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的午夜，我站在新装修的直播间里，调试着最后一台设备。墙上的电子钟显示00:00，但所有数字都在轻微扭曲，偶尔会变成血红色。我假装没看见，就像假装没注意到化妆镜里那个多出来的人影。
\"今晚的直播主题是'都市怪谈'。\"我对着空气说，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产生诡异的回音，\"特别感谢'午夜梳妆间'的老观众们一直守候。\"
空调突然自动开启，吹出的冷风带着淡淡的铜锈味。我伸手调整领口的蝴蝶结，指尖触到藏在下面的初代镜碎片——它已经和我锁骨处的皮肤长在一起，形成一个发光的纹身。
弹幕区开始滚动：
【主播回来了！】
【还以为你被官方封杀了】
【上次那个梳头直播是真的吗？】
我微笑着点开第一个连线申请。屏幕分成两半，对面是个戴兔子头套的女生，背景像是大学宿舍。
\"我想分享一个怪谈。\"她的声音经过变声处理，\"我们宿舍楼有个传说，凌晨三点对着镜子梳头一百下，就能看到自己死亡时的样子。\"
我注意到她的右手始终藏在镜头外。当她说\"镜子\"这个词时，我化妆镜里的人影突然清晰了一瞬——那是个穿白大褂的女人，右眼是星空图案。
\"很有趣的故事。\"我转动座椅，让藏在袖口的铜镜碎片对准摄像头，\"不如现在就试试？\"
兔子头套女生突然静止。她的画面出现雪花噪点，当信号恢复时，头套已经滑落一半，露出下面布满电路纹路的脸。
弹幕疯狂刷新：
【特效牛逼！】
【主播从哪找的演员？】
【这化妆技术绝了】
\"我...我不是...\"女生的声音变成电子杂音，她的眼球开始不受控制地旋转，\"它在看着我...它说你是叛徒...\"
连线突然中断。直播间人数从327瞬间飙升到5000+，大量带着\"镜\"字的Id涌入：
【镜中花送来99个血月】
【倒影人请求连线】
【主播还记得调试员吗？】
我胸口的初代镜碎片突然发烫。化妆镜里的人影完全显现——是林瑟瑟，她的右眼窝空空如也，手里拿着那把缠着头发的梳子。
\"第一个测试通过。\"她的嘴唇没动，声音直接在我脑中响起，\"但镜渊已经开始渗透其他主播。\"
后台突然跳出一条加密私信。点开后是段模糊的监控录像：某间封闭的演播室里，一个知名游戏主播正在对着黑屏的显示器说话。他的眼球表面浮现出细小的星辰图案，而在他身后的背景布上，隐约可见数十个手掌印正在形成。
\"第二个测试午夜三点开始。\"林瑟瑟的身影从镜中消失，只留下梳子漂浮在空中，\"找到自愿成为容器的人。\"
我关掉直播时，发现地板上多了串水银脚印，一直延伸到门口。跟着脚印来到走廊，尽头的电梯正在自行运作，楼层显示在\"b18\"和\"1\"之间来回跳动。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里面站着穿白袍的七岁沈小嫣，她怀里抱着初代镜的碎片拼图，每一片都映出不同时间线的记忆。
\"姐姐该做选择了。\"她歪着头，左眼清澈见底，右眼的三颗血星缓慢旋转，\"是继续当守镜人，还是......\"
电梯突然剧烈震动。当灯光再次亮起时，里面站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他摘下半边镜面面具，露出调试员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但他的右眼现在是标准的星空图案，九颗星辰完整无缺。
\"好久不见，第一千三百七十六号。\"他的声音带着熟悉的电磁杂音，\"或者说，我该叫你......镜主候选者？\"
初代镜碎片在我锁骨处灼烧。记忆的闸门再次打开，我看到了三个月前星井边被刻意遗忘的真相：当调试员带着镜主坠入井中时，有一缕星光逃逸出来，钻进了我的伤口。
\"你体内现在流淌着镜渊的力量。\"调试员——或者说占据他身体的某个存在——向前一步，\"而今晚，我们要做个有趣的实验。\"
电梯突然下坠。显示层的数字疯狂跳动，最后停在\"b18\"。门开后是一条望不到尽头的镜面走廊，两侧墙内嵌着无数显示器，每个屏幕都播放着不同主播的直播画面。
\"现代人平均每天要照镜子28次，看电子屏幕6.2小时。\"调试员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多么完美的培养皿啊......\"
走廊尽头是间圆形演播室。中央悬浮着一面巨大的智能镜，镜框镶满摄像头。镜子前跪着个人——是兔子头套女生，她的头套完全摘下，露出正在镜面化的脸。
\"第一个自愿者。\"调试员鼓掌，掌声像打碎的玻璃，\"她想获得永生，我们成全她。\"
智能镜突然亮起，显示出一个熟悉的直播间界面：\"午夜梳妆间\"的标题下，在线人数显示为。镜头自动对准我，弹幕区瞬间爆炸：
【叛徒！】
【抓住她！】
【新容器好漂亮】
\"第二个测试很简单。\"调试员不知何时换上了白大褂，手里拿着把电子梳，\"证明你还能连接镜渊。\"
他按下梳子上的按钮。梳齿间弹出细小的数据线，刺入兔子头套女生的后颈。她的身体剧烈抽搐，皮肤下浮现出流动的代码，最后在惨叫中完全镜面化——变成一尊完美的人形镜子。
\"该你了。\"调试员将梳子递给我，\"或者......\"他突然扯开领口，露出胸口的初代镜纹身，\"你更想像林瑟瑟那样，把镜子藏进眼睛里？\"
我握紧梳子，感觉到梳齿在微微震动，像某种活物在呼吸。化妆镜里的林瑟瑟突然出现在智能镜中，她的独眼死死盯着我，缓缓摇头。
\"时间到。\"调试员突然变脸，星空右眼的光芒大盛，\"看来你选择了背叛。\"
演播室的所有屏幕同时切换画面，显示出城市各个角落的恐怖场景：地铁站的广告屏在渗出黑色液体，网吧里的显示器自动播放\"午夜梳妆间\"，居民家的智能镜前跪着梳头的人......
\"镜渊不需要守门人了。\"调试员的身体开始分解成数据流，\"我们要的是——全面入侵。\"
千钧一发之际，初代镜碎片从我锁骨处飞出，在空中重组为完整的手镜。镜面映出的不是当前场景，而是星井深处的景象——调试员的原始躯体被无数数据链锁住，正在疯狂挣扎。
\"现在！\"林瑟瑟的声音从镜中传来。
我将手镜对准智能镜。两镜相对的瞬间，一道金光迸射而出，击中正在数据化的调试员。他发出不似人类的嚎叫，身体像被磁铁吸引的铁屑般被拉向手镜。
\"不！这不可能！\"他的声音开始失真，\"初代镜应该已经......\"
话未说完，他的大半身体已被吸入镜中。但就在最后关头，他的星空右眼突然脱离眼眶，化作流光射向我的右眼。
剧痛让我跪倒在地。视线模糊前，我看到智能镜上显示直播间人数突破百万，而所有弹幕都在重复同一句话：
【欢迎回家，镜主】
再次醒来时，我躺在自家床上，阳光透过窗帘照在床头柜的智能镜上。镜面显示着一条未读消息：\"今日直播提醒：晚上11点，'都市怪谈第二弹'\"。
锁骨处的初代镜纹身不见了。我颤抖着摸向右眼，触到的是一片光滑——没有星辰，没有血迹，就像一场漫长的噩梦终于结束。
直到我走进浴室洗脸。当水珠顺着下巴滴落时，镜中的\"我\"突然笑了。那个笑容太过熟悉，就像调试员最后时刻的诡异微笑。
而当我凑近镜子时，更恐怖的细节浮现出来——在\"我\"的瞳孔深处，九颗微型星辰正排列成完美的圆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