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梁正贤负手而立,看似从容,眼底却藏着一丝焦躁。
“贤侄深夜到访,所为何事?可是赵学政有何吩咐?”梁初宴试探着问道。
梁正贤转过身,连寒暄都省了,直接开门见山:“听说大伯让人将娘‘请’回了梁家,特地来看看娘过得如何,还请大伯行个方便,让我娘即刻出来见我。”
他语气生硬,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
梁初宴一听,心里顿时不快。
这都黑灯瞎火了,哪有这时候非要见人的?更何况还是个被他送到庄子上“静养”的梁婆子。
他强压着火气,陪着笑脸:“贤侄,你这……也太心急了些。天色已晚,你娘在庄子上怕是早已歇下。不如你先在府中安顿,明日天一亮,我立刻派人去接,如何?”
“不行!”梁正贤断然拒绝,若是拖到明天,他被赵学政赶出家门的消息传来青山县,还怎么问梁初宴要钱?
他语气更加强硬,“我今夜必须见到我娘!大伯,莫非我娘在梁家出了什么意外,你交不出人?”
他刻意拔高音量,眼神锐利地盯着梁初宴,直接将“意外”的帽子扣了下来。
梁初宴被他这话噎得心头一堵,脸色也沉了下来。
可看着梁正贤那有恃无恐的样子,想到他背后的赵学政,终究不敢把关系闹得太僵。
他忍下这口气,勉强道:“贤侄这是说的哪里话!既然你执意要见,那我这便派人去庄子上接人便是。”
说着,他便吩咐管家立刻安排人手,快马加鞭去庄子上接梁婆子。
等待的时间里,厅内气氛凝滞。
梁正贤看似镇定地喝着茶,心里却在反复推敲稍后要如何发作。
梁初宴则是满腹狐疑,坐立难安。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派去的人才回来,可却不见梁婆子,只跟回庄子上的一个仆妇。
那仆妇一进厅堂,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脸色煞白,抖着身子颤声道:“老爷……不,不好了!梁……梁婆婆她,她早就不在庄子上了!奴婢……奴婢们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儿,找了许久也没找到,怕担责任,一直……一直没敢上报……”
“什么?!”梁初宴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完全不知道这回事!
梁正贤等待的时机终于到了!
他猛地将茶盏掼在地上,瓷片四溅,瓷器摔碎的声音在黑夜里尤其刺耳。
他指着梁初宴,怒喝道:“梁初宴!你好狠的心!我娘好好地在你们梁家庄子上,怎么会不见了?!是不是你们苛待于她,逼得她活不下去了?!我告诉你,我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会善罢甘休!别以为我们孤儿寡母好欺负,我岳父也不会坐视不管!”
他一口一个赵学政,字字句句都在用权势压人。一边吼着,一边甚至作势要冲上去与梁初宴撕扯,被下人们慌忙拦住。
梁初宴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发难弄得不知所措,又惊又怒。
惊的是人真的不见了,怒的是梁正贤这分明是借题发挥,胡搅蛮缠!
可他百口莫辩,人是在他庄子上丢的,这是事实。
更让他投鼠忌器的是梁正贤背后的赵学政,若真把事情闹大,赵学政怪罪下来,梁家恐怕真要吃不了兜着走。
两人一个拼命撕扯问责,一个竭力辩解推脱,拉扯良久,厅堂里乱成一团。
眼看火候差不多了,梁正贤喘着粗气,话锋一转,阴恻恻地说道:“大伯,我也不想把事情做绝。这样吧,人是在你们梁家丢的,你们梁家必须负责!我也不要你们把人找回来,我亲自去找。
你们梁家,必须给我一笔赔偿,算是将我娘弄丢的歉意,天寒地冻,我娘一个老妇人,在外面还不知道过得什么日子!
说不定,早就冻死了。若真是那样,这笔银子正好弥补我的丧母之痛!只要钱到位,这件事,我可以看在同姓梁的份上,不再追究,也不会让岳父大人知道。否则……”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尽,但那威胁之意,昭然若揭。
梁初宴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他死死盯着梁正贤,看着对方那副贪婪又无赖的嘴脸,心里有什么不清楚的?
这孽障哪里是来找娘的,分明是来敲诈的!可他能怎么办?人不见了是事实,赵学政的虎皮还被他扯得呼呼作响。
权衡利弊,破财消灾,似乎是眼下唯一的选择。
沉默了许久,梁初宴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岁,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好。你要多少?”
梁正贤心中狂喜,脸上却强压着,冷冷地报出了一个早已想好的数字。
“一千两。”
“一千两?!”梁初宴气得几乎仰倒,指着梁正贤的手都在发抖,“你……你这是敲诈!你娘不过是失踪,生死未卜,你张口就是一千两,你莫不是想钱想疯了!”
“我娘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今人在你梁家庄子上凭空没了,我索要赔偿,天经地义!一千两,买我娘一条命,买你梁家清静,买我不去赵府说道,已经很便宜了!”
梁正贤梗着脖子,寸步不让,将“赵府”二字咬得极重。
“不可能!”梁初宴断然拒绝,“庄子上仆妇疏忽,我自会惩处。最多……最多给你一百两,算是梁家对你的一点补偿!”
“一百两?大伯是打发叫花子吗?”
梁正贤嗤笑一声,面露狰狞,“我娘就值这个价?看来大伯是打定主意要与我,与我岳父撕破脸了?好!我这就走,梁家好大的威风,竟不把学政放在眼里,我这就回去同岳父说道说道!”
说罢,他作势欲走,毫不留恋。
梁初宴见他如此决绝,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他赌不起,万一这混账真闹到赵学政面前,凭借学政的官威,梁家日后在青山县恐怕寸步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