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遂了你的愿了，”
王面的声音透过面具，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和些许无奈，
“满意了？”
林七夜用破损的袖子狠狠擦了下嘴角的血迹，没有说话，只是腰背挺得更直了些，眼神里的战意没有丝毫退却。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脏腑的翻腾，再次摆出了进攻的姿态。
随着林七夜低吼一声，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幼兽，再次合身扑了上来，右手紧握直刀，带着一股狠厉决绝的气势，直冲王面。
那双燃烧的金瞳死死锁定了王面的动作轨迹，试图预判、捕捉。
王面手腕一翻，星辰刀宽阔的刀面带着呼啸的风声，并非劈砍，而是由下至上狠狠抽在了林七夜挥来的手臂。
“啪！”
比刚才【弋鸢】格挡时更加沉重的力量骤然爆发。
“呃——！”
林七夜只觉得疼痛瞬间从手腕蔓延至整条手臂，仿佛骨头都要被拍裂开来。
冲击力让他踉跄着向侧面跌出好几步才勉强稳住，整条右臂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瞬间麻痹，几乎抬不起来。
他猛地抬头看向王面，虽然它没有感受到王面有杀意或者刻意重伤的恶意，但……
这力道，绝对比刚才用【弋鸢】时更凶了。
挨一下是真的疼。
王面似乎没看到他眼中的痛楚和控诉，星辰刀斜斜指向地面，刀尖轻点着一块碎石，姿态带着一种近乎随意的压迫感。
他微微侧了侧头，银灰色的眼眸在面具后平静地注视着林七夜，像是在无声地催促：
继续。
林七夜咬紧牙关，剧痛刺激下，少年心性里的那股不服输的狠劲彻底被点燃。
他甩了甩麻木刺痛的手臂，再次压低重心，如同猎豹般弹射而出。
这一次他学乖了，不再硬撼刀锋，而是利用凡尘神域赋予的超凡感知，身形在冲刺中诡异地左右晃动，留下模糊的残影，试图迷惑王面的判断，目标是贴近，是缠斗。
然而，他快，王面更快。
又过了一段时间，王面的动作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星辰刀在王面手中划出的轨迹依旧凌厉，角度刁钻，每一次格挡、拍击都精准地落在林七夜攻势最难受的位置，逼得他不得不变招、闪避。
但林七夜很快察觉到一丝异样——
王面的攻击节奏，似乎……
变慢了？
不是力量减弱，而是那种行云流水、如同预知般的衔接出现了一丝莫名的迟滞。
本该在拍开他手臂后立刻衔接的横扫慢了半拍；本该封死他退路的突刺也像是故意留出了一线空隙。
这种“慢”并非力竭，更像是一种有意的拖延。
像是在欣赏，又像是在……
等待？
林七夜心中警铃大作，但身体在一次次碰撞积累的剧痛和巨大的消耗下，反应不可避免地开始下滑。
汗水浸透了他破损的衣衫，混合着灰尘和血渍黏在身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感。
王面那看似放慢的节奏，反而像一张无形的蛛网，一点点消耗着他最后的体力与意志。
星辰刀那宽阔的刀面，每一次拍击在他格挡的手臂、肩背、甚至是大腿上，都留下火辣辣的疼痛和淤青。
时间在无声的、带着疼痛的攻防中流逝。
暮色彻底笼罩了训练营，废墟之上只有两人交错的身影和粗重的喘息声。
终于，在一次竭尽全力的佯攻后，林七夜试图旋身侧踢，逼迫王面露出空门。
然而，他高估了自己几乎耗尽的体能和右臂的麻痹程度。
身体旋转到一半，力量传导出现致命的断层，右腿踢出的力道瞬间泄了大半，整个人因为失去平衡猛地向前一个趔趄。
而一直紧握在左手、作为最后依仗的那柄崩了口子的合金直刀，也在这剧烈的晃动和手臂的酸软中，再也握持不住。
“当啷！”
一声清脆的金属落地声，在寂静的废墟中格外刺耳。
直刀脱手，翻滚着落在几块碎石之间。
林七夜瞳孔骤缩，心中只来得及闪过两个字：
糟了！
空门大开，武器脱手，体力耗尽……
败局已定。
就在他身体因前冲惯性继续前倾，完全失去防御能力的瞬间，一道银灰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他的身侧。
王面的动作快得超出了林七夜此刻感知的极限。
他甚至没看清王面是如何移动的，只感觉到一股气息贴近，一只戴着黑色战术手套的手掌，极其自然地、仿佛只是轻轻拂过般，用星辰刀的刀柄末端点在了他毫无防备的后颈某处。
力道不大，却蕴含着一种震荡感，瞬间穿透了肌肉的防御，直抵神经中枢。
林七夜眼前猛地一黑，所有感官如同被拉闸断电，炽烈的金焰在瞳孔中瞬间熄灭。
强撑着的意志如同崩断的弦，身体所有的力量瞬间被抽空。
他甚至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倒下的姿态，整个人就像一尊失去支撑的泥塑，软软地向前栽倒。
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一个平静温和，似乎还带着一丝叹息的声音，清晰地钻入他即将沉寂的耳中：
“已经够了。就休息一下吧。”
王面稳稳地站在原地，看着林七夜失去意识的身体在惯性作用下即将重重摔在冰冷的碎石地上。
他左手探出，极其自然地托住了少年倒下的肩膀，卸去了下坠的力道，然后缓缓地、轻轻地将失去知觉的林七夜放平在地面上。
做完这一切，王面才直起身，手中的星辰刀随意地挽了个刀花，反手插插入地面。
他微微侧头，目光扫过远处观战的队员们，以及训练场上那些满眼震撼的新兵。
结束了。
……
沧南集训营，医疗室特有的消毒水气味弥漫在空气里。
惨白的灯光下，曹渊斜靠在隔壁病床上，额角还贴着块纱布，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对面病床上的百里胖胖扯皮。
“……所以说啊，下次真不能这么莽了……”
曹渊揉着发疼的太阳穴，心有余悸地说道。
百里胖胖撇撇嘴，他伤得轻些，正拿着个平板划拉，闻言翻了个白眼，说道：
“靠！小爷我那是战术！战术懂不懂？不过最后七夜是真猛啊，硬是跟王面教官拼了那么久……”
他话音未落，旁边病床上传来一声压抑的、仿佛从骨头缝里挤出来的抽气声。
“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