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声音，也将王长林和刘美丽那满是困惑与震撼的背影关在了门外。房间里，只剩下明朗和许晚晴，以及那窗外无垠的夜色与江声。
许晚晴几乎是立刻转过身，那双秋水般的眸子紧紧锁定明朗，里面没有了刚才在外人面前的克制，充满了急切和不解。
“小明，你确定？真的要建酒店？”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那是一栋十八层的大楼！不是搭积木！它会立刻、彻底地消耗掉我们刚刚到手的两千七百多万资金！这几乎是我们能动用的全部现金了！”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逻辑更清晰，试图用理性的分析拉住似乎要天马行空的明朗：“而且，我们一直以来做的是什么？是生产制造！是江州国际的化工产品，是光速科技的手机设计，是现在屏幕生产线的精密工艺！我们对酒店服务业一窍不通，这里面的门道、管理、运营，完全是一个陌生的领域！隔行如隔山，风险太大了！”
明朗没有直接反驳，他甚至没有看许晚晴那焦急的脸庞，而是缓缓踱步到窗边，背对着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和江上偶尔闪过的航标灯，语气平静得近乎飘忽：
“晚晴姐，你有没有静下来想过，以后……我们的国家，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以后？”许晚晴被这突兀的问题问得一怔，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
她确实没空去想，也没仔细想过。
她的精力都被眼前具体而微的事务填满了——处理订单、协调生产、管理团队、应对突发状况……“以后”这个概念，对于时刻处于战斗状态的她来说，太过遥远和奢侈。
“对，以后。”
明朗转过身，目光深邃，仿佛能穿透眼前的黑暗，看到遥远的未来：“我可以告诉你，我们的国家，以后会成为世界第一的工业强国，拥有最完整的产业链，最庞大的工程师和产业工人队伍。我们的Gdp会以让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增长，人民会变得越来越富有，中产阶级会像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形成一个数以亿计的巨大消费群体。”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让许晚晴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那么，你想过没有……”
明朗继续引导着她：“当工业制造业发展到一定阶段，逐渐饱和，当人民的口袋里有了足够的闲钱之后，他们会做什么？”
他不等许晚晴回答，便自问自答：“他们会追求更好的生活品质，会渴望精神上的享受和放松。他们会出去旅行，会带着家人度假，会进行各种各样的消费！而酒店，正是承接这种消费升级浪潮最重要的载体之一！”
他的手臂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指向窗外广阔的江岸线：“我们从这里开始，在江州，抢占先机！趁着现在大家对两江四岸的江景资源还习以为常，甚至视若无睹的时候，用最快的速度，最低的成本，优先抢占这些稀缺的、不可再生的江景资源！我们要建的，不仅仅是一个江澜国际大酒店，而是在这里，形成一个属于我们的、大规模的酒店集群！把最好的观江视角，都变成我们的资产！”
许晚晴听着明朗描绘的宏大图景，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她真的不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脑子里，成天到底在思考些什么。
或许正是因为他总是站在一个更高的维度，跳脱出日常经营的琐碎，才能看得如此之远，想得如此超前。
他思考的是国家命运的走向，是城市发展的脉络，所以才能在万物勃发之前，快人一步地落下棋子。
这种前瞻性让她感到钦佩，甚至有一丝畏惧，但理性很快又占据了上风。
“好吧……”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跟上明朗的思路：“就算我暂且相信你的判断，认可你关于消费升级和抢占资源的战略。但是，钱呢？”
她走到明朗面前，表情严肃得像一个最苛刻的审计官：“明朗，这不是开玩笑的！修建一个酒店集群？这是重资产投资！每一栋楼都会像吞金兽一样，消耗掉海量的现金流！你打算把我们几个公司——江州国际、光速科技辛辛苦苦赚来的利润，全都填进这个无底洞吗？”
她的语气愈发急切：“你有没有想过后续？我们的屏幕技术还需要持续研发投入，欧阳兄弟早就提交了下一代工艺的研发计划书！光速科技接下来要跟进智能机的研发，哪一样不需要钱？把宝贵的现金流沉淀在固定资产上，我们的核心业务怎么办？研发怎么办？这才是我们的根基啊！”
看着许晚晴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以及眼神中那毫不掩饰的担忧，明朗忽然笑了，不是戏谑，而是一种带着几分欣赏和了然的笑容。
“哈哈，晚晴姐……”他轻松地摇了摇头，仿佛许晚晴提出了一个根本不是问题的问题：“是谁告诉你，我会消耗公司大量的现金流？”
他好整以暇地坐回椅子上，双手一摊，表情无辜地看着她：“比如，我们现在要建的这个江澜国际大酒店。我动用过江州国际、光速科技或者屏幕生产线的一分钱现金流吗？”
“这……”
许晚晴瞬间语塞，如同被点中了穴道，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她的大脑飞速回溯……是啊！
这笔两千七百万的资金，来源是工行的贷款！
是明朗用屏幕生产线的未来预期和政府贴息政策，从银行“借”来的！
自始至终，都没有从他们任何一个盈利实体的账户上划走一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