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啦打过大仗，他甚至听到了履带碾压地面的声音，那是他最害怕的东西，那个铁皮怪物，他的噩梦，
迷龙嘴里喊着“什么玩意儿”一边手里鼓捣着他的机枪，
阿译还不在状态，疑惑着“什么防不住啦？”
团长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也许他心里也知道烦啦在说些什么，他本来的计划是带着朔玉他们过江协助东岸的守军固防，可是现在他们在这里，东岸已经乱成了一锅粥，那群家伙现在能依靠的只有怒江天险以及他们这一群把身子留在西岸的倒霉家伙们，
朔玉没有看扑面而来的敌人，只是耳朵里满是自行车格拉格拉的声音，谁都没想到日军的速度这么快，那是一条黄色的毒蛇，每一张鳞片张开的时候都是要划出鲜血的，
就连朔玉都没有想到小鬼子会来的这么快，可事实就是这样，他们的敌人近在眼前，他们却连个像样的阵地都没有，他们唯一所有的武器就是他们自己和手里那把没多少子弹的枪，
他们别无选择，朔玉只好抬头看着天，祈求老天千万别眨眼，别把他身边这群家伙给眨没了，然后握紧手里三八式步枪，身体前倾，做好了冲锋的准备，
“都别开枪，子弹少，都给老子省着点——！”
他刚说完这句话紧接着喊着的就是“防炮——！！！”
炮兵轰，步兵冲，炮兵轰完，步兵冲，万年都不变的打法，愣是让这群小矮子一路横行，从中国到缅甸，甚至是印度，东南亚，不管什么地形，什么条件，可就是这样的打法打得所有人丢盔弃甲，
都说老天开眼，终有正义，可实际上老天根本就不管那么多，
朔玉知道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愿意跟着他们团长冲，因为他能给他们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一个他们期盼已久的东西，那就是胜利，
这是虞啸卿没有给他们的，可是龙文章却做到了，哪怕这要死很多很多的人，朔玉心里想着，其实他现在特别想看看他们团长的眼睛，那双眼睛在看到这一幕的在想什么，
炮弹就打在他们头顶，朔玉和团长他们俩的这个地方是整片阵地最安全的地方，一个朔玉刚刚徒手挖出来的防炮洞，本来他想让长风帮忙来着，可是长风死都不干，他就只好自己动手挖洞，
炮灰就在他们头顶上飞着，轰隆声就好像天上打了雷，五十毫米掷弹筒，七十毫米步炮，九十毫米迫击炮，七十五毫米山炮和野炮……
朔玉听着团长嘴里嘟囔着这些东西，那双在这种情况下却异常明亮的眼睛闪烁着，就好像一只等待着最佳时机的野豹子一样，他们俩就缩在一个不大的防炮洞里，离得非常近，
说实话，死啦死啦身上的味道很不好闻，朔玉甚至能看到在他们团长的头上有小虫子在乱跳着，无知无觉的跳着，
天崩地裂，好像他的耳朵里此时只能听见这响声，又像是不要钱的烟花一样，无情的轰炸着他们的阵地，尖锐恐怖，如同死神的镰刀一样收割着生命只留下黑色的鲜血，
就在这炮火声中，豆饼一脸傻笑的来到了迷龙身边，说着自己不用养伤，迷龙才反应过来这小子还是个伤员，但是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小鬼子正在他们炮火的掩护下冲上来，想要把这块阵地夺回去，迷龙手里的家伙是他们里面为数不多的可以压制他们东西，
朔玉露出头打量着，可是他什么都看不到了，到处都是炮火，到处都是烟尘，到处都是雷声，他不知道为什么是他，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是他获得了其他人梦寐以求的成仙机会，他也搞不清楚他到底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也许是因为心里乱了，所以他的心里话被嘴给说了出来，他的脖子突然和另一张脸离得是那样的近，一张乱糟糟黑黢黢的脸，和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是他们团长，一个疯子的笑就是他眼前这个样子吧，他心里想着，
死亡的灵魂在他的眼前飘荡着，而他的眼睛此时只能看见他们团长的那双眼睛，他突然很想站起来喊点什么，被他们团长照着屁股踹了一脚，脑袋扎进了石堆里，
“傻愣着干什么啊？拿你眼珠子就能瞪死小鬼子啊，拿枪啊——！”
朔玉看着他，脑子还混沌着，身体却很听话，他甚至还记得他们需要节省子弹，争取把每一个子弹都带走一个敌人，
在朔玉把脸靠在枪上的时候，感受枪膛炙热的温度，才后知后觉的想到，这就是他能做的，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他们的敌人在做什么炮火展示一样，从黄昏到夜晚，朔玉耳边的炮火声就没有停下来，小鬼子的步兵在炮火间隙对着他们的阵地发起冲锋，朔玉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了，只知道他们还在他们的阵地，
夜晚来得悄然，当他终于想起周围为什么这么黑的时候，抬头才发现天早已经黑了，敌人的主力已经全数集结在他们对面，他们有援助，有补给，可是他们什么都没有，朔玉心里慌慌的，他虽然不懂打仗但是也不是个笨蛋，
一整个夜晚，他们孤立无援，用着所剩无几的子弹击打着犹如蝗虫一般生生不绝的黄皮猴子们，
朔玉这一晚上可能把这辈子见过的炮弹都见了遍，他身边的烦啦跟他科普着敌人的各种弹药，和他一起缩在防炮洞里，
朔玉偶尔凭借着日军攻击间隙，靠着他的一双手，又挖了几个勉强合格防炮洞，让这些家伙不至于真的把自己的身体暴露在敌人的炮火里，任人宰割，碎剁。
但其实由于敌人的一通发射，他们有了很多现成的炮弹坑，用以掩护自己的倒霉身子，
“哎呦喂，这儿，这是照明弹嘿！”
朔玉看着烦啦嘴里的照明弹把他们的阵地照得就像白天那么清楚，一览无遗，他也终于好好看了他们的阵地，真是一片死寂，一眼望过去，根本无法统计还有多少活着的人，
只是看了一会儿，他就把头又缩了回去，因为炮弹声还在继续着，朔玉的手上已经没有一块儿好指甲了，他只是沉默着抱着手里的枪，在这样一场战争中，他所能做的好像就只有保持沉默了，
在说不清楚敌人的炮火来过几次之后，他们把身子躲进可以容纳他们炮弹坑里，躲避着鬼子步兵的冲锋，
趁着炮火停止的空隙，阿译倒是越来越有了长官的样子，用他依旧破声的嗓子喊着“利用炮坑隐蔽！隐蔽！”，因为在他们的认知里同一个炮坑不会光临两次炮弹，他们敌人也并不是富裕的流油，
兽医在阵地上趴着来回翻找着还能喘气的身体，和少得可怜的医药包，朔玉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只不过他是收缴着死人身上武器，好留给还能喘气的家伙们用，顺便他还捡了一大把的防毒面罩，这是从小鬼子身上找到的，他想起了这群东洋鬼的拿手好戏，每个抗战神剧必然会提一嘴的“毒气”，
孟烦了跟朔玉分了手，走了两个方向，烦啦去找他们团长了，
“怒江边上没人了，索渡也被对岸的守军给砍断了，完了，都完了！”
还有不远处的家伙回应着他的话，同样说着“回不去喽，回不去喽——！”
“你美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