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办公室出来时,雪已经停了,月亮透过云层洒在雪地上,泛着柔和的光。
林逸刚走到化妆间门口,就看到白露抱着暖手宝站在台阶上等他,头发上沾着几片未化的雪花,像落了层碎钻。
聊完了?
白露快步走过来,伸手帮他拂掉肩上的雪,脸怎么这么红,不会是给你灌酒了吧?
林逸握住她的手,把自己刚暖热的手套套在她手上:没喝酒,是聊得顺利,心里高兴。
林逸连忙转移话题,今晚还有重头戏呢,我让食堂炖了羊肉汤,咱们回去喝点暖暖身子。
两人并肩往住宿区走,脚下的积雪被踩出整齐的脚印。
白露絮絮叨叨地说着明天的戏份:明天那场我还要吊威亚,我的腰快要断了~
林逸侧头听着,时不时应一声,目光落在她被冻得发红的鼻尖上,忍不住伸手捏了捏:
等晚上回去我给你好好按摩按摩。
食堂里很热闹,工作人员正围着电视看《乘风破浪》,看到林逸和白露进来,立刻有人招呼:
林老师、白老师,羊肉汤刚炖好,我给你们留了两大碗!
林逸笑着道谢,接过服务员递来的汤碗,小心地吹了吹才递给白露:慢点,别烫着。
白露喝了一口热汤,暖意从胃里蔓延到全身,看着林逸:
你刚才和导演他们到底聊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林逸舀了一勺羊肉放进她碗里,含糊道:就是关于后续商务合作的事,等定下来再告诉你。
害怕自己露馅,赶紧岔开话题,对了,杀青宴的礼服选好了吗?郭导说要搞个隆重的,到时候还要直播。
提到礼服,白露眼睛亮了起来:选好了!是上次我们去试的那件香槟色长裙,裙摆上有碎钻的那种,我觉得和你的黑色西装很配。
白露放下汤碗,拿出手机给林逸看照片,你看,是不是特别好看?
林逸看着照片里笑靥如花的白露,心里更坚定了要在杀青宴上公布好消息的想法。
伸手握住白露的手,指尖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摩挲:特别好看,穿在你身上更好看。
周围的工作人员见状,纷纷笑着起哄,白露的脸颊瞬间红了,轻轻推了他一下:别胡说,大家都看着呢。
.......
吃过晚饭,外面的风雪已经翻了脸。
起初还是细碎的雪沫子,没过半小时,就变成鹅毛大雪。
化妆间里暖融融的,却压着一股说不出的滞重,连空气都比往常浓稠几分。
今晚要拍周生辰的剔骨戏份,全剧最虐的一场戏。
林逸坐在化妆镜前,任由化妆师在他脸上涂抹。
镜子里的人渐渐褪去了平日的温润,脸色被涂得惨白,嘴唇毫无血色,唯有一双眼睛,还透着几分未散的清明。
“林老师,您再低点头,我把颈侧的淤青画得更自然些。”
化妆师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林逸依言低头,目光落在桌角的剧本上,那上面用红笔圈着一行字:辰此一生,不负天下,唯负十一。
“外面雪下得真大,”李悦瑶端着一杯热水进来,小声说,“露姐刚过来了,说在门口站会,想等您化完妆,再对一遍戏里的情绪。”
林逸抬眼,从镜子里看到化妆间门口的影子,身形纤细,正是白露。
嘴角动了动,刚想说话,就听见白露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点刻意放轻的调子:“不用喊我,我就在这儿等着,不打扰你们。”
化妆师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没一会儿就完成了最后一笔。
后退一步,看着镜中的林逸,眼圈先红了:“林老师,您这扮相……太让人揪心了。”
林逸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脖颈,身上的囚服又薄又粗,蹭得皮肤发疼。
走到门口,白露正站在廊下,身上裹着厚厚的羽绒服,手里还攥着一个暖手宝。
“冷不冷?怎么不在休息室等?”
林逸伸手碰了碰她的耳朵,果然冻得冰凉。
白露把暖手宝塞进他手里,摇摇头:“不冷,就是想过来看看你。”
目光落在他惨白的脸上,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发颤,“待会儿拍戏的时候,要是疼得受不了,就喊停,别硬扛着。”
林逸笑了笑,把暖手宝又塞回她怀里:
“傻丫头,都是假的,道具组做的刑具都是软质的,伤不到人。”
看着白露泛红的眼眶,补充道,“而且,周生辰不会喊疼的。”
这句话一说出口,两人之间的气氛更沉了。
白露知道,那个一生驻守边关,以一身筋骨护家国百姓的南辰王,就算受刑,也绝不会皱一下眉。
这时,场务跑了过来:“林老师,白老师,郭导让您过去候场了,场景都布置好了。”
林逸点点头,对白露说:“你要是觉得受不了,就回休息室待着,不用在这儿陪我。”
白露却攥紧了他的袖子:“我不走,我就在旁边看着,我相信你。”
......
拍摄场地被改造成了阴冷的天牢,墙壁是特意做旧的青灰色。
上面还溅着深色的“血渍”,角落里摆着几个生锈的刑具,空气中弥漫着道具组准备的“霉味”。
郭龙正站在监视器前,和编剧核对细节,看到林逸过来,立刻招招手:
“林逸,你过来,咱们再顺一遍情绪。”
“这场戏,周生辰刚被诬陷谋反,兵权被夺,将士被屠,他心里是凉的,但不是绝望。”
郭龙指着布景中央的刑架,“被绑在上面,受剔骨之刑,全程不能出声,所有的情绪都要靠眼神和肢体表现。
最后写血书的时候,手要抖,但字要刚劲,这是他对天下的交代,也是对十一的愧疚。”
林逸走到刑架旁,道具组立刻上前,将他的手腕和脚踝绑在架子上。
冰冷的铁链缠在皮肤上,瞬间带来一阵寒意。
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里的温润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沉寂的寒,像是潼关城外终年不化的积雪。
白露站在监视器旁边的角落里,由呵呵和李悦瑶陪着。
看着被绑在刑架上的林逸,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住,疼得发慌。
呵呵递给她一杯热奶茶:“你别太入戏了,这都是拍戏呢。”
白露点点头,却怎么也移不开目光。
此刻的林逸,哪里还是那个会跟她开玩笑、会给她暖手的人,分明就是那个身处绝境、却依旧脊梁挺直的周生辰。
“各部门准备!灯光!收音!”
郭龙的声音打破了现场的寂静。
“《周生如故》第三十六场,一镜一次,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