刚才那巨汉的改造铁拳一拳打成肉泥，然后被那六只手当垃圾分门别类扔掉？”
天才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喷了对方一脸。
“‘梦想’，哈！现在它就是我们俩的催命符！我的天啊，我当初怎么会信了你这个满嘴跑悬浮车的江湖术士！我应该继续在废墟里捡垃圾！至少垃圾不会把我送进火蚁堂的屠宰间里面！”
“够了！”西诺也“噌”地站起来，假发被动作带得一歪，滑稽地斜挂在脑门上，露出底下稀疏花白的真实发茬。
老骗子梗着脖子，手指戳着迈达斯的鼻尖，开始唾沫反击战。
“捡垃圾？你就那点出息！没有我西诺，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吃了过期的碗面在拉肚子呢！是我！是我把你从老鼠洞里刨出来，给了你一个发财的机会！你现在遇上点小风浪就怂了？就怨天尤人了？你还是不是个带把儿的爷们儿？！”
老骗子原地转了个圈，试图找回一点气势：“冷静，我说了冷静！动动脑子嘛，想想这屋里有啥能用？排风扇？通风管？墙角那根漏水的管子？或者......”他贼兮兮的目光飞快地扫了一眼沙发扶手上的保温杯，又迅速移开。
（或者咱家保温杯里那位小祖宗？）
他当然不敢说出口，不然被外面的有心人听到，他们肯定完蛋。
因此西诺只能提高音量虚张声势：“或者等他们送饭的时候。对，送饭！这就是机会！只要门一开，我们就像电影电视剧里面演的一样，给他们啪啪啪放倒，然后就跑！”
“送饭？嘿！”迈达斯又发出一声怪笑，“西诺！你是认真的吗？他们会送饭？你当这里是五星级酒店吗？你以为无人机是干什么的？如果是人的话，他们会送进来一个拿着激光焊枪的改造疯子！或者直接灌进来一屋子神经毒气！他们根本不需要开门！”
天才颓然滑坐回那把破椅子上呻吟：“我们死定了，死定了，都是你的错。早知道我就不该救你，让那双生鬼给你吃了得了！”
坐下的迈达斯心中仍然焦躁不安。
绝望带来的短暂沉寂只维持了不到三秒，他那张被恐惧和怨毒驱动的嘴，又开始喷射起来。
“报应！这就是报应啊，西诺！”他神经质地摇晃着脑袋，手指对着空气指指点点，“你瞧瞧！瞧瞧我们现在！像两只被塞进高压锅里的变异蟑螂！这就是你半辈子坑蒙拐骗、满嘴跑悬浮列车的福报！老天爷开眼了！不，是火蚁堂的唐九开眼了，等会他就替天行道！”
西诺坐在破沙发上，气得微微发抖。
他本想反唇相讥几句“名牌大学毕业的科学家也就这素质”，但迈达斯的下一句，瞎猫撞上死耗子，命中了他内心深处某个连他自己都快遗忘的潘多拉魔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