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就在那！”
刚一下车，伊琳娜的手就指向了不远处的坑。
王准抢先一步，踩着碎石疾走。
坑口呈完美的倒锥形，直径约五十米，深三米左右，有将近一层楼的高度。
内壁焦黑光滑，表层土壤被高温烧结成一层乌亮的釉壳，碎裂处露出蜂窝状的气泡孔。
最中心的坑底，与照片中一模一样的电视机静静立着。
“有梯子吗？”
直接跳下去不大妥，王准问道。
“跟我来。”
伊琳娜抬手示意右侧，带他绕到了坑缘西南角。
那里贴着内壁凿出了一排混凝土台阶，每级高二十厘米，表面还抹了防滑槽。
她先踏下去，王准跟上。
两人围着旧电视慢慢转了一圈。
随后，王准抽出小黑，用伞底圆钝的塑料头轻轻戳了戳电视机的后壳——
“嗒，嗒。”
两声脆响。
屏幕闪了一下雪花，又立刻稳住，就像只是打了个不耐烦的呵欠。
他把伞尖探到电视后下方，轻轻一挑，黑色电源线被整个掀离地面。
插头悬空晃了两下，也没有半点阻力。
“我就说它没有危险吧，王队，这下你总该放心了。”伊琳娜抱着胳膊站在旁边，音调不高，尾音轻轻上扬。
“嗯，你们调查过这种情况没有？”停下伞尖，王准突然冒出一个极其荒诞的想法，他盯着黑漆漆带些反光的屏幕，低声开口：“电视中出现的人会昏睡对吧……”
“对，怎么了？”
“那如果是已经死掉了的人呢？”王准扭头看向对方。
“比如，它放了一部五十年前的老电影，但里面的演员在现实世界中早已经去世了……”
“会发生什么事？”
“死人复活，然后昏睡？”
“怎……怎么可能？”伊琳娜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下意识地按常识来反驳，“尸体都烧掉了，骨灰是没有办法‘昏睡’的。”
“如果是刚死不久的人呢？”反驳压不住王准的追问，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脑死亡，尸体还没来及处理的情况下，人会复活吗？”
“这……这个，我还真不知道。”被对方问到盲点，伊琳娜有些不自在，“这么巧合的样本，我们还没遇到过。”
“唔……那我先提前问清楚，要是成功处理了这台电视机，我能不能带走？”
“给个准信。”
伊琳娜原本抱在胸前的手臂松开，眼里那点被追问的尴尬瞬间被亮起的期待取代。
“只要能解决，它就是你的，连同全部档案一并移交！”
刚点完头，她又想到了什么，顿了顿，语气放缓：“不过，得先确认它不会对我们产生任何影响之后，你才能带走……”
“希望你能理解。”
“呵呵……理解？”伞尖往地上一杵，王准的声音陡然拔高。
“诚意不是这么给的。”
“你们只要轻飘飘说一句‘它对我们还有潜在威胁’，一句话就能推翻所有承诺……”
“到时候，我就算抱着电视，也走不出这片营区！”
“这样的条件，跟没答应有什么区别？！！”
伊琳娜立刻意识到刚才那番话等于空头支票，可这一步她没办法退让。
斟酌了几秒，她抬手示意王准稍安勿躁：“王队，你说得有道理，但我们也很为难……”
“你想想，你随口一张就说‘问题解决了’，然后转身就要把电视机带出境，我怎么证明，我怎么跟上头交代？”
“要是第二天又有人昏睡了怎么办？”
伊琳娜深吸一口气，语气转成了商量的口吻，“这样，我们各自退一步，我给你一个确定的期限行不行？”
“你说。”
王准没有反驳，只是抬了抬下巴。
“解决掉问题之后，你在营区再留一个星期，我们只观察七天……”
“七天里，如果电视机没有播放任何内容，我亲自签字，连同档案一起全部移交给你。”
“要是这期间它又开始作怪，你可以继续处理……”
“你若不愿意，我们也送你安全回国，另请别人接手。”
“这一个星期，算我们最后的谨慎，也给你绝对的保障。你看这样如何？”
伊琳娜说得滴水不漏，一口气将条件、约束及可能出现的问题全摆到了明处，随后抬眼盯住王准，等他回话。
王准抬眼与她对视，微微点头。
这条件不算苛刻，七天就当旅游了。
“空口无凭，我跟龚秘通个电话，让他亲自跟你谈。”他掏出手机，指尖在按键处点了几下。
有龚秘在场，这次交易就直接上升到了国家层面。
谁若事后想赖账，代价就不是一句道歉能简单了结。
接通后，王准只简短说明要点，便把手机递到了伊琳娜面前。
伊琳娜本身也没打算反悔，伸手便接。
十分钟后，她利落收线，将尚处通话状态的手机递回到王准手里。
“龚秘还在线上，要跟你交代两句。”
说完，她后退到了三米外。
“你们谈妥了？”王准将手机贴近耳边。
龚秘回得干脆：“嗯，放心干，我跟你兜底。”
“你先别挂，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下……”
“就近期，我打算用饵将那面镜子给钓出来，你有什么建议？”
“建议？”王准看了一眼伊琳娜，随即侧身压低嗓音，“我的建议就是不要给建议，你让常威去负责这件事，他怎么安排就怎么来……”
“不要插手，他比你懂！”
“好的……我明白了。”龚秘显然没料到是这种‘建议’，他又提起了另外一件事，“你最后那名队员，前天已经安全接回……”
“嗯，怎么了？”
“也没什么大事。”龚秘咳了一声，“她前天刚到，昨天就在安全区开起了义诊……”
“你爸也去了，腰椎盘突出被她当场治好。”
话音落下，两边同时安静了好几秒。
王准突然生出了这种感觉——
前一秒，自己还像‘丧彪’一样，冷着脸抢地盘和谈判。
下一瞬，就被街口卖糖葫芦的老大爷操着乡音喊了声小名‘狗剩’。
“大哥，我在忙正事……”
“拉家常回来再说，好吗？”
王准掐线，揣好手机，转身走向伊琳娜。
她可不能在这里，自己干活的时候，不允许有别人偷看。
目送对方退到坑外，他确认无人窥视之后，快速从包袱里拿出‘诡异布偶’，然后轻轻搁在了电视机顶盖。
布偶脚尖刚触金属，电视屏幕闪过一道静电白线。
“呲——”
一声细响，像针划玻璃。
接着是第二道更长的噪纹，雪花点瞬间铺满整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