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仁和市一年一度的邮币展，外场和内场的格调可谓天差地别。
外场位于展览馆广场前的露天区，摊位整齐排列，一眼望去像一条条市集街巷。
只要提前报名，就能从工作人员那里领取一张编号桌布和临时摊位证。
虽说是邮币展，但其实并不限制交易的物品，不少摊前，摊主将邮票、纪念章、纸钞、徽章等藏品摆开，不论是展览还是买卖、都各凭本事。
喧闹是这里的底色，叫价声、砍价声、夸张的吹嘘和直白的揭短混成一团，夹杂着路人“卧槽这不是小时候那谁谁谁用来包书皮的那种票吗”的惊呼。
老藏家带着放大镜扫票，年轻人举着手机拍照发圈！整个外场热闹又接地气。
但一走进展馆大门，气氛就变了，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琉璃穹顶映出万点星光，顶上奢华的水晶吊灯如银河倒悬，在灯柱间洒下层层叠叠的金辉。
厚重的地毯吞掉了脚步声，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木香与书墨气息。
现场安保升级，工作人员统一换上了深灰制服，动作利落，言语克制，每一位嘉宾都由工作人员单独引导入座，不容半点混乱。
而座位分区更是泾渭分明。
持白卡的宾客，大多是圈内藏家或小型机构代表，还有些是出钱买邀请函的关系户。
这帮人大多被安排在中后排区域视野一般，距离拍卖区也略远，真正想举牌竞争，还需眼明手快。
最令人侧目的，是第一排的黑卡区。
整整一排漆黑座椅，椅背刻有定制编号，坐在那里的，非富即贵，不是有藏品冠名展出的收藏界名宿，就是能一言定价、翻手为云的行业大鳄。
这里虽没有外场喧哗，但嘉宾席上，不少人还是相熟的好友聚在一起，三三两两讨论。
但这些议论声音很快就沉寂了下去，因为江天明站定在了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c01号席。
整个黑卡区的c位，专为特别嘉宾预留，一般只有主办方亲自邀请的重磅人物才有资格坐这里。
这一刻，不止是白卡嘉宾，连坐在黑卡区边缘的几位老牌藏家，也不由自主地望了他一眼。
等他落座时，周围已经有不少白卡嘉宾入座，不少人注意到他这个年轻面孔，不禁开始窃窃私语。
“第一排？这小子谁啊，看着也太年轻了点。”
“黑卡欸，那可不是谁都能拿的，据说是韩世琛亲自发的。”
“啧啧，估计是哪家藏家家里新培养出来的少主吧？”
江天明坐在那里，双手自然地搭在膝上，神情平静淡漠。
他本想闭目养神，结果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带着笑意却藏着锋芒的声音。
“江先生，今天是第一次来我们仁和市的交流会吧？”
江天明缓缓睁开眼，看见一个穿着灰蓝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站在他面前，神情客气，却满是上位者的轻蔑。
此人正是方翊堂。这个名字，他早在前两天就已经听腻了。
“没想到江先生还真来了。”方翊堂嘴角噙着笑，
“其实那天我手下去找你，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帮你个忙。像你手里的猴票，虽好，但行情变化大，出得早，落袋为安才是王道。”
他顿了顿，语气意味深长：“江先生还是年纪太轻，不然又何必执拗，坏了我们之间的缘分呢？”
话说得软和，实则每句都带着敲打。
江天明听罢，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我这人就这毛病，认准了的事，哪怕不值钱也不想被人强买强卖。”
“再说了，”他淡淡瞥了方翊堂一眼，“猴票嘛，今天不就拍卖了？真喜欢，就来拍呗。”
四两拨千斤，不卑不亢，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出不起价就别装大款。
方翊堂没想到江天明即便是见到他本人，也丝毫不给他面子，顿时脸上笑意微僵，正想再说点什么，就听背后忽然响起一道大嗓门：
“哎呀，江兄弟你也在这儿啊，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人群自动分开，一个穿着撞色西装、戴着墨镜的壮汉大摇大摆走来，一手搭在江天明肩膀上，仿佛两人熟络的是同穿一条裤子的死党。
“你要不来，我可就亏大发了，这拍卖会的重头戏，少了你多没意思？”
方翊堂眉头一跳，看着眼前的男人瞬间拉下脸：“许凯文，你也来了？”
“怎么，方总不欢迎？”许凯文笑得贼兮兮，“我可听说你这几天可着劲想收猴票，我寻思着，哪有你说买就买的事儿？今天就想亲眼看看，你到底能不能拍下来。”
“要是真有本事把这票拍下来，那我佩服你，拍不下来，嘿，反正我今天也带了点闲钱，说不定还能捡个漏。”
方翊堂此时还以为许凯文和江天明两人早都认识，顿时心生不悦，冷哼一声不再说话，坐到了第一排离两人最远的位置。
许凯文则是背过身，脑袋又往江天明耳朵边凑了凑。
“兄弟，我叫许凯文，和这个方翊堂是死对头，看他不顺眼已经很久了。感谢你那天透露出来的消息，方向我这个人做事比他敞亮多了。”
说完，他转头冲江天明挤眉弄眼，低声道：“哥今天就是来恶心他的，盯死他，我帮你搅浑水，你的猴票肯定能榨干这小子的钱袋子。”
说罢，他又拍了拍江天明，然后自顾自的直接坐到了方翊堂的身边，翘着二郎腿喝茶，一副我盯死你了的表情。
江天明心中一乐，想来这许凯文就是那天跟踪他的鸭舌帽男的老板。
等他坐定后，看见另一侧，宋远之带着两名穿着朴素的中年人走进内场。
几人没过来，只是朝江天明远远点头示意。江会意地回了一抬眉，彼此心照不宣。
他们今天可是要密谋坑死方翊堂，眼下表现的太熟络，难免被人怀疑做局，所以还是装不认识为好。
这时候，江天明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江天明低头一看，是企鹅群围猎方翊堂·不抬白不抬行动小组里，宋远之刚发了一条消息：
【全体注意，目标已现身，今日作战主题：让方狗连裤衩都不剩！江老师，您先稳住，我们主打一个人多嘴狠！】
江天明轻轻一笑，目光悠悠抬起，就在那一瞬，他正好迎上了方翊堂的视线。
两人隔着人群，视线相撞，一冷一热，像锋刃撞上冰芒，空气都随之紧绷。
拍卖场内暗流涌动，人人各怀心思。
不多时，主持人珊珊登场念着开场白，交流会正式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