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米抱着包袱，凑近一点，压低声音，像是分享什么了不得的秘密：“我笑什么？小莹，你还不知道吧，家里现在可热闹了，你那位好表姐，李静，可还在家里稳稳当当地住着呐，你妈这些天，好吃好喝地招待着，跟伺候贵客似的。”
果然，程小莹的脸唰一下就沉了，像糊了一层寒霜。
她回村里那两天在李静家受的窝囊气，吃不饱穿不暖，还要被李静明里暗里嘲讽的憋屈，瞬间全涌了上来。
现在倒好，她李静跑到自己家来当大爷，她妈居然还当宝贝供着！
程小莹那双圆睁的眼睛里，火苗蹭蹭直冒，声音都尖厉了：“她还在？我妈还、还供着她！”
气的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她手里的帆布包重重往地上一墩，也顾不上跟贝米掰扯了，拉长着脸，像只被点着了尾巴的炮仗，气冲冲地就往自家院门里走，辫子梢都气地翘了起来。
贝米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了翘，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慢悠悠地跟在她后面。
好戏要开场喽。
程家客厅里，窗明几净。
李静舒舒服服地歪在的沙发上，翘着腿，手里悠闲地翻着新杂志。
旁边小几上，还摆着一碟刚洗好的紫葡萄。
李英端着一杯茶从厨房出来，脸上带着笑：“静静，刚接到电话，小莹一会儿就该到家了，这孩子，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闻言，李静手里的杂志掉在了腿上。
刚才还悠闲自在的脸，瞬间僵住了。
程小莹要回来了？她在这儿好吃好喝，被人伺候着的舒坦日子，还没过够呢。
那个处处跟她作对的表妹，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李英放下茶杯，奇怪地看着她突然变了的脸色：“静静，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不舒服？”
“没、没有。”李静回过神来，脸上迅速堆起一个无比乖巧的笑容，声音也软了几分。
随即她从沙发上起来，几步走到墙角，抄起靠在墙边的长柄扫把，“我就是、就是想着小莹妹妹快回来了，家里得再打扫打扫干净点。”
“哎哟，静静，你这是干什么！”李英一看就心疼了，赶紧上前两步，伸手就要去夺她手里的扫把，“快放下快放下，这些粗活哪是你干的？家里有王妈呢，你是我亲侄女，是来做客的，怎么能干这些保姆该干的活儿？让人看了笑话。”
李静停下动作，微微低着头，肩膀轻轻耸动：“小姨，我、我就是想多干点活，小莹妹妹一直不太喜欢我，我怕她回来看见我闲着，又该说我是来吃白饭的了。”
那尾音拖得长长的，听着别提多可怜了。
正巧王妈挎着个装满青椒茄子的菜篮子从厨房出来，准备去院子里的水龙头下洗菜，听到这些话，脚步顿了顿。
看着李静那装得无比卖力的样子，她的嘴角忍不住往下撇了撇。
啧啧，这位“亲侄女”在姑姑面前抢着干活装可怜，姑姑一转身就翘脚当小姐的事儿，她可见得多了。
王妈懒得再看，挎着菜篮子径直往院子里走。
刚走到门口，差点和一股旋风般冲进来的程小莹撞个满怀。
“李静！”
程小莹人还没进屋，那带着火气的嗓子就先冲了进来。
她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客厅中央的李静，新仇旧恨全算在一起，“你还要不要脸了，赖在我家没完了是吧，真把这儿当你自个儿窝了？吃我家的，喝我家的，你怎么好意思！”
贝米刚好走到门口，倚着门框，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面。
李英被女儿这劈头盖脸的怒骂弄得有点懵：“小莹，你怎么说话呢，一点规矩都没有。”
“我怎么说话？”程小莹把帆布包往地上一扔，几步走到李静面前，手指都快戳到她鼻子上了，“妈，你是不知道她在乡下怎么招待我的，吃不饱饿肚子是常事，她那时候说的话才叫难听呢，我这不过是把她的原话还给她罢了！”
李英脸色变了变，看看气得脸通红的女儿：“什么原话，小莹，你把话说清楚。”
程小莹刚张开口，还没发出声音，只见一直低着头的李静，突然“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程小莹面前。
这变故来得太快，别说程小莹，连贝米都惊讶地挑了下眉梢。
嚯，这李静，还真是能屈能伸，豁得出去啊。
“小莹妹妹，”李静抬起头，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噼里啪啦往下掉，声音哭得那叫一个凄惨，
“我知道你恨我，我知道我以前在老家不懂事，说了混账话，做了错事。可、可我在家里也难啊，爷爷奶奶天天骂我没用，说我没出息，比不上你一根手指头，我在家也抬不起头啊，呜呜呜我知道我在这儿惹你烦了，我、我这就走！这就走！”
边哭诉，边作势要爬起来。
程小莹被她这一跪一哭，弄得完全愣住了，指着她的手僵在半空。
“你、你……”
“哎呀，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李英心疼坏了，赶紧上前一把将哭得浑身发软的李静拽起来，“傻孩子，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走不走的，有小姨在呢。”
一边拍着李静的背，一边带着明显的不满和警告瞪向程小莹，语气也软中带硬：“有什么话，咱们关起门来自己姐妹好好说，别让外人看笑话。”
她说着，目光意有所指地扫向门口看戏看得正起劲的贝米。
“哦，贝米回来了？”李英像是才看到她，脸上挤出一点笑容。
贝米站在门口，脸上带着看热闹被打断的遗憾表情，点点头：“嗯，刚回来，那我先回屋了。”
说完，也不等她们再说什么，拎着包袱，转身回了房间。
晚上，程家饭桌上的气氛沉得能拧出水来。
程小莹板着张脸，筷子在碗里戳来戳去，米粒撒了一桌子。
李英给她夹了块红烧肉，被她用筷子拨开，肉块滚到了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