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汛指挥中心的灯光惨白如纸，从天花板倾泻而下，把每个人的脸都照得毫无血色，尤其映着林江布满血丝的双眼，那红丝像蛛网般缠在眼白上，连瞳孔都蒙着层挥之不去的疲惫。他紧攥着鼠标的指节早已泛白，手背青筋凸起，屏幕上跳动的攻击数据流更像一条条吐着信子的银环蛇，在防御边界内游走试探，鳞片泛着冷光，随时可能冲破最后一道防线。
就在这时，桌角那部墨绿色的加密电话突然震动起来，短促的嗡鸣在死寂的指挥中心里格外清晰。屏幕上跳动的“陈教授”三个字像枚钉子，瞬间让林江绷紧了神经——这位在网络安全领域深耕三十年的老专家，从不轻易动用这部紧急联络线。
“小林，有新发现。”电话那头的声音裹着细碎的电流杂音，却字字清晰，透着不容置疑的凝重，“我们追踪到攻击源头了——是‘夜隼’。”
“夜隼”两个字像块冰砖砸进林江心里，他猛地攥紧了电话听筒，指节硌得耳廓生疼。这个在暗网里臭名昭着的黑客组织，专接境外势力的“脏活”，去年东南亚某国电网瘫痪事件就疑与他们有关。他们手法狠辣且从不留痕，更要命的是，传闻团队里有顶尖的水利系统工程师，对这类基础设施的漏洞了如指掌。
“我发了份加密文件，你看看。”陈教授的声音刚落，林江的电脑就弹出了传输提示。他迅速输入密钥解锁，屏幕上瞬间展开“夜隼”近半年的活动轨迹图——密密麻麻的红点在全球地图上蔓延，而其中几处加粗的橙色标记，赫然精准地指向了淮河流域的三座大型水利枢纽，最近的一处，距离他们现在所在的指挥中心不过八十公里。
“他们的目标不是勒索，是瘫痪整个防汛系统。”陈教授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像冰锥刺破闷热的空气，“我们破译了他们部分加密通信记录，境外有股势力在背后出钱，想借这次汛期制造混乱，搅乱华东地区的稳定。淮河中下游人口密集，一旦防汛系统崩了，后果不堪设想。”
林江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吱呀”一声刺耳的声响，惊得旁边的小张手一抖，敲错了半个字符。他快步走到墙边巨大的流域地图前，手指重重戳在淮河中游的“王家坝”标记上——那里是泄洪关键节点，一旦被黑客攻破控制系统，误发泄洪指令，或是掩盖了真实的险情，下游数百万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都将悬于一线。
“这里是泄洪关键节点，一旦被攻破……”
话音未落，刺耳的系统警报突然再次尖叫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尖锐，像是在用尽全力示警。大屏幕上的防御图谱瞬间变了颜色，原本完整的蓝色防线如同被白蚁蛀空的堤坝，陡然出现数个诡异的黑斑，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黑客竟在他们通话的瞬间，借着流量掩护突破了三道防火墙，直逼核心数据库。
“这群疯子在加速！”年轻技术员小张的声音带着哭腔，额头上的汗滴砸在键盘上，晕开一小片水渍，他手指在键盘上慌乱地敲击，却怎么也挡不住黑斑的蔓延，“他们在篡改水文数据库！水位数据在被往高了改，要伪造洪水预警！”
林江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的空气又热又闷，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突然抓起对讲机，嘶吼声穿透了警报的尖鸣：“各小组注意！立刻启动‘死水’协议——切断主系统与外部的所有物理连接，拔掉网线！启用备用离线数据库，快！”
“死水”协议，是他们早就制定的终极防御手段，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动用。指令下达的瞬间，整个指挥中心陷入短暂的死寂，连警报声都仿佛弱了几分。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协议意味着什么——他们将彻底失去实时更新的水文数据，只能依靠三小时前的备份信息做决策，这对瞬息万变的汛情来说，无异于蒙眼走路。但此刻，这是阻止数据被篡改、保住决策根基的唯一办法。
“收到！正在切断物理连接！”
“备用数据库启动中！预计三十秒后完成切换！”
各小组的回应声陆续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同样的决绝。当备用系统的指示灯“啪”地亮起绿色时，林江紧绷的肩膀才骤然垮下来，后背已被冷汗浸透，衬衫黏在身上，凉得像贴了块冰。他看着屏幕上逐渐稳定的防御图谱，黑斑终于停止了蔓延，悬着的心稍稍落下。
这时，他突然想起陈教授挂电话前那句没说完的话，老人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笃定：“他们的攻击节奏有规律，我们发现了，每逢整点会切换加密方式——这是他们的傲慢，觉得我们抓不到规律，可这恰恰是破绽，小林，抓住它。”
林江抬手抹了把脸，掌心全是汗。他看向墙上的挂钟，时针正指向九点整。还有一个小时，下一次加密切换的时间就到了。这一次，他不会再被动防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