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车窗缝隙，在顾铭手背投下细碎光斑。
他拇指无意识摩挲着金属U盘的棱边，凉意顺着指节爬进血管——这是罗雨薇从组织最隐秘的档案柜里偷来的，三天前她为了这个，后背挨了一刀。
\"到了。\"宋逸把车停在巷口，引擎声在逼仄的空间里撞出回音。
他摘下墨镜，镜腿在鼻梁压出淡红印子，\"老规矩，我和雨薇先探外围。\"
顾铭点头，目光扫过车窗外斑驳的砖墙。
这里是U盘里提到的\"第三联络点\"，地图上标着\"废弃纺织厂\"，但根据罗雨薇的记忆，那串加密坐标对应的应该是个信息中转站。
他推开车门时，风卷着铁锈味灌进来，混着远处飘来的煤炉焦糊气——这味道太像三年前破获的毒品案现场，他喉结动了动，把涌到嘴边的提醒咽回去。
纺织厂铁门挂着拇指粗的铁链，锁头锈得发黑。
宋逸抄起墙角半截钢筋，\"咔\"地撬开锁扣。
门轴发出刺耳的尖叫，惊飞了几只在屋檐筑巢的麻雀。
顾铭踩过满地碎玻璃，鞋底碾过一片泛黄的纱线，突然顿住——那些散落在地的断纱，每三根为一组，间隔恰好三十厘米，从门口延伸到车间深处。
\"不对。\"他蹲下身，指尖拂过地面。
积灰里有两道极浅的拖痕，像是某种带滚轮的箱子压出来的，\"如果真是废弃仓库，这些纱线早该被风卷走。\"
罗雨薇掏出微型手电，光束扫过墙面。
霉斑覆盖的砖缝里，隐约能看见几道刮痕，深浅不一，\"摩尔斯电码？\"她凑近辨认，\"S...o...S？
不，间隔不对。\"
宋逸踢开脚边半块破木板，下面露出个铁盒，漆皮剥落处露出\"1978\"的钢印，\"老东西。\"他刚要掀开盖子，顾铭突然抓住他手腕。
\"等。\"顾铭的指腹蹭过铁盒边缘，\"划痕是新的。\"他指着盒盖内侧一道细如发丝的凹痕，\"和纱线的间隔一样，三十厘米。\"
罗雨薇的呼吸突然变重。
她从口袋里摸出个放大镜，对准铁盒底部——那里刻着朵极小的鸢尾花，花瓣的弧度和三天前在仓库捡到的徽章一模一样。
\"是他们。\"她声音发紧，指尖抵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我在组织档案里见过这个标记，属于'夜枭'，专门清理暴露的联络点。\"
车间外传来汽车鸣笛。
顾铭猛地抬头，透过积灰的玻璃窗，看见两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巷口。
驾驶座上的人摇下车窗，叼着烟的侧脸在烟雾里忽明忽暗——那道从眉骨贯穿到下颌的刀疤，他在三个月前的监控里见过，是犯罪组织的外围杀手\"老鬼\"。
\"被盯上了。\"宋逸抄起铁盒塞进怀里，另一只手拽住罗雨薇的胳膊，\"从后门走！\"
顾铭没动。
他盯着窗外晃动的人影，喉结滚动两下。
如果现在跑，对方肯定会追，暴露的不只是他们，还有藏在铁盒里的线索；如果留下，三个人未必能敌过至少五把枪。
他的指甲掐进掌心，目光扫过车间角落堆着的纱线卷——那些直径二十厘米的圆辊，恰好能卡在门框和机器之间。
\"分开。\"他突然开口，\"雨薇带铁盒走左边通风管道，宋逸引他们往废料区。\"他扯下外套系在腰间，露出别在腰后的防狼喷雾，\"我去引另一拨。\"
罗雨薇的瞳孔缩了缩。
她知道顾铭有严重的哮喘，钻通风管道会要他命，但此刻没时间争执。
她把铁盒塞进顾铭手里，\"你拿好，我和宋逸断后。\"没等顾铭反驳，她已经抄起墙角的铁棍，朝后门冲去。
\"雨薇！\"宋逸喊了一声，随即骂了句脏话，跟着追上去。
他在门口停了半秒，回头对顾铭比了个\"三秒后撤离\"的手势，转身时踢翻了脚边的油桶。
顾铭攥紧铁盒，听着逐渐逼近的脚步声，心跳声在耳边轰鸣。
他摸到车间东侧的消防栓，用铁棍撬开铁皮，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六包密封袋——不是货物，是监控设备。
最上面那台摄像机的红灯还在闪，镜头正对着他们刚才站的位置。
\"操。\"他低咒一声，抓起摄像机砸向地面。
玻璃碎裂声混着外面的叫骂，他猫腰钻进机器后面的缝隙，看着四个持刀的男人冲进来，其中一个举着对讲机喊：\"目标在车间，分两组搜！\"
顾铭的哮喘开始发作。
他捂着嘴，尽量减小呼吸声，目光扫过脚边——半块带血的纱布，血迹还没干透。
他突然想起罗雨薇说过，\"夜枭\"清理联络点前会先处理线人。
这纱布，可能是某个被灭口的情报员留下的。
\"在这儿！\"一声吆喝惊得顾铭后背撞在机器上。
他抬头，看见个染着黄发的男人正扒着机器边缘往下看，刀光在对方眼里闪了闪，\"抓住他能领十万！\"
顾铭翻身滚进旁边的纱线堆，纱线卷顺着斜坡骨碌碌滚下去，砸中男人的膝盖。
趁对方踉跄，他抓起纱线卷砸向另一个冲过来的人，转身往废料区跑。
那里堆着半人高的废铁，他可以利用障碍物甩掉追兵。
\"宋逸！\"他边跑边喊，声音里带着哮喘的破音。
拐角处突然伸出一只手，把他拽进废铁堆后的暗巷。
宋逸的衬衫被划开道口子，嘴角挂着血，\"雨薇已经把铁盒藏进下水道了，追兵被我引到西边。\"他指了指巷口，两辆摩托车正轰鸣着远去，\"他们追她去了。\"
顾铭的呼吸逐渐平稳。
他摸出手机，给罗雨薇发了条\"安全\"的短信，屏幕亮起的瞬间，他看见相册里那张徽章照片——和铁盒上的鸢尾花，还有纱布上的血渍，似乎组成了某种图案。
他突然想起三年前师父临终前说的话：\"所有线索都是拼图，缺的那块，往往藏在最显眼的地方。\"
\"跟我来。\"他拽着宋逸往纺织厂深处走，绕过堆着废纱的仓库，停在一面爬满常春藤的墙前。
他扯下一把藤蔓，露出墙面上三个并排的砖孔，\"纱线的间隔，铁盒的划痕，还有电码的间距，都是三十厘米。\"他掏出从铁盒里找到的铜钥匙，插进中间的砖孔，\"这是密码锁。\"
\"咔嗒\"一声，墙面裂开道缝隙。
顾铭打开手机闪光灯照进去，里面是个金属盒子，封条上的鸢尾花比之前的更清晰。
他撕开封条，取出里面的牛皮纸袋，最上面一张照片让他的手猛地一抖——那是三年前被大火烧毁的警局档案库，而照片背面，用红笔写着\"夜枭·黎明计划\"。
\"这是......\"宋逸凑过来看，声音突然卡住。
照片下面压着份名单，最上面的名字是顾铭的师父，已故的刑侦队长陈正雄。
巷口传来汽车急刹声。
顾铭迅速把文件塞进怀里，拽着宋逸往反方向跑。
他们穿过两条胡同，拐进间卖早点的铺子，老板娘掀开蒸笼，白汽里露出张熟悉的脸——是罗雨薇，她的外套搭在椅背上，看不出半点被追的狼狈。
\"拿到了？\"她问，目光扫过顾铭怀里的纸袋。
顾铭点头，掏出里面的照片推过去。
罗雨薇的手指在陈正雄的名字上停顿片刻，突然抬头：\"黎明计划，我在组织会议上听过。
他们说这是能颠覆整个城市秩序的'钥匙'。\"
\"钥匙在哪里？\"宋逸问。
罗雨薇摇头，\"只知道和'黑礁'有关。\"她指了指照片背面的地址，\"这个坐标，我查过，是郊外的废弃矿洞。\"
顾铭摸出从纺织厂带出来的铜钥匙，在桌面上敲了敲，\"矿洞入口可能有密码锁，这钥匙应该能打开第一道门。\"他的目光扫过两人，\"今晚十点，我们进去。\"
宋逸扯了扯裂开的衬衫，笑了：\"我就说，麻烦从来不带单的。\"
罗雨薇把最后一个包子塞进嘴里，起身时摸了摸后腰的伤口——血已经止住了，但动作大了还是疼。
她把外套搭在臂弯，挡住藏在里面的手枪，\"我去准备装备。\"
顾铭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低头翻开纸袋。
最下面一张纸是张地图，用红笔圈着矿洞深处的某个点，旁边写着\"核心\"。
他的手指抚过那个圈，突然想起纺织厂仓库里的纱线，想起铁盒上的鸢尾花，想起师父临终前没说完的话。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
顾铭把地图折好，放进内袋。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两下，像在敲战鼓。
今晚十点，矿洞的铁门后，藏着的到底是黎明的曙光，还是更黑暗的深渊？
他站起身，付了早点钱。
风掀起门帘，卷进来一片梧桐叶，落在他脚边。
叶面上有道极浅的划痕，和纺织厂墙面上的砖孔间距，恰好三十厘米。
顾铭弯腰捡起树叶，放进纸袋。
他知道，有些答案，只能自己去矿洞里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