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发来的那串号码，像一道冰冷的代码烙印在手机屏幕上。
李文钟盯着它，眉头紧锁。一丝模糊的熟悉感掠过心头，但焦灼的情绪让他无暇深究。现在，弄清联盟取消邀请的缘由，并不惜一切代价挽回，才是压倒一切的首要任务。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吸入足够的勇气，指尖重重按下拨号键。
电话接通的瞬间，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擂鼓般的声音。未等对方开口，他抢先一步，将早已准备好的、近乎谦卑的姿态通过电波传递过去：
“您好，冒昧打扰，我是南湖省李氏集团的李文钟。我们集团昨天非常荣幸地收到了贵联盟的邀请函，但刚刚接到通知，资格被取消了。请问……能否告知我们具体是哪里不符合要求？我们一定全力整改，争取达到联盟的标准！”
他的语气里带着刻意营造的诚恳与急切，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乞求。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如果对方嫌李氏规模不够，他可以让出更多利润；如果还需要投名状，他甚至可以考虑接受联盟内巨头的战略入股。为了挤进这个决定未来生死存亡的圈子，代价再大，也必须支付。
听筒里，回应他的却是一声极轻的、带着明显嘲弄意味的冷笑。
“李家主，”一个他绝不想在此刻听到的声音，慢条斯理地响起，“如果你刚才通电话时，也是这个态度，或许就不会有取消邀请这回事了。”
这声音……
李文钟的思维瞬间凝固！
他猛地将手机从耳边拿开，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串号码，再飞快地翻看之前的通话记录——一模一样！
是叶凡！竟然又是叶凡！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戏耍的怒火“轰”地一下冲上天灵盖，让他几乎握不住手机。
“是……是你？！”李文钟的声音因极度的震惊和愤怒而扭曲变调，“你在搞鬼？！你怎么可能……你怎么会有这种能量？！”
他无法理解！牵头成立联盟的那六家巨头，每一家都是行业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庞然大物，拥有绝对的话语权。叶凡，一个靠着餐饮和文娱发家的百亿富豪，他的手怎么可能伸得进这个与传统实业和国家级资源紧密捆绑的领域？！
这完全超出了谢管家那份“详尽”调查报告的范畴！那份报告里，根本没有提及叶凡在此领域的任何蛛丝马迹！（他自然不知道，北城金融战的隐秘果实，以及叶凡悄然成为三家大型钢铁企业重要股东的事，已被完美隐藏。）
叶凡没有解答他的疑惑，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
“李家主，我怎么做到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最后的警告依然有效——不要再试图对付我。否则，你承担不起接下来的后果。”
警告！又是警告！
李文钟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残存的理智被屈辱和恨意彻底吞噬。儿子的仇，家族声誉的受损，现在再加上这赤裸裸的羞辱和威胁！
“叶凡！”他几乎是嘶吼出来，声音压抑而狰狞，“你听着！我儿子的账，我一定会跟你算清楚！别以为你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取消我的邀请，就能把我李文钟摁死！有色金属联盟，我进定了！等我解决了这件事，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代价！”
电话那头的叶凡，似乎无声地叹了口气，又似乎只是错觉。他的声音变得冰冷而笃定：
“你会为这个决定后悔的。”
“后悔？”李文钟嗤笑一声，语气充满了世家家主的傲慢与偏执，“我李文钟这辈子做的每一个决定，从来不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还没有人能让我后悔！叶凡，你给我等着！”
咔嚓！
他狠狠挂断电话，胸膛剧烈起伏，眼中布满血丝。
必须立刻行动！必须在叶凡造成更大破坏之前，稳住基本盘！
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再次拨打首席助理的电话，声音因为急促而显得有些尖利：
“立刻！给我约夏国有色金属集团省分公司的总经理谭鸿信！不管用什么方法，必须约到！”
电话那头的助理明显迟疑了：“李总……这……谭总那边，我们前段时间才因为西山矿山的事……闹得很不愉快，现在约他，恐怕……”
助理的担忧不无道理，夏国有色金属集团南湖省分公司与李氏集团是多年的老对手。半个月前，双方为了西山矿山的开采权，更是撕破脸皮，动用了一切明暗手段，最终李文钟凭借地头蛇的优势和些许运气，才以微小代价险胜，将这座预估能开采十五年以上的富矿收入囊中。那场失利让谭鸿信在集团内部承受了不小压力，据说大为光火。此时上门，无异于自讨没趣。
“告诉他！”李文钟打断助理的话，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只要他答应见面，我愿意谈谈西山矿山开采权转让的事情！”
“什么？！李总！西山矿山我们……”助理在电话那头失声惊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是集团未来十年的重要保障，是付出了巨大代价才夺来的战利品！
“照我说的做！立刻！马上！”李文钟不耐烦地呵斥，随即挂断电话。
心在滴血。西山矿山，是他战略布局中的重要一环。拱手让人，如同断其一臂。但与进入联盟、避免被边缘化的生死存亡相比，一条手臂的代价，必须承受！这是断尾求生！
他颓然坐回椅子里，对旁边面色凝重的谢管家摆了摆手，示意对付湖底捞的计划暂缓。眼下，没有任何事比保住李氏根基更重要。
几分钟后，电话再次响起。助理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
“李总！约到了！谭总一听是关于西山矿山开采权的事，态度立刻就不一样了！他……他表示今天中午就要详谈，地点定在省城大饭店，您看……”
“没问题！我马上过去！”李文钟精神一振，果然！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谭鸿信果然无法拒绝这个诱惑。
他立刻起身，一边吩咐备车，一边联系集团的首席律师，让其立刻赶往省城大饭店待命。
一路上，李文钟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谈判的细节和底线。只要谭鸿信肯帮忙，凭借夏国有色金属集团在联盟中的核心地位，让他李氏重新加入，应该只是一句话的事。
到达饭店，在服务生的引导下走进预定好的豪华包厢。
令他微微一愣的是，谭鸿信竟然已经到了。
而且，看到他进来，这位以往总是带着几分倨傲的对手，竟然立刻从座位上站起身，脸上堆满了异常热情的笑容，快步迎了上来，一把握住他的手：
“李总！哎呀，你可算是来了！真是让我好等啊！”
双手传来的力度和那份超乎寻常的热情，让李文钟有些措手不及，甚至产生了一丝受宠若惊的错觉。以往的谭鸿信，何曾给过他这般礼遇？
他连忙挤出笑容回应：“谭总太客气了，路上有点堵车，让你久等了，实在不好意思。”
两人各怀心思地寒暄了几句，分宾主落座。简单点了菜，打发走服务员后，谭鸿信甚至等不及上菜，身体微微前倾，脸上笑容依旧，但眼神里已经透出商人的精明和急切：
“李总，电话里说的……西山矿山开采权转让，这事……可是当真？咱们都是明白人，这种玩笑可开不得啊。”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道，“我可是连律师都带来了，就在外面车上等着呢。”
李文钟心中一定，看来对方确实极为重视此事。他同样露出诚恳的笑容：
“谭总放心，我李文章岂是信口开河之人？若不是诚心诚意，我也不会约您出来面谈。我的律师也到了，只要谭总这边没问题，相关协议我们今天就可以签署生效。”
谭鸿信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几分，连连点头：“好！李总果然快人快语！我就喜欢和你这样的爽快人打交道！”
他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目光锐利地看向李文钟，话锋一转：
“那么，李总如此大手笔，愿意割爱西山矿山，想必是有所求了。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的条件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