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的静室，清灰迅速关上门。
外界的喧嚣被彻底隔绝。
她长长吁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盘膝坐回蒲团，她并未立刻修炼，而是从储物袋中取出了那个捡来的灰色布袋。
入手粗糙，质感低劣。
她解开袋口的麻绳，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在地上。
叮呤当啷。
几声轻响。
东西不多。
三块下品灵石，光泽黯淡，灵气几乎枯竭。
几株干瘪枯黄的草药，散发着微弱的腥气，完全辨认不出种类。
还有……半块黑色的令牌？
令牌材质不明，非金非铁，入手冰凉刺骨。
断口极不规则，残留的半边刻着模糊的符文，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冷诡异。
“这是……”清灰蹙眉拿起那半块令牌。
一种强烈的不适感涌上心头。
这东西，很不对劲。
她又拿起那些枯草闻了闻。
气味让她皱紧了小鼻子。
不像灵草，倒像是某种……毒物？
快耗尽的灵石，不知名的毒草，散发阴冷气息的残破令牌。
这绝非寻常宗务殿弟子之物。
难道是刚才那几人……参与了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
清灰心头一跳。
这东西，烫手！
扔掉？
万一牵扯甚大……
交给宗门？她人微言轻，刚得罪了人，怕是自找麻烦。
烦躁！
早知道就不多事了！
她迅速将毒草和令牌塞回布袋，略一犹豫，连那三块废灵石也一并扔了回去。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她将布袋重新系好，塞进储物袋最深的角落。
眼不见为净，暂时不去想它。
当务之急，是提升实力！
是掌控那股随时可能让她万劫不复的力量！
抛开杂念，清灰闭上双眼，心神再次沉入丹田气海。
那片驳杂的能量海洋，依旧混乱，沉寂。
如同蛰伏着无数择人而噬的凶兽。
她深吸一口气，忆起萧砚玉简中的“分流”之法。
神念，必须分化得更细！
如千百根无形的丝线，探入那片狂暴的能量之海。
她要像最耐心的猎人，从中剥离出最微不足道的一缕！
再用最强大的意志，将其死死“锁住”！
这过程，对神念的消耗是恐怖的。
对心志的考验，更是残酷！
稍有差池，神念便会被狂暴能量反噬。
轻则头痛欲裂，重则识海崩塌！
清灰咬紧牙关，额角青筋隐隐跳动。
她将全部心神都投入其中。
汗水，无声地浸湿了后背的衣衫。
她的小脸，因精神力的急剧消耗而苍白得吓人。
失败！
刚分离出一丝，瞬间挣脱！狂暴的能量反冲让她气血翻腾。
再来！
失败！
神念如同撞上礁石，剧痛袭来！
再来！！
那股能量太“野”了！桀骜不驯！
每一次剥离，都像是在与一头洪荒凶兽角力！
每一次引导，都如履薄冰！
“噗！”
一口气岔，她猛地喷出一小口鲜血，溅落在青色衣襟上，宛如点点红梅。
腥甜的气息弥漫开来。
清灰抹去嘴角的血迹。
那双大眼睛里，非但没有丝毫气馁，反而燃起一股近乎偏执的狠劲！
不能放弃！
绝不能！
她摸出一颗品质低劣的回气丹吞下。
微弱的暖流散开，聊胜于无。
她再次闭眼，调整呼吸，凝聚起所剩无几的神念。
继续！
一次！
十次！
百次！
她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疲惫，忘记了飞舟外的流云。
甚至忘记了那装着麻烦的灰色布袋，忘记了即将到来的生死大比。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丹田内那片狂暴的能量。
以及她那一次次探入其中，如同飞蛾扑火般，试图攫取一丝火种的顽强神念！
身体摇摇欲坠，精神力濒临枯竭。
就在她意识几乎要模糊的刹那——
指尖！
一丝微弱的、温热的能量波动，再次出现！
这一次，不同！
这丝能量虽然依旧带着狂野的气息，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稳定！
它没有立刻挣脱！
仿佛一匹终于被套上缰绳的烈马，虽然仍在不安地跳动、挣扎，但那无形的束缚，已然存在！
它……停留在她的指尖！
成功了！
清灰猛地睁开眼睛！
巨大的狂喜瞬间淹没了她！
她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
一缕极其细微、几乎看不见的淡紫色能量流，正萦绕其上。
隐约间，似乎还有一丝丝微弱的电弧在跳跃！
这，就是她体内那股驳杂能量的一部分！
虽然仅仅是微不足道的一丝！
但她，确实成功引导出来了！并且，初步掌控住了！
这是从无到有的突破！
是掌控自身命运的开端！
清灰激动得小脸涨红，心脏擂鼓般狂跳。
她小心翼翼地，用尽全部心力维持着神念的束缚。
尝试着，将这缕淡紫色能量流，按照萧砚玉简中的控火法诀运转。
这能量的性质，与普通灵力迥然不同！
更加狂暴！
也更加……凝练精纯！
当她尝试模拟控火法诀时——
嗤嗤！
指尖的温度骤然飙升！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点燃，发出细微的爆鸣！
好强！
清灰心中又惊又喜。
仅仅是这么一丝能量，就有如此威力！
若是用来炼丹……
她强行压下立刻尝试炼丹的冲动。
不行，现在还太勉强，控制力远远不够。
而且，她的精神力彻底告罄，急需恢复。
散去指尖的能量，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
浑身酸痛欲裂，精神更是疲惫到极点，眼皮沉重得仿佛随时会合上。
但她的心，却被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和希望填满。
萧砚的玉简，真的有用！
她体内这股力量，并非诅咒！
是机缘！
就在她准备闭目调息时，眼角余光无意中瞥向静室的小窗。
飞舟的速度，似乎在减慢。
窗外的云层渐渐稀薄。
下方，一片广袤无垠、连绵起伏的奇异大地轮廓，缓缓映入眼帘。
那片大地，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苍茫、洪荒般的气息。
难道……
到了？
天衍圣境！
飞舟的速度越来越慢，巨大的舟身在空中缓缓下降，穿过最后一层薄薄的云雾，下方那片传说中的“天衍圣境”终于清晰地展现在了数千名弟子的眼前。
饶是清灰心事重重，也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下方并非想象中的仙山琼阁，而是一片广袤得望不到边际的古老大地。山峦起伏，巨木参天，河流如玉带般蜿蜒流淌。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得几乎化不开的天地灵气，比青云宗的洞天福地还要浓郁数倍不止！深吸一口气，都感觉神清气爽，修为似乎都有隐隐松动的迹象。
最为奇特的是，这片大地上空，漂浮着无数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浮空岛屿！有的岛屿巨大无比，宛如悬浮的山脉，上面宫殿连绵，仙鹤飞舞；有的则小巧玲珑，只有方圆数里，奇花异草遍布，灵瀑垂落。这些浮空岛屿之间，有虹桥相连，有灵兽拉着的飞车穿梭往来，构成了一幅波澜壮阔、如梦似幻的画卷。
“这就是……天衍圣境？”王猛扒在窗户边，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满脸都是震撼和向往。
李雪也看得目眩神迷，喃喃道：“传闻天衍圣境乃是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秘境碎片，自成一界，蕴含着无数机缘，果然名不虚传……”
清灰同样被这壮丽的景象所吸引，暂时忘却了心中的烦恼。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这片天地间充斥着一种古老而强大的法则之力，与外界截然不同。在这里修炼，效果绝对事半功倍。
飞舟最终停靠在一座巨大无比的浮空岛屿边缘。这座岛屿显然是专门用来接待各大宗门飞舟的平台，上面早已修建好了宽阔的广场和一排排整齐的建筑。此刻，广场上已经停靠了数艘同样巨大、造型各异的飞舟，显然其他宗门的队伍也已陆续抵达。
“所有弟子，准备下船！”
玄袍老者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肃穆。
青云宗的弟子们立刻整理好行装，在各自领队长老的带领下，井然有序地走下飞舟舷梯，踏上了天衍圣境的土地。
脚踏实地的瞬间，清灰感觉一股更加浓郁精纯的灵气扑面而来，让她精神一振。同时，她也感受到数不清的强大气息从四面八方传来。广场上汇聚了来自各个宗门的精英弟子，筑基、金丹、元婴，甚至还有一些气息深不可测、让她完全看不透修为的强者，应该是各大宗门的带队长老或护道人。
人山人海，强者如云！
这就是宗门大比的举办地！汇聚了整个东域年轻一代最顶尖的天才！
清灰跟在李雪和王猛身后，混在万兽园的队伍里，显得毫不起眼。她下意识地收敛了自身的气息，尽量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之前在青云宗擂台上的“一鸣惊人”，已经让她尝到了备受瞩目的苦头。
青云宗的带队长老们，与几位身穿天衍圣境特有服饰、气息同样不弱的接待修士简单交接了几句。
验明了身份令牌后，便开始安排弟子的临时住处。
天衍圣境为此次大比，专门在这座巨大的迎宾浮空岛屿上开辟了一片区域。
依山而建，建造了大量的临时洞府院落，供各宗弟子居住。
虽然名为临时，但规格却丝毫不低，每一处院落都自带聚灵阵法，环境清幽雅致。
青云宗被分配到的是一片位于浮空岛屿半山腰的院落群。
众人沿着一条蜿蜒的石阶向上攀登。
石阶两旁是郁郁葱葱的奇特植被，许多都是外界难得一见的灵植，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
分配给万兽园弟子的院落相对集中。
清灰、王猛和李雪运气不错，被分到了三个相邻的小院。
每个小院都有独立的禁制光幕，隔绝窥探。
外面看去朴实无华，青石垒砌，显得古拙。
推开院门，里面却别有洞天。
一个小巧玲珑的庭院映入眼帘。
庭院中铺着细碎的灵石，栽种着几株不知名的发光花草。
一间静室，供打坐修炼。
一间起居室，陈设简单却干净。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而且院内汇聚的灵气，比外面山道上还要浓郁几分，显然是聚灵阵在发挥作用。
“嘿，这地方可真不赖！”王猛放下他那简单的包裹，兴奋地在小院里转了一圈，大手满意地拍了拍院中的石桌，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灵气比咱们万兽园记名弟子那破宿舍强了不知道多少倍！在这儿修炼一天，顶过去好几天！”
李雪也微笑着打量着四周，眼中流露出满意之色：“确实很好，看来天衍圣境对这次大比非常重视。师弟师妹，接下来几天，我们就在这里安顿下来吧。”
“大比正式开始前，还有几天适应时间，正好可以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调整好自身状态，迎接接下来的挑战。”
几位同属万兽园的其他内门弟子也陆续安顿好，互相串门，过来打了声招呼。
他们看向清灰的目光依旧有些复杂。
好奇居多，毕竟那惊天一击实在令人印象深刻。
但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隔阂感，那场比试带来的冲击，并非一时半会儿就能完全消散。
有人眼中带着审视，有人则刻意保持着距离，气氛略显微妙。
安顿好后，王猛便有些坐不住了。他探头探脑地朝院外张望，看着远处其他宗门弟子来来往往的身影，以及更远处那片浩瀚的天地，有些跃跃欲试。
“师姐，师妹，咱们出去转转呗？刚才听那接待的修士说，前面不远有个什么‘迎仙集’，是各大宗门弟子自发形成的一个临时集市，能淘到不少好东西，还能打探点消息呢！”王猛搓着手，眼睛放光。
李雪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清灰，见她似乎没什么异议，便点了点头：“也好。一直闷在院子里也不行。出去走走，熟悉一下环境，顺便看看能不能买到些合用的东西。不过要小心，这里鱼龙混杂，不要轻易与人发生冲突。”
清灰也觉得出去走走不错。她需要了解更多关于天衍圣境的信息，也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控制体内能量的线索，或者补充些灵石和丹药。她现在的身家，实在有些寒酸。
而且，那个灰色布袋里的东西，特别是那半块黑色令牌，始终让她有些在意。或许在人多眼杂的集市上，能找到一些关于它的蛛丝马迹？
“嗯，我们去看看吧。”清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