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灌满了血腥和尘土的味道。
风声凄厉，刀子似的刮过每个人的脸颊，带来刺骨的寒意。
巨大的城墙缺口，像一张被硬生生撕裂的、通往地狱的巨口。
黑洞洞的，对着城内苟延残喘的生灵。
恐惧，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浇透了那些刚刚经历过坍塌和屠杀的人们。
“动！都他妈动起来！别傻站着等死！”
铁山的咆哮声如同在每个人耳边炸响的惊雷。
他手下的执法队员们反应极快，立刻用枪托推搡着那些还在发愣的人群。
动作粗暴。
却异常有效。
“石头！木板！铁皮！车架子！能用的都给老子搬过来！”
“快！快快快！堵住那个口子！用命去堵！”
幸存者们，哪怕是刚才还在撕心裂肺哭嚎、还在怒火中烧的人，此刻也全都红了眼睛。
他们咬着牙，像被逼到绝境的野兽，疯了似的冲向附近的废墟堆。
用手刨。
用肩扛。
用尽一切力气。
碎裂的砖块、扭曲的钢筋、破烂的家具、沉重的机械零件。
所有能找到的重物，都被他们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往那个巨大的缺口处搬运。
汗水混合着灰尘和血污，在他们扭曲的脸上冲刷出道道泥泞的痕迹。
没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喘息和牙关紧咬的声音。
玩家们则在最短的时间内被重新组织起来。
他们迅速占据了临时堆砌起来的、聊胜于无的掩体后方，以及两侧勉强能立足的高地。
检查武器。
更换弹匣。
昏暗灯光下，他们脸上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
那是面对危机的紧张，是对杀戮的兴奋，是对死亡的恐惧，还有对贡献点的贪婪几种情绪诡异地交织在一起。
“妈的，刚看完Npc内讧大戏，又要打副本boSS了？”一个玩家低声咒骂，但握着自动步枪的手却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贡献点！贡献点啊兄弟们！守住这一波，老子要换那把能量狙！”另一个玩家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都他妈给我打起精神！别光想着好事！看到刚才那个挑事的下场没？沈老大杀人不眨眼，谁敢掉链子，怪物弄不死你，老大先把你扬了！”
提到沈风刚才那石破天惊、血腥霸道到极致的一击，周围的玩家们都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眼中的狂热稍稍冷却了几分。
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沉的敬畏，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
混乱。
绝望。
却又在死亡的威胁下，强行凝聚出一种带着悲壮的秩序。
每个人都在拼命。
因为他们比谁都清楚，一旦这道脆弱的防线被突破，城内所有人都将沦为怪物的食粮。
那将是比刚才的坍塌和屠杀，更彻底、更残酷的地狱。
李薇脸色苍白如纸，嘴唇不住地颤抖，但她强迫自己镇定。
她嘶哑着嗓子，指挥着人手抢救被埋在废墟下的伤员，将仅有的绷带和消毒水优先送到重伤者手中。
她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却又异常坚定，带着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
苏沐橙和她的小队，如同黑夜中最敏锐的猎豹。
她们穿梭在摇摇欲坠的废墟和刚刚堆砌的临时防线之间。
苏沐橙的目光锐利如鹰隼，不断扫视着整个防御区域，用最简洁的命令调整着火力部署，将那些实力最强、装备最好的玩家，死死地钉在最关键、最薄弱的位置。
而在远离这片喧嚣与绝望的战场边缘。
一处更深的阴影里。
刘志明靠在一堵断裂的矮墙后面，身体几乎完全隐没在黑暗中。
他眺望着远处那片灯火摇曳、人影混乱的区域。
看着那些像工蚁一样搬运重物、试图堵住缺口的幸存者。
看着那些架起武器、严阵以待的玩家。
他的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的笑意。
计划，成了。
甚至比他预想的还要成功。
城墙塌了。
死了不少人。
沈风建立起来的威信，必然受到了沉重打击。
幸存者和玩家之间那根脆弱的信任纽带，已经被他亲手点燃的怒火烧断了。
唯一的意外，是张猛那个蠢货。
死得太快了。
也太惨了。
简直不像个人样。
沈风的狠辣和实力，确实超出了他的预料。
那瞬间爆发出的、如同实质般的恐怖力量和杀意，让他现在回想起来，心脏都忍不住抽搐，后背依旧阵阵发凉。
“刘…刘科长…”
旁边一个同样躲在阴影里的男人，声音发颤地凑了过来。
他是之前参与密谋的几个人之一，地位不高，胆子也最小。
他亲眼目睹了张猛被一击打成肉泥的全过程，此刻吓得几乎魂飞魄散，两条腿都在不受控制地打哆嗦。
“现…现在怎么办啊？沈风他…他简直不是人…是个魔鬼…”
刘志明嫌恶地瞥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鄙夷。
废物。
“慌什么？”他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镇定和智珠在握的从容。
“天塌下来，自然有高个子顶着。”
“他沈风再厉害，难道还能一个人挡住无穷无尽的怪物潮吗？”
“这城墙破了这么大一个口子，浓郁的血腥味早就传出去了。”
刘志明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着远处摇曳的、如同鬼火般的灯光，显得阴冷而诡谲。
“今晚有好戏看了。”
“我们只需要等着。”
等着看沈风怎么焦头烂额。
等着看他如何应对这内忧外患的绝境。
等着看这座刚刚命名、根基未稳的镇妖城，如何在怪物的利爪和獠牙下崩溃。
到那时…
水，才算彻底搅浑。
鱼，才最好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