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江尧开车送裴诗诗去机场。
她要先回一趟西北金城，安葬裴若峰的骨灰。
既然警方下定结论，无论是从掉落处的痕迹还是从尸体检测来看，都属于意外事故。
那现在唯一的疑点就只剩下，他为什么会去燃龙山。
可看起来，裴诗诗似乎并不关心这些。
“你开始实习了？”江尧注视前方问道。
裴诗诗说：“对啊，身边的同学都在实习。”
“你学什么的？”江尧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她的专业。
“法律。实习单位是做图书出版的，我在的那个小组负责核查外版书的引进合同。”
“公司名字叫什么？”
“倒也不是什么大公司。高红书业。”
江尧微笑，这个世界还真是说大就大说小就小，“董事长叫郜宏是吧？”
裴诗诗略微有点惊讶，“你听说过？”
江尧注视前方，点点头，“听说过。和他儿子挺熟。”
裴诗诗说：“反正签的是实习协议，等毕业了再好好找工作。”
“准备留在松海？”
“不一定啊，不过我男朋友是松海人，感情牢固的话，肯定要先考虑松海的企业的。”
到了机场，一直聊到裴诗诗登机，两人互相道别。
……
返程时，江尧在街边的报刊亭买了一份今天的星港日报，报社动作很快，他的招聘信息已经刊登了上去。
钱莱的电话也打了过来，说邮箱里已经收到了几份简历，也有人打电话来询问，问江尧什么时候可以面试。
江尧说，都安排在下午吧。
人们提起面试，总是先想到老板面试员工，其实某种程度上，也是员工在面试老板。
当那些应聘者看到心有灵犀公司的招聘信息，看到地址栏写的是科苑名邸，后面还特意注明「有公司地址！正在装修！」，他们不由都会心里打鼓，这公司正规吗？
艰难地克服这一层心理障碍后，忧心忡忡地来到住宅区，拨通那个连座机都不是的手机号码，听着钱莱报上房间号。
乘坐电梯来到16楼，门口连做好几个深呼吸，鼓足勇气按响门铃。
房间挺大，格局不错，但怎么也不会有人想到，这里藏着一家科技公司。
三个男士，一边敲着代码，一边抽烟，一边还互相吵上几句。
两个女生，一动一静，一个骂骂咧咧地删除着数码站的灌水帖，一个坐在电脑前，有永远做不完的图表。
负责接待的钱莱给应聘者们递上一瓶可乐，他们都不一定敢喝下去。
噢……他们自己人也喝，那还是喝吧，干坐着怪尴尬的。
左等右等，谢天谢地，老板来了。
结果这个老板，竟然是一个稚气未脱的18岁少年。
看上去挺帅，和员工们开着各种玩笑。
屁股后面跟着连锁超市的员工，送上来各式各样的饮料，又填满了冰箱。
还有一大箱零食。
甚至还有两条烟。
工作氛围这么自由吗？管吃管喝还管烟？
任凭心理素质再好的应聘者，也会觉得这是个十足的草台班子。
江尧听了听每个人的工作进度汇报，转而看向来面试的四个人，两男两女。
“一个一个进来，别影响他们工作，来我办公室。”
办公室？应聘者们不由疑问。
就是江尧的卧室。
这一次，江尧非常严格，没有过硬的技能，他是不会录用的。
于是，今天下午过来的四个人，只有一个女生应聘成功。
剩下的人江尧只能笑着和他们说，等通知吧，如果决定录用会电话联系。
当然，其实这就是拒绝。
江尧曾经痛恨这样的话术，觉得弯弯绕绕太不敞亮。
但身临其境，才觉得这样说话也挺好的，至少比那些邮件里假模假式的公用模版真诚。
被录用的女生名叫梁子晴，文秘专业，24岁，有两年的文秘工作经验，也是星港人。
应聘的是行政助理。
江尧告诉她，录用她之后，她暂时就是本公司目前最年长的员工。
梁子晴觉得面前这个老板很有意思，老成而不失幽默的语气，和那张脸格格不入。
虽然他很爱畅想，很爱画饼，但他开出的工资她倒是挺满意——三个月试用期2500，转正3500。
这个薪资和柳婷钱莱的一样。
现在，大家的薪资合同还都没签，主要是律师事务所那边没有拟完合同。
江尧最后的定薪是：黎敬泽和韩令轩因为是兼职，前三个月2500，之后3000。
严书南作为全职应届生，工资是前三个月4000，之后5000。
因为后面计划招聘的程序员都是有工作经验的，起薪会比严书南高一点，具体等面试过后再说。
江尧问梁子晴：“还有什么问题或者疑虑吗？”
梁子晴说：“没有问题。多会儿可以上班？”
江尧说：“明天九点。还在这儿。你现在可以回家了。”
梁子晴点点头，“好。对了，您姓……”
“我叫江尧。尧舜禹的尧。”
梁子晴站起身，她来面试时穿的是一身职业风套装，显得很是干练，伸出手说道：“谢谢江总。”
江尧也站起来和她握手。
……
时间匆匆而过，半个月之后，灵犀公司的全体员工终于告别了拥挤的科苑名邸1栋2单元1601，搬到了栖凤台。
公司终于装修完毕，通风几天后，江尧等不及了，为了尽快入驻，他专门请了一家空气处理公司改善室内空气质量，
花了三天的时间，确认达标。
明天他们就要搬来这里上班了！
今晚，他们已经开始庆祝！
一群人——包括后面又招聘来的两名程序员，一名网页UI设计师，一名实习行政助理——在公司门口放起了烟花。
12个人——还差一名技术主管，江尧暂时还没有挖到。
站在这里的，已经是现在灵犀公司的全部阵容。
梁子晴完全适应了在江尧身边工作，也知道自己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老板做事不按常理出牌。
但在放礼花之前，她还是提醒江尧，“江总，我详细咨询了一下，按规定，是不允许放烟花的。”
江尧问她，“假如放了呢？”
梁子晴说：“会被罚钱。”
江尧问：“还有呢？”
梁子晴说：“还有？没有了吧。”
江尧叼着烟，又点燃一个礼花筒，跑回来，高兴地大喊：“那就罚吧！”
整条街的目光都被灵犀公司持续的烟花爆炸声吸引过来。
他们看着上面的招牌，互相之间打探：
“前几天就想问，心有灵犀，干嘛的这是？”
“听说是科技公司。”
“一条街，除了服装百货，就是餐饮饭店，要么就是纺织加工，没想到，来了一家科技公司。”
时间已经来到了2008年的12月，即使是地处南方的星港，偶尔也有湿冷的体感。
今天的温度本就不高，晚上更飘起了零星的小雨。
叶嘉凌将自己的围巾摘下来，给江尧戴上，笑着抱怨道：
“服了，你看看大街上谁只穿一件卫衣啊？还这么薄。”
江尧格外愉快，笑起来就像牙膏广告的模特。
顶着漫天的烟花，明暗交错中，他攥起叶嘉凌的手，一脸真诚地问道：
“嘉凌，你相信我吗？”
叶嘉凌突然觉得江尧怎么那么像个小孩子啊，总是需要别人的肯定。
她将掉落在他头上的一片纸屑拿下来，说道：“比起相信地球公转，我更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