辩经台上正相对。
而高台之上，也并不平静。
定光佛祖观看了一会儿，忽然出声道：“净刹佛母，你对此番辩题如何看？”
虽是询问，但不等迦婴回答。
他就下了定论：“正所谓天理昭昭、因果循环。”
“杀人者，本就该偿命；造业者，自当受业报牵连。若仅凭‘放下’二字便能消弭一切，那因果律岂不成了空谈？”
迦婴心里门清。
定光佛祖是说大光明寺之前被派去追杀菩提子，反被菩提子入魔所杀死的十几个僧人的事情。
那场风波之后，再没听过神秀的名字。
想来，大约也是遭到了不测。
定光佛祖面容淡泊，看似平易近人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距离感，隐隐透着不容轻慢的庄重与威严。
让人望之便生敬畏。
迦婴虽然面上跟他说的有来有回，偶尔还会冒犯几句，但自始至终都拿捏着尺寸。
到定光佛祖这个境界。
他在意的，无非就是道统和颜面。
只要迦婴不踩着他的底线蹦跶，对方是不会跟她怎么计较的， 因为在其看来——
犯不着，也掉价。
迦婴心中慎重。
但她面上依旧笑容温和：“人非圣贤，又孰能无过呢？少时不更事，犯点错也正常。”
“正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修士一生何其漫长，人还是要往前那看，不能停留在过去的刻板印象里，用带有歧义的目光视人。”
末了，她又添了一句：“你说呢？”
定光佛祖见迦婴避重就轻，面容微微一冷。
他语气沉了下来：“年轻人好不容易做出点事业，不要因一念之差而行差踏错。”
此前，摩尼照沙城就已经通缉菩提子。
他们之所以在迦婴立教后暂时安静了下来，是因为天道回应了迦婴，被天威所震慑。
光明佛教与白莲佛教是道统之争。
迦婴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又立下大宏愿，身负大义之名，不可妄动。
可菩提子不一样。
他入了魔，还杀了佛门的人。
光明佛教定然要以雷霆手段将其处决，如此才能维护佛门的颜面，特别是还加了叛教一条，更是罪不容诛！
迦婴笑容微敛。
定光佛祖显然没耐心与她周旋，此番所言也只是通知而非商议，毕竟打狗还看主人。
迦婴同不同意，本就无关紧要。
就在此时，辩经台安静了。
菩提子声音平淡：“定远菩萨，承让了。”
定远菩萨面色阴沉得骇人，咬牙切齿的传音道：“菩提，珍惜你最后的好日子吧！”
菩提子面色淡然：“贫僧无相。”
“哼！”
定远菩萨冷笑道：“以为换个名字、换身皮，就能遮掩掉过去所犯的罪孽不成？”
“你杀了本座三个亲传，本座定然将你挫骨扬灰！”
说完，他拂袖而去。
走之前冷冷的剜了菩提子一眼，那目光恨不能啖其骨，食其肉，方解心头之恨！
菩提子与其对视，毫不畏惧。
白莲佛教的弟子们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个个面带喜色，雀跃不已！
“不愧是我教未来佛！”
“太精彩了！虽然我总是听不懂无相佛的讲法，但我知道那是因为我等佛法浅薄，他老人家已经很迁就我们了！”
“我已经逐字逐句记载下来，此番过后修订成册，行走世界传唱天下！”
......
方才那场辩经。
菩提子字字珠玑，将白莲佛法的圆融与慈悲阐释得淋漓尽致，早已让这些弟子心折不已。
此刻，弟子们看向菩提子的目光越发崇拜、尊敬。
光明佛教一派，自是气氛十足的压抑。
他们已经输了一场，急需要大赢一场稳定军心，没想到菩提子直接将定远菩萨说的哑口无言。
觉明微微一笑：“各位，稍安勿躁！”
说着，把目光投向了高台之上，示意光明佛教继续派人与菩提子辩经。
定远菩萨回到座位，面色极其的难看。
定慧菩萨指尖捻着一串紫檀念珠，声音不疾不徐：“那孽障本是菩提树化形。”
“他与佛法天生便有宿缘，对教义法理的精通源自根性，远超世界九成佛修，你又何必为此动气？”
定远菩萨胸口的起伏渐渐平缓，怒火稍敛。
他目光一转：“既如此，便劳烦你去降伏那孽障，断不能让他这般得志猖狂！”
定慧菩萨乃是光明佛教，佛法最为精深的菩萨。
其禅定功深，慈悲愿广。
在众菩萨中向来以 “定慧双圆” 着称，由她出手，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定慧菩萨看了定光佛祖一眼。
见对方没有异议，她便起身闪至辩经台，正与菩提子面对面。
“无相，别来无恙。”
定慧这话很是感慨，颇有几分老友相见的怅然。
菩提子早年与她关系还算不错，但如今已是各为其主、物是人非。
他微微颔首，不愿多说。
觉明退出辩经台后，两人很快就你来我往起来。
二人言辞间既有对法理的深刻阐释，也有对核心义理的精准辩驳，一时之间难分高下，称得上旗鼓相当。
定慧菩萨设下言语圈套，试图引菩提子露出破绽。
菩提子从容拆解，将对方的机锋消弭于无形，还顺势反将一军。
两人唇枪舌剑，都想在辩经中抢占话语权，气氛顿时变得激烈起来，围观群众的面色也渐渐认真起来。
妙宝菩萨眸色微深：“这才有辩经的样子。”
比之前的一边倒，有看点多了。
迦婴面上带笑，心里却在想着对策。
辩经结束后，光明佛教就要诛杀菩提子，而白莲佛教如今的底蕴太浅薄，根本不能与光明佛教相比。
白莲佛教的高端战力，目前就菩提子一个，而且上次大战过后，他还留下了暗疾......
如今战力，十不存七。
到时，自己该如何护他周全？
迦婴心里再次涌现一股无力感，修真界毕竟是靠拳头说话，光靠大义是唬不住定光佛祖的。
自己弱小，就只能任人宰割。
妙宝菩萨见迦婴神思不属，沉吟片刻开口问道：“主人可是在忧心光明佛教那边的事？”
毕竟，定光佛祖先前已当面撂下了最后通牒。
迦婴有些疲惫的点点头。
妙宝菩萨陷入沉思，半晌没有言语。
忽然，它的目光投向山下某处：“按理来说，咱们建立了白莲佛教，成为了大荒第一道防线。”
“那股势力，应该早就联系我们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