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们一步步把我逼成这样的。
沈茴虚虚的动了动口，望着这样的荀攸说不出话来。
三年了，或者更久，可她从没说过。
她知道荀攸被慕庭枭养在身边的原因，替身只是一个玩物，一个影子，没有尊严也得不到尊重。这在他们的圈子不是秘密，可荀攸平淡说出这些话时，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怔愣，竟然不敢看他的眼睛，不应该是这样的。
可她想不出一个合理的原因。
她也是欺负她的医院，此刻竟然生出了可怜心疼，还有悲悯。
沈茴又道：“你，在他身边三年一直默默忍受不言不语，那为什么偏偏在今天开始动手，既然你不喜欢当替身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杜绝，一定要逼到这般境地是吗！一定要闹到这种地步吗？荀攸。”
“从一开始杜绝？哼！你看我能吗？”荀攸嘲讽道。“果然你就该是那个恋爱脑，永远是个恋爱脑。”
荀攸松开手，堪堪后退半步。
“你什么意思！”沈茴受不了荀攸说话说一半，就好像是有什么在隐瞒一样，这让她很不舒服，迫切的想知道真相。
“你知道我最讨厌的是什么吗？是你们高高在上伤害我，之后又用悲悯的眼神可怜我。”荀攸冷笑一声，看着沈茴不知所措反而更加兴奋，“我强调一遍，慕庭枭出事因为他嫌自己命大替我挡我一枪，不是我开的枪不是我动的手，你哪来的资格指责我。一起在这找我的事，你不如好奇一下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哪里。”
沈茴张口就要反驳，不是你动的手也绝对和你脱不开关系。
沈茴心中隐隐有个答案，慕庭枭不可能为荀攸犯险，在这之前一定有另一个原因，一个让他心甘情愿的理由。
荀攸字字珠玑，紧接着道：“你喜欢的男人眼里从来都没有你，不管你做什么他眼里只有柳唯晗，现在他宁愿救我，眼里依旧没有。姐姐，你不觉得自己才是最可悲的吗？”
满眼是他，他的世界你只是过客。
听澜看向卫生间，她俩进去有十分钟了，还没好吗？
他可以听见里面的声音，系统可以轻而易举捕捉声音，只要说话只要他想知道，轻而易举，可他不想听，左右是荀攸的事，该由他自己解决。
不想再看见她的苍白无力的愤怒了。
听澜又一次低头看向虚拟屏，白衣燕尾执事静立雪白充满消毒水气味的病房里，银白色的瞳孔生出了无措悲悯。
沈茴紧攥着拳头，冷声道，“闭嘴！”
“我和你说的不是这个话题，不要试图调转注意力。”
荀攸点点头，眼中的嘲讽不加讽刺。
沈茴颤抖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余光中看到的是荀攸的下半身，她站的挺直，而她却不敢抬头。
明明之前从没有过这种负担，她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为什么会这样？
荀攸阴阳怪气笑道：“姐姐真高尚，爱是无悔付出，爱是默默无闻，你们俩简直绝配，痴心错爱。果然我见证了你们这么多次，痴情男配和恋爱脑女配，天造地设。”
荀攸脸色冰冷，伸手把卫生间门打开，直接推沈茴离开。
沈茴一张小脸皱巴着，没开口询问她这到底是什么内涵意思就被无情推走，荀攸多次提及女配，强制性，这一点让沈茴很不舒服，荀攸知道但不愿意说。
她说话总是针对性的，好像她知道他们都在经历什么，恋爱脑，她并没有和荀攸有太多接触，可她就笃定这一点。
原因呢？
你到底知道的是什么？
荀攸靠着卫生间门，面无表情看着沈茴，“慢走不送，好好去看看你家庭枭哥哥，问清楚了原因后再来趾高气昂兴师问罪。”
沈茴磨牙咬牙切齿。
听澜一声不吭走到荀攸身边，荀攸望着病房门外迟迟不动，那还沈茴离开的方向，荀攸眼底闪烁着一丝意味不明的光，诡异耀眼且极度兴奋。
恋爱脑在极端刺激下可是会正常思考的，毕竟同样都是人，进化时只是多给了她点脑子，况且铁秩已经破了，到底是真的睁眼看真相还是做一个装瞎的人……都是你的选择。
你没让我失望啊，沈茴。
听澜小声打断荀攸的思绪，怯生生的望着她，“荀攸。”他现在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荀攸。
荀攸没有立即回话，走过去把门关上，深吸一口气转身看着眼前这个虚拟化人物。
一双黝黑明亮的眼睛逐渐暗淡，染上麻木平淡。听澜下意识靠近荀攸，对她伸出手慢慢的又垂下去，荀攸就这么望着他。
“系统崩了，对吗？”
明明是质问，听澜却听出了死寂的平静。
听澜浑身一颤，
是啊，她这么聪明怎么可能猜不到这接二连三的异常。
“系统消失了，所以你上线时我没有得到【系统提示】，从我来到七年后系统的存在大幅度降低。系统崩坏所以你才会出现种种故障，然后消失下线。”荀攸浑身颤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说下去，“那我呢，我怎么办？我按照你们的要求兢兢业业一次又一次去完成去进行系统人任务，努力成为你认定的那刻恶毒女配。”
荀攸声音奇怪的颤栗，“现在你告诉我这一切全部破碎，你让我怎么办？”
她声音不大，没有撕心裂肺没有步步紧逼也没有逃避，用着近乎正常的声音说出这一切。
听澜急忙开口：“还有机会的，我们还能纠正这一错误，只要主统给我们机会，或者加大能量输入，都可以改变的。”
“荀攸，你相信我。”听澜银白色的眼瞳紧张望着荀攸。
“我们还可以回档。”
“回档后这一切就不会再次发生吗！”荀攸骤然拔高音调喝道，她扭开视线看向窗外，“到底为什么这么多次我们从未成功过。”
一次又一次失败，一次又一次重开，荀攸厌了。
听澜：“是没成功过，但你呢，在这其中没有私心吗？不然这么多次回档中你为什么放过沈茴，一千三二十五次，你有机会你放手了，按照你的人设应该折磨她杀了她，你和其他宿主不一样，或许是因为我来的时间太晚了，错过太多了。且不说其他，单单就这一次，你改变了云朵的命运，这些你怎么解释。”
“你没有完全按照剧情发展，你要是按照剧情走动这一切早就解决了，荀攸，是你的私心。”
“你想不想完成这一切，给自己恶毒女配填上完美的结局？”
荀攸古怪一笑，来的晚了？恶毒女配？可笑。
“完美的结局。”荀攸重复一遍。
她语气平淡，完全没有被听澜的话触动，“说的对，可能因为我是人吧，人嘛，这里总是软的，”荀攸抚上自己的心口，“毕竟本来长得就偏。”
所以偏心眼是人类的一大特性。
“但是你别想否认事实，听澜，你怨不到我头上，系统的存在是督促指引绑定宿主完成任务，任务不达标非正常事件完成都会得到处罚，你这是在质疑我还是质疑你们的主统？有你的强制性完成最后不还是没完成，你想逃卸责任？”
荀攸语气低沉，一字一字敲打回荡在听澜耳边。
荀攸指的是最接近任务指标的那一次，那是听澜最急功近利最心急的一次，他要成功完成这一切，也是听澜强制操纵荀攸身体最多的一次。
和荀攸说的一样，剧情同样没达标。听澜直到现在都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因为这一次出格行为他受到主统警告，不得迫害宿主人身利益。
“我有私心，他们对我构不成威胁，同样的对系统任务也没什么用处，不然我就不会平安完成这些走到今天，我不需要非要他们死伤，这一点你比任何人都清楚，系统没有任何反应，说明我做的一切完全在系统允许范围内；如果一切非要强制性按照你们写好的剧本进行，那根本不需要我的存在，随便创造个人物出现就可以了，没有这样做说明不可以。所以你有什么资格怪到我头上。”
没能力还怪别人的人最没用了，尤其是男人。
“你呢，听澜，你原来没有名字，只有代号。用我讲给你听吗？系统001号，‘我本是一片空白，因倾听你的世界的波澜起伏而出选，所以，我叫听澜’真好听，”荀攸目光缓缓移回听澜的身上，五官.样貌.身形.着装，每一点都完美中标她的审美，真要她喜欢一个人听澜是最合适个那个，“你没有私心吗？或者说你对我是什么感情？”
“系统001号你的判断没有被情感左右过么，一直是理智的么，你敢说吗？”
藏匿于心底不敢表露的隐秘心思被戳穿，毫不留情的摆到阳光下，听澜下意识躲避，哑口无言。
朝夕相处，听澜亲眼见证荀攸一步步走到今天，他从冰冷机械到被她吸引，一点点心软直到满眼都是她。
如果她不说，听澜可以藏一辈子。
没人能对十八岁的荀攸不动心，只是时间问题。
听澜不敢明言，身为排名001号的系统，他比任何系统都明白那些规定条例，这一次反倒是他主动违反。
对宿主起恻隐之心，从而一切行为判断都受到牵引，这本就是他的错。
荀攸凄怆的看着他，几乎是无声的，可是他无比清晰的听见她说“你让我怎么办？你让我接下来怎么办？”
清脆的敲门声响起，听澜的话再一次被打断。
慕亿：“荀小姐，主子想见您。”
“知道了。”荀攸望着听澜说。
门外慕亿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荀攸的声音怎么听着闷闷的，这是不开心？哭了？刚刚沈大小姐进来过，慕亿摆正脸色快步离开。
多事之地，多事之人。
慕亿最讨厌沾上这些事，尤其是女人，经常出现在他耳边的女人就没有一个不是多事的。
红颜祸水。
“我要结果，一个我满意的结果。你总不能让我无数次回档白干，总不能说这些剧情说崩就崩，拿我图乐子啊，听澜，如此玩弄人是会被反噬的。”
听澜望着荀攸转身离开，顿时泄了气。
迈出房门的那一刻，荀攸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如释重负。
没走几步口袋里传来震动，荀攸平稳的步伐一顿，看到熟悉的号码数字，眉头轻微一挑，嘴角挂上温和的笑容，信步走到楼梯间，接通电话。
荀攸语气轻快，“姐，有什么事找我吗？”
对面应该是没料到她会如此爽快的接通，沉默了一会儿。
柳唯晗清冷沉稳声音响起：“方便吗，有点事问你。”
出租屋，柳唯晗眯眼着瞧着手中的那个发饰，修长的两指一遍又一遍磨挲着发饰的顶端，上面有一个微小不起眼的定位器。
这个是荀攸送给她的。
今天她带着这个发饰上山，这个消息处于绝密状态，知道的人只有三个，柳唯晗有信心速战速决拿下野狼，巧合的是山上遇见了同样目的的黑衣人，更巧的是他们被狙了，紧接着不知名双方交火了。
巧合发生过多完美的巧合上一切，那就不叫巧合，叫算计。
有一点，柳唯晗不认为荀攸她一个小姑娘有这样的能力和心计，这是她犹豫迟迟才打出电话的原因。
一边敲打键盘的林簌悄声把键盘扭转了一个方向，叼着糖的林簌带着一丝邪气，骄傲的抬头暗示柳唯晗。柳唯晗看去，林簌根据柳唯晗和对面的电话进行的实时定位。
荀攸目前的所在地点，医院。
“方便啊，姐你说。”
柳唯晗点点头，“你那边声音有点吵，你在哪？”
“医院。”荀攸视线上下看了几遍，又往楼梯外看了看，鲜少有人会放着点头不用过来爬楼梯，七楼高级病房，多数人都窝在病房里。
看来是查到了。
“慕庭枭那个倒霉催的的受伤了，我恰好来看看他，毕竟也认识这么多年了。”荀攸话锋一转，疑惑问：“怎么了吗？”
“没事。就是你送我的发饰挺好看的，我有个朋友挺喜欢的，你哪买的？”
终于问到重点了。
就是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没有平白无故的感情天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