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显珍躺在床上用尽全力敲着床板，声音却微弱。
“志聪，你开个窗，让妈透口气。”
“你们帮妈开个窗，让妈最后再看看外头。”
炎热夏季，赵巧珍一声又一声地喊着坐在客厅的二儿子和小女儿，可除了听到外头电视机的声音被开得更大外，再没有回应。
自从上次去二儿子家里帮忙带孙子摔了，赵巧珍就半瘫在床上了，刚开始她还是住在医院。
眼见着治不好，二儿子许志聪就把赵显珍的医药钱私吞了，强行把她接回了老屋。
起初还请人照顾，可后来就连人都不请了，两兄妹都不是什么善茬，你不照顾，那我也不照顾，就这么看着赵显珍瘫在床上，身体逐渐恶化。
傍晚时分，门被踹开，昏昏沉沉的赵显珍睁开了眼睛。
闷热的屋里，风扇被他们拿出去了，窗户也因为她的呼喊求救声引来了邻居，再也没有打开过，垫被还是冬天用的，赵显珍整个人就闷在这样一间卧室里。
没有人替她洗澡换衣，也没有人带她去上厕所，她被困在了这张床上，床单沾满污秽，她人还没死就已经发臭了。
许志美捂着鼻子，嫌弃地看着母亲，“妈，你这屋子怎么臭成这样，你就不能少拉几次吗？幸亏是这房子要拆了，不然以后谁愿意租？”
在他后面的许志聪倒是上前拿着一张纸，放在床头，拿出笔递给赵显珍，
“妈，这过户证明你签了吧，就过户给我跟小妹，只要你签了，我们两个就给你换衣洗澡，开窗通风，让你能躺的舒服一点。”
赵显珍眯着眼睛望着眼前两个孩子，心寒到了极点。
许志聪是他们家第一个儿子，所有人都在她耳边说以后她有依靠了，她对大儿子好，以后大儿子就养他老。从小，赵显珍对许志聪的好是所有孩子都不能比的。
就连他看上了人人避之不及的姑娘，赵显珍都咬牙一口答应。为了给他凑出那高额的彩礼钱，她忍痛把老二许志敏嫁给了程大伟，那笔彩礼钱加上他们老两口攒了大半辈子的钱全给了他。
还在老大和她那黑心的大儿媳要死要活的祈求下，一次又一次去找志敏要钱。
她的志敏，善良又能干，却因为这事被婆家瞧不上。程大伟更是早已染上赌瘾，把家产败得一干二净，一回家就打老婆孩子。
老三许志越去阻止，却被失了理智的程大伟打到落下了终生残疾。
她的志敏为了保护孩子和弟弟拿起刀捅了丈夫，到现在还在牢里。
老四许志美从小就嘴甜，哄的她跟她爸把她宠得无法无天。为了外头的男人偷了老三的大学学费。那是老三这辈子最后的希望了，他落了残疾不能干活，只有读书这一条路了。
是她的错，要是她当初没护着这两个白眼狼，这个家绝不会成为现在这样。
赵显珍把笔扔在地上，忍受着酷热喘着粗气，脑子却清醒，“我不会把房子给你们的，这房子我要留给你们大姐，她过几年出来了什么都没有怎么活。你们两个要还是个人，就不要打这个房子的主意。”
可赵显珍忘了，能把亲生母亲折磨成这样的两个孩子，心肝黑到已经不算人的范畴里了。
许志聪抓着她的手骂道：“妈，现在是我们一餐饭一餐饭的养着你，我大姐一个劳改犯要这个房子做什么，你那外孙女上个月都跳楼自杀了，我大姐有房子也没人继承啊。”
赵显珍脸色发白，她被关在屋里太久了，以至于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你说谁自杀了？”
许志聪恶狠狠道：“你外孙女，我大姐的女儿，我的外甥女，程岚，跳楼自杀了。”
赵显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大喊着，“不可能，岚岚刚毕业，前途一片大好，她不可能自杀的。”
许志聪冷笑一声，“怎么不可能，有一个杀人犯的妈，她这样精神估计早出问题了。你住院那阵还过来，倒是个有孝心的，还往我手里塞了点钱。”
赵显珍咬着牙，“你把她赶走了？你不就是怕我把房子直接给她了吗。你才是那个心最毒的，把她从我这儿赶走，让她一个人在外头孤零零的打拼，她死了......她死了，你大姐以后怎么活，怎么活啊？”
许志美待得不耐烦了，这屋里又臭又闷，二哥还跟妈说这么多，直接把手抓过来按手印不就行了，“妈，你倒是先按手印啊，我家还等着用钱呢，别扯这么多行不行？”
赵显珍气的恨不能亲手掐死这两个畜生玩意，她拼命扯回手，“许志美，你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你对你大姐怎么能这么狠心！”
许志美不以为然：“我哪句话说错了。
二哥，你按住妈，我抓她手按手印，免得夜长梦多的。”
两人齐心协力按住了母亲，可赵显珍死都不想把房子给这两个畜生玩意，挣扎间，她掉下了床，额角重重磕在了柜角，没了动静。
许志美发现不对劲，蹲下来去探她的鼻息，满眼慌张道：“二哥，妈......没气了。”
许志聪也蹲下来，抓着她的手，“快按手印。”
————————————
清晨，樟树巷。
“许志敏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怀孕的时候吃了我这么多个鸡蛋，你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你怎么还有脸问我要钱的？”
“一个丫头片子，病了就病了，哪里这么精贵要去医院看？”
“你再这么拉着我的裤腿，信不信我让大伟打死你。”
程母叉着腰恶狠狠用脚踢着跪在地上求自己的大儿媳，只觉得心情不痛快，大早上的就被这晦气东西缠住了，今天哪还能有好运啊。
就生下一个丫头片子，还病歪歪的，也不知道养不养得活，要她说还不如直接扔出去。
“妈，我求你了，岚岚烧得厉害，我怕再等下去就要烧坏脑子了，我只要一块钱就行，妈，我给你磕头了。”许志敏自己脸还白着，刚生完孩子才第三天就这么跪在冰冷的地面上，砰砰磕着头。
程母大骂着：“你个丧门星，我家大伟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了，娘家的嫁妆一毛钱不带，嫁过来还天天花我的钱。
你要是有能耐，就去你娘家要钱给这死丫头看病啊，我告诉你，就算她烧死了，我也不会给一分钱。”
程大伟被吵醒，带着起床气就看到自己那个坑了他家不少钱的老婆哭哭啼啼的，让人心生烦意。
昨晚上那个这个丧门星生的赔钱货大半夜就哭，气得他破口大骂，结果那赔钱货居然哭的更大声了，他想将这死孩子扔出去却被许志敏抢走，自己抱到客厅去哄了。
昨晚的事加上早上被吵醒，程大伟满肚子的气要发泄。听都不想听她说什么，程大伟直接抓着她的头发，不顾她怀里的孩子直接将人就摔在地上，抡起拳头就打。
程母在一旁拱火：“儿啊，这老婆啊，还是要时不时收拾，不然就会骑到男人头上，到时候你就管不住她了。”
程大伟听了，果然打得更起劲，“让你大半夜吵我，让你大早上闹，你就是个搅家精，我今天就打死你算了。”
许志敏发现女儿的声音逐渐小了起来，又听到程大伟当真如此狠心的想要弄死孩子，脑子里有一根弦突然断了。
她现在满脑子就想带着孩子去看病，如果她婆婆丈夫不给钱，那她就算去借，就算给人下跪她也要借到看病钱。
她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她的岚岚就要出事了，她的手已经摸到了刚刚吵架从桌上掉落下来的水果刀，就看到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抬头看去，她妈赵显珍迎着光，就那么一脚踢在了程大伟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