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庭先是骂了他一句臭小子，又猛然想到什么，脑子一紧，问他:“你妈妈跟你说，她要走了?”
小宝眼睛晃悠了一下，然后如实跟他说:“没有呀。”
明明还只是一个几岁的孩子而已，就开始在他的父亲面前装单纯了。
沈庭拿着他的小身子，将他给提了起来，晃了晃，“你妈妈有没有跟你说要抛下爸爸，带你走，你有没有答应你妈妈?”
小宝有一点被吓到了。
沈庭晃动着他的小身子，呵斥他:“说！”
这时突然传来林微染的声音，“你干什么呢！”
沈庭立马将小宝搂到自己怀里头，然后宝贝地摸了摸小宝的小脑袋。
他又动作有一点僵硬地把小宝给抱了起来，单手托抱着，朝着林微染过来，语气勉强维持镇定地说:“回来了，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林微染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怀里的小宝。
小宝绷着小嘴巴，已经不害怕了。
沈庭还替小宝说了一句:“小宝没事儿。”
这时候小宝也待在沈庭的怀里，对着林微染摇了摇头。
林微染说:“下班之后跟人聊了一会儿天，所以就回来的晚了一点儿。”
“你跟谁聊天啊？”沈庭几乎是下意识地问。
林微染垂着眼，用把小宝给接过去的动作掩饰说，“就一个同事而已……你今天怎么在家啊，厂里不忙吗？”
“厂里没什么事儿。”沈庭也不知道是在说厂里现在不忙，还是厂子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林微染将小宝抱过去，放在地上，又牵着小宝朝着沙发那边过去，说:“是吗，我看你最近因为工作日夜颠倒的，还以为是工作上出现问题了呢。”
小宝听了，还抬头看了沈庭一眼。
沈庭跟着林微染过去，走到林微染的跟前儿，才想起来在林微染的身边坐下。
他在林微染的身边坐下之后，这才又说:“没有什么问题。”
“以前也出现过这种问题吗?”林微染问他，“那么大一个厂子，从无到有的。”
沈庭听她这样说，这才觉得轻松了一点儿，说:“那当然是一点儿一点儿拼出来的，一开始别说资金了，连一点儿人脉都没有，就我一个人，然后是两个人，三个人，骑着自行车在整个城市里头到处乱跑，连坑蒙拐骗都用上了……”
沈庭从来都没有跟林微染讲过他发家有多困难。
现在突然讲起来，才讲了两句，就戛然而止了。
见他不说了，林微染从面前的水果盘里头拿了一个橘子剥着，好奇地看着他，眼神问他，你什么不说了?
沈庭肢体稍微活动了一下，说:“也没什么好说的。”
林微染剥着橘子，说:“你不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现在仔细想，好像从我遇到你的时候，那一天开始，你就一直在努力吧。”
沈庭这次没有再说话了。
小宝也坐在那里，拿一双好奇的大眼睛，就这样看着他的爸爸。
因为确实是太遥远了，好多事情，林微染是真的不太能记得起来。
林微染仔细想了一下，才说:“当年你多大呀，突然就被下放到了一穷二白的乡下。”
“你是村里的知青。”
“我们村在你之前，已经有好多知青都待了有几十年了。”
“大多都在我们村儿里找个人结婚，生孩子，再也没有回过城里。”
“就跟我们乡下人一样，成了一个地道的农民。”
“然后一年复一年的，在乡下种地。”
沈庭平静地看着林微染。
林微染将橘子剥了一半，递给了小宝。
小宝拿在手里吃着，又好奇的看着她，小小的一个也听的很认真。
他想听他爸爸妈妈的事情。
林微染对一个小宝笑了一下，还用手勾了一下他的小下巴。
“你当时也肯定是想回城的吧?”林微染又偏头看向沈庭。
沈庭还是不说话。
林微染托着自己的下巴看着他，“我以前都没有注意，总觉得大人本来就是很忙的。”
“我没有留意过，其实你自从到了乡下，就没有一天是闲着的。”
“我就记得你进公社那事儿，好像是被另一个知青给举报了了。”
“因为那事儿，我第一次见到有警察进我们村子。”
“不过你最后还是顺顺利利地进了公社。”
“然后我还记得，就你办养猪场，也不知道什么事儿，几个大队都闹了起来，好像还打了起来。”
“你当时穿着……一件白衬衫。”
林微染努力想着。
现在要是再不想的话，可能再过一段时间，这些遥远的事情她就彻底的忘记了。
“然后站到他们中间一直喊，没人听你的，你被人推来推去的。”
“是因为各大队进养猪场的名额?还是什么?闹得很凶。”
“有人拿着铁锹，锄头，不要命的，要打人。”
沈庭记得这些事情，但是他也没有说，只是听林微染讲。
“好多人受了伤，见了血。”
“我看到你……脸上的汗，滴在地上，人都散了，还站在那里好久。”
“我以为你要哭，我被我爸抱着，我自己哭了。”
沈庭听到这里才笑了，总算是说了一句，“我当时还愣了一下，不过我过去对你一笑，你就不哭了。”
林微染:“但是当时我爸让你回我们家，你没去。”
沈庭:“当时情况比较特殊，有人不想让那个养猪场办起来，我怕连累你们。”
“可养猪场还是办起来了。”林微染笑着说。
沈庭也是没有想到，林微染当年年纪那么小，竟然还能帮自己记着这事儿。
他说:“对，养猪场还是办起来了。”
林微染:“日子好像好过了一点儿，你也成了我们十里八乡最威风的人。”
沈庭又不说话了。
小宝这时候吃着橘子说:“爸爸好厉害！”
林微染就笑着逗小宝，说:“对呀，爸爸好厉害！”
沈庭也试着抬了一下手，摸了摸小宝的小脑袋。
“不过你爸爸还是好忙啊。”林微染对小宝说。
小宝问:“妈妈，养猪很忙吗，是要养很多猪吗?爸爸可以找工人！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