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写字间，景妍顿时觉得浑身没劲，两腿发软，走到路旁的一个花坛边的休闲椅上坐了下来，冷静了一会儿，发现还是有一堆难事在等着她。
五百五十万的债务是没有了，可是这十万怎么办？要给人家工作二十个月呢，那边还有个烤肠店，这两边时间是要冲突的。现在假期还好说，大二以后学习任务会更加繁重，会有校内校外的各种演出，怎么办？
真够倒霉的，莫名其妙的就背上了十万元的债务。
景妍靠在椅背上，望着天空。高度紧张过后，肚子开始咕咕叫了。她拿出保鲜盒，打开盖闻了闻。还好这一上午办公室里的空调打得狠，蛋炒饭没有馊，还有半盒，够吃了。
景妍吃了几口，眼泪夺眶而出。炒饭噎在嗓子眼，她赶紧拧开保温杯盖喝了一大口水，总算是咽了下去。这才发现粉色保温杯摔掉漆了，瘪进去一大块，像哭了的老太太的脸。
她一边用手背擦眼泪，一边接着吃。这一幕被开车路过的江湛和顾瀚看个正着。
“路老板真会拿捏女孩子，公司都打算关门了，硬是让这个女孩白干二十个月小时工。”
江湛左手在车窗外吹着风，右手把握着方向盘，游刃有余。
“以前签的那份合同也没当场销毁，你说他会不会有一天拿着那份合同再讹那女孩白干二十个月？”顾瀚双手放在脑后，靠在车座上。
“这个像路少能干出来的事。”
两人相视一笑，车顺滑得右转弯，驶入汹涌的车流。
晚上，景妍收到阿武微信：“明早九点，观澜国际16栋32层。”
打开定位，进去一搜，她顿时松了一口气。
小区离她学校、烤肠店和丁姨家都不远，小区附近还有个大菜市场。这下要方便多了。
景妍坐在小板凳上，计划着接下来要做的事。眼前的铁架子上挂满了做好的香肠。
下午她去了烤肠店，从玻璃窗往里看，店主家没有人。给店主大姐发微信也没有回。
她把店面彻底地收拾了一下。试了试电，冰箱和电烤炉都能正常运转。饮料、矿泉水、竹签子、纸包装袋和小塑料袋都准备好了。还要准备一个风扇，要上网买一个。风扇比开空调要省些。
明天那边小时工的事忙完就回来卖卖试试，这边可以营业到十一二点。忙不完，就过几天再开业。
她终究是得罪不起放高利贷的那伙人，这二十个月，也够难熬的。
收拾完店面快六点了，想着还要回家把香肠煮熟、晾凉，放冰箱里冷藏，她又急忙赶回丁姨家。
路过馒头铺，她一下子买了二十个馒头。又去超市买了十袋榨菜。从明天起真的就要忙起来了，先把自己的餐食安排好。
手里还有不到五百块钱，要抓紧时间把生意搞起来。
景妍，加油啊。她给自己打气。
景妍第二天七点半就到了观澜国际小区。小区内外她都走了一圈，看看周边的商铺，对比一下东西价格。地下停车场也看了看，到处都有摄像头，感觉这个小区治安还是不错的。
小区的儿童乐园里一帮老太太领着孩子在晒太阳，她过去和老阿姨们聊天，一会儿就打听出不少信息。这是个中档小区，租房子和买房子的价位都偏高，入住的多数是附近高档写字间里的白领，人员素质相对较高。物业管理得非常好，24小时都有保安巡逻，保洁人员也比较多。
她放心不少。
景妍在楼下坐了一会儿，再次确认帆布袋里有防狼喷雾和防叮水。
刚才她和一个保洁阿姨相谈甚欢，阿姨老公在这里做晚班的保安，就是更夫。她和阿姨说她今天来面试，可是雇主家她不了解，一个女孩子有点害怕。阿姨是东北人，热情又仗义，立马给老公打电话，让他穿上保安服和景妍一起上楼。
快到九点了，景妍和保安叔叔在楼下叫了电梯，上楼了。
32楼很快就到了。
下了电梯，有一户门没关，景妍轻轻敲门，站在阳台里讲话的三个男人转了过来。
阳台视野宽阔，窗外阳光正好，蓝天白云，几只喜鹊叽叽喳喳地飞过。
景妍今天才有心情好好观察这三个人。
阿文和阿武都有一米八三、八四的样子，路总矮点，也有一米七八、七九了。阿文和阿武都是一身休闲打扮，清爽利落。阿武肃冷倨傲，阿文神清气定，两人的身上都有些书卷气。
路总穿着花衬衫，和两人站在一起有点出戏。他其实长得不错，有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好几层眼皮，目不转晴地盯着人看的时候，眼神深情无比。
这身材、这面貌的三个男人一起走在大街上，也有F4再现的意思了。
“最讨厌男人好几层眼皮了，路总说阿武是农村来的，相比之下他倒是更像一些。”景妍心想。
“景妍，说好不许迟到，阿武让你九点到现在几点了？”路一鸣阴着脸质问道。
刚才有人搬家，电梯耽搁了一会儿，所以她晚了几分钟。景妍眼珠一转，小声说：“八点六十三。”
后面的顾瀚和江湛“噗嗤”一声同时笑出了声，然后马上掩饰住了。这个时候笑场对主场的路总十分不利。
路一鸣刚要训斥景妍，突然看到她身后的保安，脸色更阴沉了。
“景妍，咱们合同条款里可有一条，不许带陌生人到这个楼层。你第一天上班就违约是吗？”
大叔马上解释：“我是上来看看监控好不好用的，昨晚这个楼层的监控有黑屏。这不正好和这个小姑娘一起坐电梯上来了。你们忙，你们忙，我工作。”
路一鸣一直冷冷地盯着景妍，她被看得直发毛。顾瀚上前拍拍路一鸣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再吓唬小姑娘了。然后对景妍说道：“这一层四户都是我们的，门没锁，你自己去看看，熟悉一下，然后就开始你的工作。”
景妍挨个房间都走了走，“这也太大了，一层楼这么多房间收拾一次卫生不得小半天吗？哪还有时间去开烤肠店？开学后怎么办？不上课天天来收拾卫生？说是阿武一个人住，怎么四套房都得收拾？一个人住四套房子不是有病吗？那个路总人模狗样的，对他的乡下亲戚倒是不错。”
“你检查完没有？”路一鸣站在门口很不客气地问走廊里探头探脑的保安叔叔。
保安叔叔和景妍小声说着：“姑娘，那人（yin）急眼了，呜呜喳喳地开始撵我了。我先下去的话你一个人（yin）能不能行啊？”
景妍也小声地说：“叔叔你先下去吧，我看问题不大。太感谢你了。”
“嗯呢，有事（si）儿你就打我刚才打给你的电话。十五分钟（zong）后，我让我老伴找个借口再上（sang）来一次。你别（bei）害怕，有俺俩呢，知（zi）道不？”
景妍喉头一热，好心人还是多。
目送保安叔叔进了电梯，景妍一转身就看见路一鸣两臂交叉倚着门框斜站着看着她。
“咋地？你们俩商（sang）量好了？一会儿还摇人（yin）来呀？那大叔（su）把你一个人（yin）搁这（ze）放心啊？那你寻思俺们仨能不能摇来人（yin）呢？”
路一鸣模仿着大叔的东北口音，一副没正经的样子。
景妍不知道该怎么搭茬，往回走。
经过门口，路一鸣移步到门外把门框处让出来。两人错身而过时，他突然把头伸向景妍耳朵，嘴里的热气直扑向她半边脸，景妍本能地往后一躲。
“你在怕什么？”路一鸣眉毛上挑，声音三分暧昧、三分试探、还有四分调侃。
“我怕做不好路总交给我的这份工作。”景妍貌似唯唯诺诺，实则不卑不亢。
路一鸣歪着脖子看着景妍的背影，若有所思。
所有的一切都被顾瀚和江湛看在眼里。
顾瀚突然发话了：“景妍，你看到了，就是现在这些。你有什么问题吗？”
“阿武先生，实话实说这四户收拾卫生的工作量太大了。现在假期我还可以，开学后我不太可能天天把卫生都打扫一遍。还有，到底是做几个人的饭？会不会经常有外人来吃饭？这么大的工作量……和五千元的月薪不太匹配。”
最后一句话，景妍声音放小了点，她还是有点害怕的。
路一鸣听到这些话，放下正在喝的矿泉水，就要发脾气。顾瀚先开口了：“平时吃饭基本就是我一个人，最可能来吃饭的就是他们俩，其他人不会有。他们俩也忙得很，估计频率不会太高。一个月一万元，十个月后你就可以走人了。满意就重签合同。”
“不满意就还五百五十万。”路一鸣及时补充道。
景妍心中暗喜，十个月挺一挺还是很容易就过去的。
“满意。”她赶紧回答。
“还是农村人心地淳朴。”她心里暗想
“开荒保洁昨天已经做过了，家具、厨具那些也基本到位，你今天再把细节做做。你以前做过小时工，不用我教你。中午我们不在这里吃，晚上我们回来试菜。先转你一千块钱菜钱，你要记得一周给我报一次账。”
顾瀚语速不急不徐，却是不容反驳的笃定。
“他怎么知道我以前做过小时工的？我昨天好像没说这个呀。是我以前和陈宇翔透露过吗？”
景妍心里纳闷，还得硬着头皮撑下云，她问：“晚上要几个菜呢？”
“六个。”顾瀚回答。
“有忌口的吗？”
“没有。”
“想吃什么呢？”
“你随便做。”
“标准呢？”
“你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