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立的巴掌再次带着风声抽下,贵武的脸已经肿得像个猪头。
“哎呦!别打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贵武用尽最后的力气哀嚎。
可黄立的手并未停下,反而更加疯狂。
“说也打,不说也打,这……这是什么规矩呀……”贵武的声音已经微不可闻。
“打死你,我都不解恨!”黄立双目赤红,像一头彻底失控的野兽,巴掌一下下地用力抽着。终于,贵武头一歪,彻底晕死了过去。
“要出人命了!”大格格见状,吓得魂飞魄散,冲上前死死抓住黄立的手,“别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娘!你别拦我!让我打死这个畜牲!”黄立还在嘶吼,试图挣脱母亲的手。
“立儿,你不能打死他呀!”大格格哭喊着,“他再混账,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爹呀!”
“娘!您这是干啥呀!”黄立被这句话刺痛了,他气头上的理智早已被怒火吞噬,为了继续施暴,他猛地一甩手,竟将本就虚弱的大格格一把推倒在地。
“砰”的一声闷响,大格格倒在地上,也晕了过去。
这一下,像一盆冰水,瞬间浇醒了黄立。他看着倒地的母亲和昏死的父亲,彻底呆住了。他慌忙丢下贵武,冲过去抱起大格格,疯了似的冲出院子去找大夫。
整个农家小院,瞬间只剩下孤零零的、奄奄一息的贵武。
下午,一辆破板车将贵武扔在了白府门前。此时的他,已经只剩下一口气,出气多,进气少。
白景琦得知后,眉头紧锁,还是让人将他抬进了一间下人房。
“贵武,你这是让谁打的呀?又得罪哪路神仙了?”白景琦看着他那副惨状,皱眉问道。
“我……我儿子打的。”贵武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微弱的字。
“贵武,你都这副德行了,咱就别骂人行不行?”白景琦只当他在说胡话。
“老七……我没骂人……他……他是你大舅子啊。”贵武用尽最后的气力,抓住了白景琦的衣袖。
“黄春的兄弟?”白景琦的瞳孔猛地一缩。
“是……他是黄春的哥哥,黄立……”贵武的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那笑容里充满了解脱和报复的快感,“报应啊!老七,三十年前,二格格死在宫里,那是西太后下的毒手。可我呢?我买通了寿药房的人,在白颖园写的药方里,加了一味‘甘遂’!是我改了方子,害得你们白家家破人亡啊!”
白景琦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死死地盯着贵武,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一个洞来。
“都……都过去三十年了,咱们不提旧账了……”他的声音干涩无比。
“可有人要提老账……大格格……现在就来提老账了……”贵武的呼吸越来越微弱。
“这……这怎么回事?怎么又出了一个大格格?”白景琦的脑子一片混乱。
“七爷……”贵武突然挣扎着,竟要起身,“我要给你磕一个头……”
白景琦连忙按住他,感觉他的身体正在迅速变冷:“别!别动!你都这样了,别乱动了。咱有话好好说,你……你有什么遗愿,是需要我去做的?”
“你得去找大格格……让她们……跟黄春团聚……”贵武的气息已经微弱得像游丝,但他依旧死死抓着白景琦的手,用尽最后的生命力嘱托道,“我是没这个福分了,老七,你可不能不管她们啊……”
“我管,我一定管!”白景琦郑重地承诺,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可大格格住在哪儿呢?”
“海淀……西黄庄……菜园子……”贵武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你一定要认下她们……老七,我生了个女儿不姓黄,我找了女婿,也有丈母娘……老七,你别记恨我,我是罪有应得……可我万万没想到,我会死在我亲生儿子的手里……”
说到最后,这个作恶一生的男人,终于流下了两行浑浊的泪水。他眼角婆娑,带着无尽的悔恨、荒诞与解脱,缓缓闭上了眼睛,彻底失去了生机。
白景琦静静地站了许久,才吩咐下人,在郊外找了块地,将贵武安葬。
几天后,白景琦带着黄春,坐着马车来到了海淀西黄庄的菜园子。
然而,迎接他们的,只有一间空荡荡的屋子。桌上,整整齐齐地放着一封信,信封上写着“白七爷亲启”。
白景琦拆开信,是黄立那刚劲有力的字迹。信中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有几句简短而决绝的嘱托:让他好生照顾妹妹黄春,若她日后受半点委屈,就算天涯海角,他也绝不放过白景琦。
白景琦捏着信纸,久久无言。
之后,白景琦带着黄春,来到了贵武那座孤零零的新坟前。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走到墓碑前,整理了一下衣襟,然后双膝跪地,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响头。
黄春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风吹过她的发梢,也吹散了心中最后的一丝恨意。她想起那个给了她生命,也给了她无尽苦难的男人,如今,所有的爱恨情仇,都随着这一抔黄土,烟消云散了。
人已死,恨已了。
她走到丈夫身边,与他并肩而立,望着远方。阳光正好,前路漫漫,一个时代的恩怨就此落幕,而属于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