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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王婆贪贿说风情 郓哥不忿闹茶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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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诗写道:

酒色确实能误国误民,自古以来美色常使忠良陷入困境。

商纣王因妲己导致宗庙社稷丧失,吴王夫差为西施使国家灭亡。

人们贪恋青春享乐,却不知美色如暗藏的利刃。

武松已斩杀了贪淫的妇人,莫要再埋怨命运的无常。

话说那天,武都头转过身,看到叫他的人,立刻俯身跪地,行起大礼。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武松的嫡亲哥哥武大郎。武松拜完,说道:“一年多没见哥哥了,怎么会在这儿?” 武大道:“二哥,你走了这么久,怎么一封书信都不寄给我?我又埋怨你,又想念你。” 武松问:“哥哥怎么会既怨我又想我呢?” 武大道:“我怨你,是因为当初你在清河县,一喝醉就和人打架,还常常吃官司,我得经常跟着去衙门听候处理,没有一个月能安稳过日子,可把我折腾苦了,这就是怨你的原因。想你呢,是因为我最近娶了个媳妇,清河县的人都欺负我,没人给我撑腰。你要是在家,谁敢来放肆?我在那儿实在待不下去了,只能搬到这儿租房子住,所以就盼着你能在身边,这便是想你的缘由。” 各位看官须知,武大郎和武松是一母所生的亲兄弟。武松身高八尺,相貌堂堂,浑身上下有千百斤的力气,不然,又怎么能打死那只猛虎呢?而武大郎身高不满五尺,面目长得凶恶,模样滑稽可笑。清河县的人见他长得矮小,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叫 “三寸丁谷树皮”。

清河县有个大户人家,他家有个使女,小名叫潘金莲,年纪二十多岁,颇有几分姿色。那大户想纠缠她,这使女却总向主人婆告状,怎么都不肯依从。大户因此怀恨在心,不但倒贴了些嫁妆,还不要武大郎一文钱,白白把潘金莲嫁给了他。自从武大郎娶了这妇人,清河县里有几个奸诈的浪荡子弟,就常到他家来捣乱。原来这妇人见武大郎身材矮小,模样丑陋,又不懂风情,可她自己却各方面都好,尤其是喜好偷汉子。有诗为证:

潘金莲的容貌十分出众,她眉如含愁的初春柳叶,眼若藏情的三月桃花。

要是遇到风流的公子哥儿,轻易就能与他们私会偷情。

潘金莲过门之后,武大郎为人懦弱老实,那些人时不时就在门前叫嚷:“好一块羊肉,却掉进了狗嘴里。” 武大郎在清河县实在待不下去了,就搬到阳谷县紫石街租房子住,每天依旧挑着担子卖炊饼。这天,武大郎正在县前做买卖,恰好碰到了武松。武大道:“兄弟,前几天我在街上听到人们纷纷议论,说‘景阳冈上有个打虎的壮士,姓武,县里知县让他做了都头’。我心里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觉得是你,没想到今天才碰上。我先不做买卖了,咱俩一起回家。” 武松问:“哥哥家在哪里?” 武大郎用手指着说:“就在前面紫石街。” 武松帮武大郎挑起担子,武大郎带着武松七拐八拐,径直朝紫石街走去。转过两个弯,来到一个茶坊隔壁,武大郎大声喊道:“大嫂,开门!” 只见芦帘一挑,一个妇人来到帘子下,回应道:“大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武大道:“你叔叔在这儿呢,快来见见。” 武大郎接过担子进屋,又出来说:“二哥,进屋和你嫂嫂见见面。” 武松掀起帘子,走进屋里,与那妇人相见。武大郎介绍道:“大嫂,景阳冈上打死老虎,新当上都头的,就是我这个兄弟。” 那妇人双手抱拳,向前说道:“叔叔万福。” 武松说:“嫂嫂请坐。” 武松当下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那妇人赶忙上前扶住武松,说:“叔叔,可折煞奴家了。” 武松说:“嫂嫂受礼。” 那妇人说:“奴家也听说有个打虎的好汉,被迎到县前。奴家本打算去看看,可惜去晚了,没赶上,没见到。没想到竟然是叔叔。叔叔请上楼去坐。” 武松打量那妇人,只见:

她眉如初春的柳叶,仿佛含着无尽的忧愁;脸似三月的桃花,暗藏着万种风情。腰肢纤细,婀娜多姿,让飞燕和黄莺都显得慵懒;嘴唇小巧,声音轻盈,引得蜂蝶都为之癫狂。她容貌娇艳,如同能说话的花朵,身姿窈窕,浑身散发着迷人的香气。

当下,那妇人让武大郎请武松上楼,在主客席上坐下。三个人一起上了楼,妇人对武大道:“我陪叔叔坐着,你去准备些酒食来招待叔叔。” 武大郎应道:“好嘞。二哥你先坐会儿,我马上就来。” 武大郎下楼去了。那妇人在楼上看着武松这仪表堂堂的模样,心里暗自盘算:“武松和武大郎是嫡亲的亲兄弟,他却生得如此高大英武。我要是能嫁给这样的人,这辈子也算没白活。再看看我那‘三寸丁谷树皮’的丈夫,三分像人,七分像鬼,我怎么就这么倒霉!武松连大虫都能打死,肯定力气很大。听说他还没成亲,不如让他搬到我家住?没想到这缘分就这么来了!” 妇人脸上堆满笑容,问武松:“叔叔来这儿几天了?” 武松答道:“到这儿十几天了。” 妇人又问:“叔叔在哪儿住?” 武松说:“暂时在县衙里凑合着住。” 妇人说:“叔叔,这样可不方便。” 武松说:“我就一个人,好打理。早晚自有士兵伺候。” 妇人说:“那些人伺候叔叔,怎么能照顾周到呢?不如搬到家里来住。叔叔要是想喝点汤水,奴家亲自给叔叔做,总比那些粗人做得强。叔叔就算喝口清汤,也能放心。” 武松说:“多谢嫂嫂。” 妇人又问:“叔叔别处可有婶婶?可以接过来一起生活。” 武松说:“武二还没成亲。” 妇人接着问:“叔叔今年多大了?” 武松说:“虚度二十五岁。” 妇人说:“比奴家大三岁。叔叔这次从哪儿来?” 武松说:“在沧州住了一年多,本以为哥哥还在清河县,没想到搬到这儿来了。” 妇人说:“一言难尽啊!自从嫁给你哥哥,他太老实,总受人欺负,在清河县待不下去,才搬到这儿。要是有叔叔这般雄壮的人在身边,谁敢说个不字。” 武松说:“家兄向来本分,不像武二这么爱惹事。” 妇人说:“怎么能这么说呢!常言说:人没有刚强的骨气,就难以安身立命。奴家性子直爽,最看不惯那种软弱无能、优柔寡断的人。” 有诗为证:

叔嫂偶然相逢,潘金莲尽显妖娆之态。

她心怀不轨,想用花言巧语引诱武松。

潘金莲说话十分精细,还故作清白。武松说:“家兄不会惹事,不会让嫂嫂操心。” 他们正在楼上说着话,武大郎买了些酒肉果品回来,放在厨房,走上楼叫道:“大嫂,你下来准备一下。” 那妇人应道:“你看你,真不懂事!叔叔在这儿坐着,却让我下去。” 武松说:“嫂嫂请便。” 妇人说:“怎么不去叫隔壁王干娘帮忙准备呢?你就是这么不懂事!” 武大郎亲自去请了隔壁的王婆,把饭菜准备好,都搬到楼上,摆在桌子上,无非是些鱼肉果菜之类。随后烫好酒端上来,武大郎让妇人坐在主位,武松坐在对面,自己坐在旁边。三个人坐下后,武大郎给每人面前筛上酒。那妇人端起酒,说:“叔叔别见怪,没什么好招待的,请喝杯酒。” 武松说:“多谢嫂嫂,别这么说。” 武大郎只顾着上下筛酒、烫酒,也不管其他事。那妇人笑容满面,一个劲儿地说:“叔叔,怎么不吃点鱼和肉呢?” 还把好的往武松面前递。武松是个直性子,只把她当亲嫂嫂看待,却没料到这妇人出身使女,惯会讨好卖乖,更没想到这妇人心里藏着勾引他的心思。武大郎又是个善良软弱的人,根本不懂得怎么招待客人。那妇人喝了几杯酒,一双眼睛就直勾勾地盯着武松。武松被她看得不自在,只能低下头,装作没注意。当天喝了十几杯酒,武松便起身告辞。武大道:“二哥,再喝几杯再走吧。” 武松说:“不了,改日再来看望哥哥。” 大家都送武松下楼。那妇人说:“叔叔一定要搬到家里来住。要是叔叔不搬来,会让我们两口子被别人笑话。亲兄弟,和别人可不一样。大哥,你赶紧收拾出一间屋子,让叔叔来家里住,别让邻居街坊说闲话。” 武大道:“大嫂说得对。二哥,你就搬来,也让我争口气。” 武松说:“既然哥哥嫂嫂都这么说了,今晚我就把行李搬过来。” 那妇人说:“叔叔可一定要记住,奴家在这里盼着你。” 有诗为证:

潘金莲心思险恶,暗藏淫荡之心。

武松正直磊落,难以被诱惑,他的清正名声价值万金。

潘金莲对武松格外殷勤。武松告别哥嫂,离开紫石街,径直前往县衙。此时知县正在厅上坐堂理事,武松上厅禀告道:“武松有个亲哥哥,搬到紫石街居住了。武松想回家住宿,早晚在衙门听候差遣。不敢擅自做主,特来请恩相指示。” 知县说:“这是孝顺兄长的好事,我怎能阻拦,理应如此。你每日来县里当值便可。” 武松谢过知县,收拾好行李铺盖,还有新做的衣服以及之前赏赐的物品,让一个士兵挑着,自己带着士兵来到哥哥家。那妇人见了,欢喜得如同半夜拾到金银财宝一般,满脸堆笑。武大郎找来一个木匠,在楼下收拾出一间房,摆好一张床,屋里放了一张桌子、两个凳子,还安置了一个火炉。武松先把行李安放好,打发士兵回去,当晚便在哥嫂家留宿。

第二天一大早,那妇人急忙起身,烧好洗脸水,舀好漱口水,叫武松洗漱完毕,整理好头巾,出门去县里签到。妇人叮嘱道:“叔叔,签完到早点回来吃饭,别去别处吃。” 武松应道:“好,我马上回来。” 武松径直去县里签到,忙碌了一早晨,才回到家中。那妇人洗净手,修剪好指甲,精心准备好饭菜,一家三口围坐在桌前吃饭。武松为人直爽,面对这般殷勤,反倒觉得有些不自在。吃完饭,妇人双手捧着一盏茶递给武松,说:“叔叔,让嫂嫂为你操劳,武松你别不安。县里派一个士兵来伺候你。” 妇人连忙说道:“叔叔,你怎么这么见外呢?咱们是一家人,理应我来照顾,怎么能让别人伺候。就算派个士兵来,他做饭做事肯定也没我干净利落,我可看不惯那样的人。” 武松说:“那就麻烦嫂嫂了。” 有诗为证:

武松仪表堂堂,性情温和,可嫂嫂潘金莲的淫心却难以抑制。

她把武松笼络到家里居住,妄图与他发生风流韵事。

闲话少叙。自从武松搬到家里,拿出一些银子给武大郎,让他买些糕点、茶果,请邻居们吃茶。邻居们凑钱回请武松,武大郎又安排了答谢宴席,这些暂且不提。过了几天,武松拿出一匹彩色绸缎,要给嫂嫂做衣裳。妇人笑嘻嘻地说:“叔叔,这怎么好意思呢!既然叔叔给我,我也不好推辞,就收下了。” 从那以后,武松就一直住在哥哥家。武大郎依旧每天上街卖炊饼。武松每天去县里签到,承担各项差使。不管回来得早还是晚,那妇人都精心准备饭菜,满心欢喜地伺候武松,这反倒让武松有些不知所措。那妇人还时常说些言语试探、撩拨武松,可武松是个正直刚强的汉子,并未理会这些。长话短说,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多月,转眼间到了十一月,连日来北风呼啸,天空中彤云密布,很快就纷纷扬扬地下起了大雪。这雪下得怎样呢?正是:

都说瑞雪兆丰年,可丰年又能怎样呢?

长安城中有许多贫苦之人,这雪对他们来说,不宜太多。

当天,雪一直下到一更天,整个世界仿佛银装素裹,乾坤都像是用美玉雕琢而成。第二天,武松一大早就出去县里签到,直到中午还没回来。武大郎被妇人催促着出去做买卖,妇人拜托隔壁的王婆买了些酒肉,又在武松房里生起一盆炭火,心里暗自想着:“我今天一定要好好试探试探他,就不信他不动心。” 妇人独自一人,冷冷清清地站在帘子下,望着漫天大雪。但见:

万里天空彤云密布,祥瑞的雪花纷纷扬扬飘落在屋檐前。琼花般的雪花在眼前飞舞。此时的剡溪,想必也冻住了王子猷的船。转眼间,楼台如玉砌,江山一片银白相连。雪花如同仙女洒下的粉末,弥漫在遥远的天际。当年的吕蒙正,也曾在窑洞里感叹没钱的窘迫。

这天,武松踏着那雪地里的琼花碎玉归来,妇人赶忙掀起帘子,满脸堆笑地迎接道:“叔叔,外面冷吧。” 武松说:“多谢嫂嫂挂念。” 进了门,便摘下毡笠儿。妇人伸手去接,武松说:“不劳嫂嫂动手。” 自己把雪抖落,挂在墙上。解下腰间的缠袋,脱下身上的鹦哥绿丝衲袄,走进房间挂好。妇人说道:“奴家一早就起来等了,叔叔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吃早饭?” 武松说:“县里有个熟人请我吃早饭,后来又有人请我喝酒,我不耐烦,就直接回来了。” 妇人说:“这样啊,叔叔快来烤火。” 武松说:“好。” 武松脱下油靴,换了一双袜子,穿上暖鞋,搬了个凳子,在火边坐下。妇人把前门和后门都关上,然后搬来一些下酒菜、果品和蔬菜,放到武松房里的桌子上。

武松问道:“哥哥还没回来,去哪儿了?” 妇人说:“你哥哥每天都出去做买卖,咱俩先喝几杯。” 武松说:“等哥哥回来一起吃吧。” 妇人说:“等他回来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话还没说完,妇人就热好了一壶酒。武松说:“嫂嫂坐着,还是我去烫酒吧。” 妇人说:“叔叔,你自便就行。” 妇人也搬了个凳子,在火边坐下。桌子上摆满了杯盘。妇人拿起一盏酒,看着武松说:“叔叔,干了这杯。” 武松接过酒,一饮而尽。妇人又筛了一杯酒,说道:“天这么冷,叔叔再喝个成双杯。” 武松说:“嫂嫂随意。” 接过酒又一饮而尽。武松也筛了一杯酒递给妇人,妇人接过喝了,然后拿着酒壶又给武松斟满。

妇人微微露出酥胸,头发有些松散,脸上带着笑容说道:“我听一个闲人说,叔叔在县前东街上养了个唱戏的,真有这回事吗?” 武松说:“嫂嫂别听外人胡说,武二从来不是这种人。” 妇人说:“我不信,只怕叔叔嘴里说的和心里想的不一样。” 武松说:“嫂嫂要是不信,去问哥哥。” 妇人说:“他懂什么?他要是懂这些,就不会卖炊饼了。叔叔,再喝一杯。” 妇人接连筛了三四杯酒,武松都喝了。妇人也喝了三杯酒,春心荡漾,怎么也按捺不住,只管找些闲话来说。武松心里已经明白了八九分,只是低下头,不去回应她。妇人起身去烫酒,武松独自在房里拿起火箸拨弄炭火。妇人热好一壶酒,走进房里,一只手拿着酒壶,另一只手在武松肩膀上轻轻一捏,说道:“叔叔只穿这么点衣服,不冷吗?” 武松心里已经有些不高兴了,没有回应。妇人见他不说话,伸手就去夺火箸,嘴里说:“叔叔你不会拨火,我来帮你。只要能像这火盆一样,一直热乎着就好。” 武松越发烦躁,还是不做声。妇人欲念如火,根本没注意到武松的烦躁,放下火箸,筛了一盏酒,自己喝了一口,剩下大半盏,看着武松说:“你要是有意,就把我这半盏残酒喝了。” 武松一把夺过酒盏,泼在地上,说道:“嫂嫂,别这么不知羞耻!” 伸手一推,差点把妇人推倒在地。武松瞪大眼睛,说道:“武二我是个顶天立地、有血有肉的男子汉,不是那种败坏风俗、没伦理道德的猪狗!嫂嫂别再这么不知廉耻,做这种事。要是再有风吹草动,武二眼里认得你是嫂嫂,可拳头可不认你是嫂嫂。以后别再这样了!” 妇人满脸通红,连忙收拾杯盘盏碟,嘴里说着:“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犯得着这么当真吗,真不识好歹!” 说完,搬着餐具,到厨房去了。有诗为证:

潘金莲心思歹毒,贪图淫欲,毫无廉耻,破坏纲常伦理。

在宴席上还妄图与武松发生私情,结果反被都头狠狠骂了一顿。

潘金莲勾搭武松不成,反倒被武松斥责了一番。武松独自在房里,气得不行。此时天色已经到了未时,武大郎挑着担子回来,推门而入,妇人连忙去开门。武大郎进来放下担子,随后走进厨房。见老婆双眼哭得通红,武大道:“你和谁吵架了?” 妇人说:“还不是因为你没本事,让外人欺负我!” 武大道:“谁敢欺负你?” 妇人说:“还能有谁!就是武二那家伙,我见他大雪天回来,赶紧安排酒请他喝。他见前后没人,就用言语调戏我。” 武大道:“我兄弟不是这种人,他向来老实。你别大声嚷嚷,让邻居们笑话。” 武大郎撇下老婆,来到武松房里,叫道:“二哥,你还没吃点心吧,咱俩一起吃点。” 武松一声不吭。想了好一会儿,武松又脱下丝鞋,重新穿上油膀靴,披上外衣,戴上毡笠儿,系好缠袋,转身出门。武大叫道:“二哥,你去哪儿?” 武松也不回应,径直朝着县前的路走去。武大郎回到厨房,问老婆道:“我叫他也不答应,就朝着县前那条路走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妇人骂道:“你个糊涂虫!这还不明白吗!他做了亏心事,没脸见你,所以跑了。我猜他肯定会叫人来搬行李,不在这儿住了。可别再留他!” 武大道:“他要是搬走了,会被别人笑话的。” 妇人说:“你个糊涂蛋!他来调戏我,就不怕被别人笑话!你要是想和他说话,我可丢不起这人。你给我写一纸休书,你自己留他好了。” 武大郎吓得再也不敢吭声。

武大郎两口子正在家里争吵不休,只见武松带着一个士兵,拿着条扁担,径直来到房里收拾行李,然后就要出门。武大郎赶忙追出来喊道:“二哥,为什么要搬走啊?” 武松说:“哥哥别问了,说起来怕你脸上挂不住。你就让我走吧。” 武大郎哪里还敢再追问详情,只好任由武松把行李搬走了。那妇人在屋里嘟嘟囔囔地骂道:“这样也好!还以为亲兄弟能靠得住呢。别人都以为有个当都头的亲兄弟,能好好养活哥嫂,却不知道反倒被他折腾。真是中看不中用。你搬走了,谢天谢地,这下可算眼不见心不烦了。” 武大郎听老婆这么骂,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心里只是闷闷不乐,放心不下。

自从武松搬到县衙去住,武大郎依旧每天上街挑着担子卖炊饼。他本想去县里找兄弟聊聊,可被那婆娘千叮咛万嘱咐,不让他去招惹武松,所以武大郎一直没敢去找武松。有诗为证:

潘金莲对武松的爱慕没能得逞,心中反倒生出怨恨。

硬生生把武松逼走,使得骨肉兄弟变成了冤家对头。

转眼间,时光飞逝,不知不觉雪停天晴,又过了十几天。本县知县自从到任以来,已经有两年半多了。他捞了不少金银,打算派人把这些钱财送到东京的亲戚那里存放,又担心到了京师后,自己被调任别处,到时候这些钱能派上用场。但又怕路上被人打劫,必须得找个有本事的心腹去才行。知县猛然想起武松来,心想:“非得这个人去不可,他如此英勇了得。” 当天就把武松叫到衙内商议,说:“我有个亲戚住在东京城里,我想送一担礼物过去,顺便捎封信问安。只是怕路上不好走,得像你这样的英雄好汉去才行。你可别推辞辛苦,帮我走这一趟,回来我重重赏你。” 武松回答道:“小人承蒙恩相提拔,怎敢推辞。既然蒙您差遣,那就去一趟。小人也从没去过东京,正好去那里见识一下。相公明天把东西准备好,我就出发。” 知县听了十分高兴,赏了武松三杯酒,这些暂且不提。

再说武松领了知县的命令,走出县门,回到住处,拿了些银两,叫上一个士兵,到街上买了一瓶酒和一些鱼肉果品之类的东西,径直前往紫石街,来到武大家里。武大郎刚好卖完炊饼回来,看见武松坐在门前,便让士兵到厨房去准备饭菜。那妇人旧情未断,见武松带着酒食过来,心里暗自琢磨:“难道这家伙回心转意,又想起我了?他肯定是拗不过我,且慢慢问问他。” 于是妇人上楼,重新梳妆打扮,整理好头发,换上艳丽的衣服,来到门前迎接武松。妇人施了一礼,说道:“叔叔,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你了,好几日都不上门,让奴家心里七上八下的。每天都让你哥哥去县里找叔叔赔不是,回来却总说‘没找到’,今天可算把叔叔盼来了。你说你,没事花这钱干啥呀?” 武松回答道:“武二有几句话,特意来跟哥哥嫂嫂说清楚。” 妇人说:“既然这样,咱们上楼去坐吧。” 三个人来到楼上的客位,武松让哥嫂坐在上首,自己搬了个凳子,在旁边坐下。士兵把酒肉搬到楼上,摆在桌子上,武松便劝哥哥嫂嫂喝酒。那妇人不停地用眼睛瞟武松,武松却只顾着喝酒。酒过五巡,武松拿过一副劝杯,让士兵筛了一杯酒,拿在手里,看着武大道:“大哥,今天武二承蒙知县相公差遣去东京办事,明天就要启程。快的话两个月,慢的话四五十天就回来。有几句话特意来跟你说:你向来为人老实懦弱,我不在家,怕你被外人欺负。比如说你每天卖十笼炊饼,从明天开始,只做五笼出去卖;每天晚点出门,早点回来,别跟人喝酒。回到家,就放下帘子,早早关上门,能少很多是非口舌。要是有人欺负你,别跟他争执,等我回来再跟他理论。大哥要是听我的,就干了这杯酒。” 武大郎接过酒说:“兄弟说得在理,我都听你的。” 说完,喝了这杯酒。

武松又筛了第二杯酒,对那妇人说道:“嫂嫂是个聪明人,我也不用多说。我哥哥为人实在,全靠嫂嫂照顾。常言说:外表强壮不如内里强壮。嫂嫂能把家管好,我哥哥也就没什么烦恼了。难道没听过古人说:篱笆扎得牢,野狗钻不进。” 那妇人听了这话,被武松这么一说,顿时耳朵根发红,脸涨得通红,指着武大郎就骂道:“你这个窝囊废,在外面听了什么话,回来欺负老娘!我可不是一般的女人,我是个响当当的女汉子,能扛事的人!可不是那种没本事的软蛋老婆!自从嫁给武大郎,就是蝼蚁都不敢进咱家的门,哪里有什么篱笆不牢,野狗能钻进来的事?你别在这里胡言乱语,每句话都得有个说法,别净说些没用的空话。” 武松笑着说:“要是嫂嫂真能像说的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就怕心口不一。既然如此,武二我记住嫂嫂说的话了,请嫂嫂饮了这杯酒。” 那妇人一把推开酒盏,径直跑下楼,跑到楼梯一半的时候,大声叫嚷道:“你既然聪明伶俐,难道不知道长嫂如母吗?我当初嫁给武大郎的时候,可没听说有什么小叔子。这突然冒出来,装什么长辈。真是我倒霉,碰上这么多糟心事!” 一边叫嚷着,一边哭着下了楼。有诗为证:

武松苦口婆心劝诫,潘金莲却心怀怨恨,挑起风波。

她自己做贼心虚,反倒气坏了英雄武松。

那妇人装出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样子,武大郎和武松兄弟俩又喝了几杯,武松便向哥哥告辞。武大道:“兄弟去了,早点回来,好再相见。” 说着,不知不觉眼中落下泪来。武松见武大郎落泪,又说道:“哥哥要是不想做买卖了,就在家里待着,盘缠兄弟我会送回来。” 武大郎送武松下楼。临出门时,武松又叮嘱道:“大哥,我的话你可千万别忘。”

武松带着士兵,回到县前收拾行装。第二天一大早,收拾好包裹,去见知县。知县早已事先安排好一辆车,把箱笼都装到车上,点了两个精壮的士兵,又从县衙里挑了两个心腹随从,都一一嘱咐好了。这四个人跟着武松,在厅前向知县拜别,整理好行装,拿起朴刀,押着车子,一行五人离开了阳谷县,朝着东京方向出发。一路上免不了饿了吃饭、渴了喝水,晚上住宿、早上赶路,这些就不多说了。

话分两头。只说武大郎自从武松走后,整整被那婆娘骂了三四天。武大郎忍气吞声,由着她骂,心里却始终记着兄弟的话。真的每天只做一半炊饼出去卖,天还没黑就回家;一放下担子,就立刻放下帘子,关上大门,然后在家里待着。那妇人见了这般情形,心里烦躁不已,指着武大郎的脸骂道:“你这个糊涂虫!我还没见过太阳还在半空中,就把家门关得死死的,别人还以为咱家闹鬼呢。就听你那兄弟瞎咧咧,也不怕被人笑话!” 武大道:“让他们说去吧,说咱家闹鬼也没关系。我兄弟说的都是好话,能省不少是非。” 那妇人啐道:“呸!窝囊废!你一个大男人,自己没主见,却听别人指挥!” 武大郎摆摆手说:“由她去吧!我兄弟说的话,那可是金玉良言。” 自从武松走了十几天,武大郎每天都是晚出早归,一回到家就关上门。那妇人也跟他闹了好几回,后来闹习惯了,也就不当回事了。从这以后,那妇人估计武大郎快回来了,就先去把帘子收了,把大门关上。武大郎见了,心里暗自高兴,寻思着:“这样倒也好。”

又过了两三天,冬天即将过去,天气渐渐回暖,变得微微有些暖意。这天,武大郎眼看就要回来了,那妇人已经习惯了,早早地来到门前叉起帘子。也是机缘巧合,正好有个人从帘子边经过。俗话说:无巧不成书。妇人手中的叉竿没拿稳,一下子滑落,不偏不倚,正好打在那人的头巾上。那人停下脚步,正准备发火,转过头一看,见是个容貌艳丽的妇人,顿时骨头都酥了半边,原本的怒气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脸上堆满了笑容。妇人知道自己闯了祸,连忙双手抱拳,恭敬地行了个礼,说道:“奴家一时失手,官人莫要怪罪。” 那人一边整理头巾,一边弯腰还礼,说道:“不妨事,娘子请便。” 这一幕正好被隔壁的王婆看见了。王婆正在茶坊的水帘底下瞧见了这一幕,笑着说:“哎呀,谁让大官人从这屋檐边过呢,打得可真巧!” 那人笑着说:“倒是小人莽撞,冲撞了娘子,休要见怪。” 妇人回应道:“官人莫要责怪奴家。” 那人又笑着,大大方方地作了个揖,说道:“小人不敢。” 他的一双眼睛始终盯着妇人,临走时还回头看了七八次,这才摇摇摆摆,迈着八字步离开了。有诗为证:

风和日丽的日子里,那人悠闲出游,偶然从帘子下见识到妇人的美貌。

只因妇人临走时的那一瞥,惹得他春心萌动,难以平息。

妇人收起帘子和叉竿,回到屋里,关上大门,等着武大郎回来。

那么这个人究竟姓甚名谁?住在哪里呢?原来他是阳谷县的一个破落户财主,在县前开了一家生药铺。他从小就为人奸诈,还会些拳脚功夫。近来发了财,专门在县里包揽一些公事,为人刁钻蛮横,替人说情收钱,陷害官吏,因此全县的人都让他几分。这个人复姓西门,单名一个庆字,排行第一,人们都叫他西门大郎,如今发迹有钱了,大家都称他为西门大官人。

没过多久,只见西门庆转了个弯,走进了王婆的茶坊,在里面水帘下坐了下来。王婆笑着说:“大官人,刚才那揖作得可真够大的。” 西门庆也笑着说:“干娘,你过来,我问你,隔壁那个女子是谁家的媳妇?” 王婆说:“她呀,是阎罗大王的妹子,五道将军的女儿,武大郎的老婆!问这个做什么?” 西门庆说:“我跟你说正经的,别打趣我。” 王婆说:“大官人怎么连她老公都不认得?就是每天在县前卖熟食的那个人。” 西门庆问:“难道是卖枣糕的徐三的老婆?” 王婆摆摆手说:“不是。要是她的话,倒也般配。大官人再猜猜。” 西门庆说:“会不会是挑银担子的李二的老婆?” 王婆摇头说:“不是。要是他的老婆,也算是一对儿。” 西门庆说:“难道是花胳膊陆小乙的妻子?” 王婆大笑道:“不是。要是他的老婆,又是很不错的一对儿。大官人再猜猜看。” 西门庆说:“干娘,我实在猜不出来了。” 王婆哈哈笑道:“跟大官人说出来,保准你要笑。她的丈夫,就是街上卖炊饼的武大郎。” 西门庆跺脚笑道:“莫不是人们叫他‘三寸丁谷树皮’的武大郎?” 王婆说:“正是他。” 西门庆听了,叫苦道:“这么好的一块‘羊肉’,怎么就落到了‘狗’嘴里!” 王婆说:“就是这么让人无奈的事。自古道:骏马常驮着愚笨的汉子奔跑,美丽的妻子常伴着笨拙的丈夫入眠。月下老人偏偏就爱这样乱点鸳鸯谱。” 西门庆问:“王干娘,我欠你多少茶钱?” 王婆说:“没多少,先欠着,过些时候再算。” 西门庆又问:“你儿子跟谁出去了?” 王婆说:“别提了,跟一个客人去了淮上,到现在都没回来,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西门庆说:“怎么不让他跟着我呢?” 王婆笑着说:“要是能得到大官人抬举,那可太好了。” 西门庆说:“等他回来再说吧。” 又闲聊了几句,西门庆道谢后起身离开了。

大概不到两个时辰,西门庆又来到王婆店门口,在帘子边坐下,朝着武大家的门前张望。过了一会儿,王婆出来问:“大官人,喝碗梅汤怎么样?” 西门庆说:“好啊,多加点酸的。” 王婆做好一碗梅汤,双手递给西门庆。西门庆慢慢喝完,把盏托放在桌子上。西门庆说:“王干娘,你这梅汤做得真好,屋里还有多少?” 王婆笑着说:“老身做了一辈子媒,哪有什么‘梅汤’在屋里啊?” 西门庆说:“我问的是梅汤,你怎么扯到做媒上了,差得也太远了!” 王婆说:“老身只听到大官人问这‘媒’做得好,还以为说的是做媒呢。” 西门庆说:“干娘,你既然是个牵红线的,也给我做回媒,说门好亲事,我重重谢你。” 王婆说:“大官人,要是你家大娘子知道了,婆子我这脸可挨不起耳光啊。” 西门庆说:“我家大娘子最是宽容,如今也在身边纳了几个妾,只是没一个合我心意的。你要是有合适的,给我介绍一个,说也无妨。就算是改嫁的女人也行,只要能让我满意。” 王婆说:“前几天有一个倒是不错,就怕大官人看不上。” 西门庆说:“要是好的话,你给我促成了,我自然会谢你。” 王婆说:“那女子长得十分标致,就是年纪大了些。” 西门庆说:“差个一两岁,也没关系。到底多大年纪?” 王婆说:“那娘子是戊寅年出生,属虎的,新年就九十三岁了。” 西门庆笑道:“你看你这疯婆子,就爱拿人打趣!” 西门庆笑着起身走了。

眼看着天色渐晚,王婆刚点上灯,正准备关门,只见西门庆又转了回来,径直走到帘子底下的座位上坐下,朝着武大家的门前一个劲儿地张望。王婆问:“大官人,喝碗和合汤怎么样?” 西门庆说:“好啊,干娘多放点糖。” 王婆煮了一碗和合汤,递给西门庆喝。西门庆坐了一晚上,起身说:“干娘记好帐,明天一起还钱。” 王婆说:“没关系。大官人请回,明天早些过来。” 西门庆又笑着离开了。当晚平安无事。

第二天一大早,王婆刚打开门,往门外一看,只见西门庆又在门前走来走去。王婆见状,心想:“这家伙转得还挺勤!看我给他点甜头,却又让他够不着。这家伙平日里总占县里人的便宜,今天让他在老娘手里栽个跟头!” 原来,这个开茶坊的王婆,也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这婆子:

说起话来,能把陆贾、隋何比下去。凭借着如簧巧舌,好似能说动六国诸侯,能说会道堪比三齐的说客。她能让孤独的男女,转眼间成双成对;能让寡妇和鳏夫,经她一番话就凑成一对。她能让深闺中的女子动心,哪怕是九级殿中的仙女也难以抵挡。就算是玉皇殿下的侍香金童,也能被她拉来;王母宫中的传言玉女,也能被她抱住。略施小计,就能让阿罗汉抱住比丘尼;稍用手段,就能让李天王搂住鬼子母。她甜言蜜语,能让像封涉那样坚定的男子也动凡心;软语相劝,能让像麻姑那样的仙女也春心萌动。她能教唆得织女害相思,调弄得嫦娥寻找配偶。

且说王婆刚打开门,正在茶坊里生炭,整理茶锅,看见西门庆从一大早就开始在门前转了好几圈,然后径直走进茶坊,在水帘底下,望着武大家门前的帘子坐下张望。王婆装作没看见,只顾在茶坊里煽风点火,也不出来招呼。西门庆喊道:“干娘,泡两杯茶来。” 王婆应道:“大官人来了,好些日子没见了。快请坐。” 于是泡了两杯浓浓的姜茶,放在桌子上。西门庆说:“干娘,陪我一起喝杯茶吧。” 王婆哈哈笑道:“我又不是陪客的。” 西门庆也笑了一阵,问道:“干娘,隔壁卖什么呢?” 王婆说:“他家卖拖蒸河漏子,热荡温和大辣酥。” 西门庆笑道:“你看这婆子,又在胡言乱语了!” 王婆笑着说:“我可没乱说,她家可有正经老公!” 西门庆说:“干娘,跟你说正经事:听说他家炊饼做得不错,我想买三五十个,不知道他出门了还是在家?” 王婆说:“要是买炊饼,等会儿他从街上回来再买就是了,何必上门去买。” 西门庆说:“干娘说得是。” 喝完茶,坐了一会儿,西门庆起身说:“干娘记好帐。” 王婆说:“放心,老娘都记着呢。” 西门庆笑着离开了。

王婆在茶坊里偷偷观察,冷眼瞧见西门庆又在门前徘徊。他一会儿往东走几步,停下来看一看;一会儿又转身往西,瞧上一瞧,就这样来回走了七八趟,最后径直走进了茶坊。王婆说道:“大官人,您可是稀客啊,好几个月都没见着您了。” 西门庆笑着,从身边摸出一两银子递给王婆,说:“干娘,先收下这点钱当茶钱。” 婆子笑着说:“哪用得了这么多呀?” 西门庆说:“您就收着吧。” 王婆心里暗自高兴,想着:“来了,这家伙要上钩了!” 她把银子藏好,便说道:“老身看大官人像是有些口渴,来碗宽煎叶儿茶怎么样?” 西门庆说:“干娘怎么就猜着我口渴了呢?” 婆子说:“这有什么难猜的。自古道:进了门别问人家兴衰之事,看看脸色就知道了。老身啊,再稀奇古怪的事都能猜得出来。” 西门庆说:“我心里有件事,干娘要是能猜中,我输给您五两银子。” 王婆笑着说:“老娘我用不着费太多心思,一猜就能猜个准。大官人,您把耳朵凑过来。这两天您脚步匆忙,来得这么勤,肯定是惦记着隔壁那个人。我猜得对不对?” 西门庆笑着说:“干娘,您可真是比隋何还聪明,比陆贾还机灵!不瞒干娘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那天她叉帘子,我见了她一面,就像丢了三魂七魄似的,可就是不知道怎么才能接近她。您有什么办法吗?” 王婆哈哈笑着说:“不瞒大官人,我这卖茶的营生,就像鬼打更,没什么生意。三年前六月初三下雪那天,卖出去一杯泡茶,到现在都没再开张过,全靠一些别的营生维持生计。” 西门庆问:“什么叫别的营生啊?” 王婆笑着说:“老身最拿手的是做媒,还会做牙婆,帮忙接生、收小妾,也会说些男女风情的事儿,还能拉皮条。” 西门庆说:“干娘,要是真能把这事儿给我办成了,我送您十两银子当棺材本。”

王婆说:“大官人,您听我说,这要想和女人套近乎,可不容易,得五件事都具备才行。第一,得有潘安那样的美貌;第二,得有钱,像邓通一样富有;第三,得有耐心,像绵里藏针一样,能忍耐;第四,得有闲工夫;第五嘛……(此处省略不适当表述)。这五样,也就是人们说的‘潘、邓、耐、闲’。五样都有了,这事儿就成了。” 西门庆说:“实不相瞒,这五件事我都还凑合。论相貌,我虽然比不上潘安,但也说得过去;论钱财,我家里也有不少,虽说比不上邓通,可也还算富裕;论耐心,我最能忍了,就算她打我四百下,我也不会还手;论闲工夫,我有的是,不然怎么来得这么勤呢?干娘,您就帮我促成这事儿,成了之后,我一定重重谢您。” 有诗为证:

西门庆这个浪荡子心思张狂,一门心思地想戏弄那妇人。

多亏了卖茶的王婆,设下计谋,让这两人有了相会的可能。

西门庆的心思已经表露无遗。王婆说:“大官人,虽说您说五件事都有了,可我知道还有一件事会坏事,多半成不了。” 西门庆问:“您说说,是哪件事会坏事?” 王婆说:“大官人,您可别怪老身直言。这要和女人套近乎最难了,就算花了九分九厘的力气,也有可能成不了事。我知道您向来小气,不肯轻易花钱。就这一点,会坏事。” 西门庆说:“这事儿好办,我听您的安排就是了。” 王婆说:“要是大官人肯花钱,老身有个主意,能让大官人跟那女子见上一面。就是不知道官人肯不肯听我的?” 西门庆说:“不管什么主意,我都听您的。干娘有什么妙计?” 王婆笑着说:“今天晚了,您先回去。过个半年三个月的,咱们再商量。” 西门庆一听,立刻跪下说:“干娘,您可别开玩笑,您就帮我这一回吧!”

王婆笑着说:“大官人,您别急。老身这条计策,那可是上上之策,虽说比不上武成王庙的谋略,但绝对比孙武子训练女兵还有效,十拿九稳。大官人,我跟您说,这个女子原本是清河县大户人家的养女,针线活儿做得特别好。大官人您去买一匹白绫、一匹蓝绸、一匹白绢,再用十两上等好绵,都拿来给老身。我拿着这些东西,过去找她讨杯茶喝,然后跟那女子说:‘有个施主给了我一套做寿衣的料子,我来借个历书,麻烦娘子帮我挑个好日子,好请个裁缝来做。’她要是听我这么说,不理我,这事儿就黄了。要是她说‘我帮您做’,不让我请裁缝,这就有一分希望了。我就请她到家里来做。她要是说‘拿到我家来做’,不肯来我这儿,这事儿又黄了。要是她欢欢喜喜地说‘我来做,还能帮您裁剪’,这就有两分希望了。要是她肯来我这儿做,我就准备些酒食点心招待她。第一天,您先别来。第二天,她要是说不方便,要拿回家去做,这事儿就黄了。要是她还肯来我家做,这就有三分希望了。这一天,您还是别来。到第三天中午前后,您打扮得整整齐齐地过来,用咳嗽当暗号。您在门前说:‘怎么这几天都没见着王干娘啊?’我就出来,把您请进房里。要是她见您进来,马上起身跑回家,我也不能强留她,这事儿就黄了。要是她见您进来,没起身,这就有四分希望了。您坐下后,我就跟那女子说:‘这位就是给我衣料的施主,多亏了他!’我夸您一大堆好处,您就夸她针线活儿好。要是她不搭理您,这事儿就黄了。要是她开口回应,这就有五分希望了。我接着说:‘难得这位娘子帮我做活儿。多亏了你们两位施主,一个出钱,一个出力。要不是我厚着脸皮求娘子,还请不到她呢。官人您就做个东,帮我谢谢娘子。’您就拿出银子让我去买酒菜。要是她立刻起身要走,我也不能拉着她,这事儿就黄了。要是她没动,这事儿就有戏了,就有六分希望了。我拿着银子,临出门时跟她说:‘麻烦娘子陪大官人坐一会儿。’要是她也起身回家,我也拦不住,这事儿就黄了。要是她没起身,这事儿就更好了,就有七分希望了。等我买了东西回来,摆好桌子,我说:‘娘子,先停下手里的活儿,喝杯酒,难得这位官人破费。’要是她不肯跟您同桌喝酒,跑回家,这事儿就黄了。要是她嘴上说要走,却没动,这事儿又有戏了,就有八分希望了。等她酒喝得差不多了,聊得正投机的时候,我就说没酒了,让您再去买,您就再让我去买。我假装去买酒,把房门关上,把您俩关在里面。要是她生气跑了,这事儿就黄了。要是她没因为我关门生气,这就有九分希望了。就差最后一分希望,这一分最难。大官人,您在房里,说些甜言蜜语。可千万别急躁,别动手动脚坏了事儿,到时候我可不管。您先假装把袖子在桌上一拂,弄掉一双筷子,然后弯腰去捡筷子,趁机在她脚上轻轻捏一下。要是她大吵大闹,我就来解围,这事儿就黄了,以后也难成了。要是她不做声,这就是十分希望了,说明她有意,这事儿就成了。这条计策怎么样?” 西门庆听了,非常高兴,说:“这计策虽说不能让我名垂青史,可真是好计!” 王婆说:“别忘了答应给我的十两银子。” 西门庆说:“只要能办成这事儿,我肯定不会忘。这条计什么时候能用?” 王婆说:“今晚就有消息。我现在趁武大郎还没回来,过去跟她好好说说。您马上派人把绫绸绢缎和绵子送过来。” 西门庆说:“要是干娘能办成这事儿,我绝对不会失信。” 说完,西门庆告别王婆,去市上的绸绢铺买了绫绸绢缎和十两上等好绵,让家里的一个仆人用包袱包好,又带了五两碎银,直接送到茶坊。王婆接过东西,让仆人回去了。正是:

两人心意相通,王婆的撮合更是巧妙。

精心安排了这十步套近乎的计策,就等着两人欢会了。

王婆打开后门,来到武大家里。那妇人迎上来,请她到楼上坐下。王婆说:“娘子,怎么不来我家喝茶呀?” 妇人说:“这几天身体不舒服,懒得走动。” 王婆说:“娘子家里有历书吗?借我看看,我要选个裁衣的日子。” 妇人问:“干娘要裁什么衣裳?” 王婆说:“老身我这身体,十病九痛的,怕哪天突然不行了,得先准备些寿衣。幸好附近有个财主听我这么说,送了我一套衣料,绫绸绢缎的,还有不少好绵,放在家里一年多了,一直没做成。今年感觉身体越来越差,又赶上闰月,想趁这两天做了,可那裁缝刁难我,借口活儿忙,不肯来做。老身我这苦啊,说都说不完。” 妇人听了,笑着说:“只怕奴家做得不合干娘的心意,要是不嫌弃,奴家帮干娘做,怎么样?” 王婆听了这话,满脸堆笑,说:“要是能让娘子动手做,老身就算死也能安心了。早就听说娘子针线活儿好,只是一直不敢来麻烦您。” 妇人说:“这有什么。既然答应了干娘,肯定帮干娘做好。把历书拿去,找人挑个黄道吉日,我就帮您动手。” 王婆说:“要是娘子肯帮老身做,娘子就是我的福星,还用选什么日子。老身前些天也请人看过,说明天就是个黄道吉日。老身还以为裁衣不用选黄道吉日,就没记着。” 妇人说:“寿衣就得选黄道吉日,别的日子可不行。” 王婆说:“要是娘子肯帮老身这个忙,那就大胆定在明天,麻烦娘子到我家来一趟。” 妇人说:“干娘,不用这么麻烦吧,把料子拿过来做不行吗?” 王婆说:“老身也想看看娘子做活儿,再说家里也没人看店。” 妇人说:“既然干娘这么说,我明天吃过午饭就来。” 王婆千恩万谢,下楼走了。当晚,王婆把情况告诉了西门庆,约定后天西门庆准时过来。当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王婆把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买了些针线,准备好茶水,在家里等着。

话说武大吃了早饭,收拾好担子,便出门做买卖去了。那妇人把帘子挂好,从后门来到王婆家里。王婆见了,欢喜得不得了,连忙把妇人迎进房里坐下,接着煮了浓浓的姜茶,还撒上些松子、胡桃,端给妇人喝。收拾好桌子,王婆便拿出那绫绸绢缎。妇人拿起尺子量好长短,裁剪妥当,就开始缝起来。王婆在一旁看着,嘴里不停地假意夸赞:“好手艺啊!老身活了六七十岁,还真没见过这么好的针线活儿!” 妇人一直缝到中午,王婆便准备了些酒食请她,还下了一碗面给妇人吃。妇人又缝了一会儿,眼看天快黑了,就收拾好活儿回家去了。恰好武大郎挑着空担子进门,妇人忙拉开门,放下帘子。武大郎走进屋里,见老婆脸色微微泛红,便问道:“你去哪儿喝酒了?” 妇人回答:“是隔壁王干娘请我帮她做寿衣,中午安排了些点心招待我。” 武大道:“哎呀!别吃她的。咱们也有求人的时候。她不过请你做一两件衣裳,你回来吃点点心就行了,别去麻烦人家。你明天要是还去做,带点钱在身上,也买点酒食回礼。常言说:远亲不如近邻。可别失了人情。要是她不肯收你的回礼,你就拿回家做了再还她。” 妇人听了,当晚便没再说什么。有诗为证:

王婆精心设下圈套,武大郎却愚昧不知。

他让妇人带钱买酒酬谢奸诈的王婆,却白白把老婆往危险里推。

王婆设计好了一切,成功把潘金莲邀到家里。第二天饭后,武大郎出门后,王婆便过来请潘金莲到她房里,取出活儿,两人一起缝了起来。王婆还倒了茶,两人喝着,暂且不提。快到中午的时候,妇人拿出一贯钱递给王婆,说:“干娘,我和你买杯酒喝。” 王婆说:“哎呀!哪有这个道理!是老身请娘子来做活儿,怎么能让娘子破费呢?婆子的酒食,还不至于让娘子吃坏肚子。” 妇人说:“这是我家那口子吩咐我的。要是干娘见外,我就拿回家做,还给干娘。” 王婆听了,连忙说:“大郎真是懂事。既然娘子这么说,老身就暂且收下。” 王婆生怕坏了这事儿,自己又添钱买了些好酒好菜和稀罕果子,热情地招待妇人。各位看官,这世上的妇人,哪怕再精明,被人这般细心讨好,十个里头有九个都得中计。王婆又准备了点心,请妇人吃了酒食,妇人又缝了一会儿,眼看天晚了,便千恩万谢地回去了。

闲话少叙。第三天早饭后,王婆瞅着武大郎出门了,便走到后面叫:“娘子,老身冒昧了。” 妇人从楼上下来,说:“我正打算过去呢。” 两人碰面后,来到王婆房里坐下,拿出活儿开始缝。王婆马上倒了盏茶,两人喝了。妇人缝到晌午前后。西门庆早就盼着这一天,戴着一顶新头巾,穿着一套整整齐齐的衣服,带了三五两碎银子,直奔紫石街而来。到了茶坊门口,便咳嗽一声,说:“王干娘,这几天怎么没见你?” 王婆一听,便应道:“谁叫老娘呢?” 西门庆说:“是我。” 王婆赶忙迎出来,笑着说:“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施主大官人。你来得正好,快进来看看。” 说着,一把拉住西门庆的袖子,把他拖进房里,指着妇人对西门庆说:“这位就是给我衣料的施主官人。” 西门庆见到妇人,便作了个揖。妇人急忙放下手里的活儿,回了个万福。王婆又指着妇人对西门庆说:“多亏官人与老身衣料,放了一年都没做成。如今又多亏这位娘子帮忙,才做成功。这针线活儿简直像布机织出来的一样,又密又好,实在难得。大官人,你瞧瞧。” 西门庆拿起来看了,赞不绝口,嘴里说:“这位娘子这手艺可真厉害,简直是神仙的手段!” 妇人笑着说:“官人别笑话我。”

西门庆问王婆:“干娘,敢问这位是哪家的娘子?” 王婆说:“大官人,你猜猜看。” 西门庆说:“小人怎么猜得着。” 王婆笑眯眯地说:“就是隔壁武大郎的娘子。” 西门庆说:“原来是武大郎的娘子。我只知道大郎是个勤劳养家的人,在街上做点买卖,大大小小的人都没得罪过。又会赚钱,性格又好,这样的人可真难得。” 王婆说:“那可不。娘子自从嫁给大郎,凡事都百依百顺。” 妇人应道:“我家那口子没什么本事,官人别笑话。” 西门庆说:“娘子这话不对。古人说:柔软是立身之本,刚强是惹祸之源。像娘子的大郎这般善良,做什么都顺顺利利的。” 王婆在一旁附和道:“说得对。” 西门庆夸赞了一番,便坐在妇人对面。王婆又问:“娘子,你认识这位官人吗?” 妇人说:“我不认识。” 婆子说:“这位大官人是本县的一个财主,知县相公都和他来往,人称西门大官人。他有万贯家财,在县前开着生药铺。家里钱财多得数不清,米仓里的米都放陈了。红的是金,白的是银,圆的是珍珠,亮的是宝石,还有犀牛头上的角,大象嘴里的牙。” 王婆一个劲儿地夸赞西门庆,嘴里不停地说着。妇人听了,低下头继续缝针线。有诗为证:

女子的心思向来多变,常背着丈夫与外人私会。

潘金莲爱慕西门庆,春心荡漾,难以自控。

西门庆见到潘金莲,心里十分欢喜,恨不得立刻与她亲近。王婆便去倒了两盏茶,一盏递给西门庆,一盏递给妇人,说:“娘子,招待一下大官人。” 喝完茶,两人便开始眉目传情。王婆看着西门庆,用一只手在脸上摸了摸。西门庆心里明白,知道事情已经有了五分把握。自古道:风流之事,常由茶来牵线,酒是促成男女情事的媒人。王婆便说:“大官人不来,老身也不敢去宅上请您。一是有缘,二是来得正好。常言说:一客不烦二主。大官人出钱,这位娘子出力,要不是老身厚着脸皮相求,难得这位娘子在这里。官人就做个主人,替老身谢谢娘子。” 西门庆说:“是我考虑不周。我这儿有银子。” 说着,便取出来,连同手帕递给王婆,让她去准备酒食。妇人说:“不用这么麻烦。” 嘴上这么说,却没起身阻拦。王婆拿了银子就去了,妇人也没起身。婆子出门时又说:“有劳娘子陪大官人坐一会儿。” 妇人说:“干娘客气了。” 却依旧没起身。这也许就是缘分,两人都动了心思。西门庆一双眼睛只盯着妇人。妇人也偷偷看了西门庆,见他仪表堂堂,心中也有了五六分好感,又低下头继续做活儿。

没过多久,王婆买了些现成的肥鹅熟肉、精致果子回来,把果子都用盘子盛好,菜蔬也都装了,搬到房里的桌子上,对妇人说:“娘子,先放下活儿,喝杯酒。” 妇人说:“干娘,你招待大官人,我可不敢当。” 王婆说:“这酒就是专门为娘子准备的,怎么能这么说呢?” 王婆把菜肴都摆在桌子上。三人坐定,开始斟酒。西门庆拿起酒盏说:“娘子,干了这杯。” 妇人道谢说:“多谢官人好意。” 王婆说:“老身知道娘子酒量好,放开了喝几杯。” 有诗为证:

自古以来男女不同席,卖俏偷情的行为实在可悲。

不只是卓文君私奔司马相如,西门庆也与潘金莲偶然相遇。

妇人接过酒,西门庆拿起筷子说:“干娘,帮我劝劝娘子,多吃点。” 王婆挑好的菜夹给妇人吃。一连斟了三轮酒,王婆便去温酒。西门庆问:“敢问娘子今年多大了?” 妇人回答:“奴家虚度二十三岁。” 西门庆说:“我痴长五岁。” 妇人说:“官人这是拿自己和我比啊。” 王婆插嘴说:“娘子真是心思细腻,不仅针线活儿好,还通晓诸子百家。” 西门庆说:“这样的女子可上哪儿找去!武大郎真是好福气。” 王婆便说:“不是老身爱说是非,大官人家里就算有再多妻妾,也找不出一个比得上这位娘子的!” 西门庆说:“话虽如此,可一言难尽啊。只是我命不好,没娶到一个好妻子。” 王婆说:“大官人前妻应该不错吧。” 西门庆说:“别提了!要是我前妻还在,家里也不会乱成这样。如今家里虽然有三五七口人吃饭,可都不管事。我为什么总往外跑?就是因为在家要受气。” 妇人问道:“官人,你前妻去世几年了?” 西门庆说:“说起来伤心!我前妻出身平凡,可聪明伶俐,家里的事都能替我打理。如今她不幸去世已经三年了,家里的事变得乱七八糟。我能不往外跑吗?” 王婆说:“大官人,别怪老身直言,你前妻的针线活儿可比不上武大娘子。” 西门庆说:“没错!我前妻的相貌也比不上这位娘子。” 王婆笑着说:“官人,你在东街上养的外室,怎么不请老身去喝茶?” 西门庆说:“就是唱慢曲儿的张惜惜。我看她是个跑江湖的,不喜欢。” 婆子又说:“官人,你和李娇娇倒长久。” 西门庆说:“这个人现在已经娶回家了。要是她会当家,我早就把她扶正了。” 王婆说:“要是有合官人心意的,到家里来说亲,没问题吧?” 西门庆说:“我爹娘都去世了,我自己做主,谁敢说个不字。” 王婆说:“我就是说说,一时半会儿哪儿有合官人心意的。” 西门庆说:“怎么会没有?只恨我夫妻缘分太浅,没遇到罢了。”

西门庆和王婆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一阵,王婆便开口道:“正喝得高兴,酒却没了。官人可别嫌老身麻烦,再去买一瓶酒来接着喝,怎么样?” 西门庆说:“我手帕里有五两碎银子,都放在你这儿,要是想喝酒,尽管拿去买,多出来的钱,干娘就收下吧。” 王婆谢过西门庆,起身看了看潘金莲,见她三杯酒下肚,春心萌动,再加上西门庆与她言语间你来我往,两人都动了心思,只是潘金莲低着头,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王婆满脸堆笑,说道:“老身去买瓶酒,给娘子再喝一杯,有劳娘子陪大官人坐会儿。酒壶里还有酒没?要是有,就再给大官人筛上两杯。老身得去县前那家才有好酒卖,这一来一回得花些时间。” 那妇人嘴上说:“不用了。” 可身子却稳稳地坐在那儿,没有动弹。王婆走到房门前,用绳子把房门系上,然后来到门口,坐在那儿,手里一边搓着麻线。

再说西门庆独自在房里,便倒酒劝那妇人喝,故意用袖子在桌上一拂,把那双筷子拂落到地上。也是机缘巧合,那双筷子正好落在妇人脚边。西门庆赶忙蹲下身子去捡,只见妇人尖尖的一双小脚,正跷在筷子旁边。西门庆暂且不捡筷子,伸手就在妇人的绣花鞋上轻轻捏了一把。妇人顿时笑了起来,说道:“官人别胡闹!你若有意,我也有意。你当真想要与我亲近?” 西门庆立刻跪下说:“全靠娘子成全小生!” 妇人便把西门庆拉了起来。就在这时,两人在王婆房里,举止亲昵,关系变得十分亲密。

两人刚刚相处结束,正准备整理衣服,只见王婆推开房门走进来,说道:“你们两个做的好事!” 西门庆和妇人都吓了一跳。王婆接着说:“好啊,好啊!我请你来做衣裳,可没叫你来做这等事。要是武大郎知道了,我可脱不了干系,不如我先去告发你们。” 说完,转身就要走。妇人连忙拉住她的裙子,说道:“干娘,饶了我们吧。” 西门庆也说:“干娘,小声点儿。” 王婆笑着说:“要我饶你们也可以,你们都得依我一件事。” 妇人马上说:“别说一件,就是十件,奴家也依干娘。” 王婆说:“从今天开始,瞒着武大郎,每天都不能失约,好好陪着大官人,这样我就罢休。要是有一天不来,我就告诉武大郎。” 妇人说:“我一定听干娘的。” 王婆又对西门庆说:“西门大官人,不用老身多说,这好事已经成了,你答应的东西,可不能失信。要是你负心,我也会告诉武大郎。” 西门庆说:“干娘放心,我肯定不会失信。” 三人又喝了几杯酒,这时已经是下午了。妇人起身说:“武大郎那家伙快回来了,我得回去了。” 说完,便从后门回家,先把帘子放下来,武大郎恰好这时进了家门。

王婆看着西门庆,问道:“我这办法不错吧?” 西门庆说:“多亏了干娘。我一回到家,就拿一锭银子给您送来。答应的东西,我怎敢食言。” 王婆说:“我就盼着好消息呢。可别让老身到最后一场空。” 西门庆笑着离开了,暂且不提。

从那天开始,妇人每天都到王婆家里与西门庆相聚,两人感情深厚,如胶似漆。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到半个月,街坊邻居都知道了这件事,唯独瞒着武大郎一个人。有诗为证:

好事向来难以传播,恶事丑行却容易为人所知。

可怜武大郎的妻子,暗中与西门庆亲近。

话说到此,咱们分开来讲。本县有个小男孩,年纪才十五六岁,本姓乔,因为父亲当兵,在郓州生下他,所以取名叫郓哥。家里只有他老爹一个亲人。这孩子十分机灵,平日里只靠在县前的众多酒店里卖些时新果品维持生计,西门庆常常接济他一些盘缠。那天,郓哥好不容易寻来一篮子雪梨,提着在街上来回寻找西门庆。有个多嘴的人对他说:“郓哥,你要是找他,我告诉你去哪儿找。” 郓哥说:“多谢叔叔指点,要是能找到他,赚个三五十钱,也好养活我老爹。” 那多嘴的人说:“西门庆现在和卖炊饼的武大郎的老婆好上了,每天都在紫石街上王婆的茶坊里待着,这个时候多半就在那儿。你小孩子家,直接进去也无妨。” 郓哥听了这话,谢过叔叔的指点。这机灵的孩子提着篮子,径直朝着紫石街走去,直接进了茶坊,正好看见王婆坐在小凳子上搓麻线。郓哥把篮子放下,对王婆行礼说:“干娘,您好。” 王婆问道:“郓哥,你来这儿干什么?” 郓哥说:“我想找大官人,赚三五十钱养活老爹。” 王婆问:“什么大官人?” 郓哥说:“干娘心里清楚是哪个,就是他呀。” 王婆说:“大官人也得有个名字吧。” 郓哥说:“就是两个字的那个。” 王婆问:“什么两个字的?” 郓哥说:“干娘别装糊涂了。我要和西门大官人说句话。” 说着就往里面走。王婆一把揪住他,说:“小猴子,你去哪儿?人家家里,内外有别。” 郓哥说:“我去房里把他找出来。” 王婆骂道:“你这小混蛋!我屋里哪有什么西门大官人!” 郓哥说:“干娘别独吞好处,也分我一杯羹。我心里明白着呢。” 王婆骂道:“你这小屁孩,懂什么!” 郓哥说:“你这是马蹄刀在木勺里切菜,滴水不漏,一点好处都不给我留。非要我说出来,只怕卖炊饼的武大郎哥哥知道了,要发火。” 王婆听了这两句话,戳到了自己的痛处,顿时大怒,骂道:“你这小混蛋!敢在老娘屋里撒野!” 郓哥说:“我是小混蛋,你就是拉皮条的!” 王婆揪住郓哥,在他头上凿了两个栗暴。郓哥叫道:“你凭什么打我?” 王婆骂道:“小混蛋!再敢大声嚷嚷,我就扇你耳光把你赶出去!” 郓哥说:“你这老泼妇!平白无故打我!” 王婆一边推搡,一边狠狠地凿郓哥的脑袋,把他直接打出了街,雪梨篮子也被扔了出去。那篮雪梨散落一地,滚得到处都是。这孩子打不过王婆,一边骂,一边哭,一边走,一边在街上捡梨,还指着王婆的茶坊骂道:“老泼妇!你给我等着,我要是不把这事说出去,让你知道厉害,我就不姓郓!” 他提着篮子,径直去找能管这事的人。

若不是郓哥去找这个人,还真是:从前做过的坏事,倒霉的事一起找上门来。这可真是要让事情败露,引出大祸事。到底郓哥去找什么人,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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