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住持呢？”李浚又问。
“住持是我们重金聘请的高僧。有了他，这寺庙中的香火自然鼎盛。人多了，也便于我们暗中进行活动。但是，他对我们的一切并不知情。”王宝四回答。
“那你们的老窝设在何处？”李浚追问。
“小人不知道。”王宝四摇了摇头。
“不知道？看来这夹棍的滋味还没尝够。来人，给我继续夹，夹断为止！”李浚大声喝道。
“大人，小人真不知道，你就是杀了小人，小人也不知道。”王宝四急切地说道。
“真不知？”李浚问。
“真不知。小人只是外围人员，与上峰沟通那是知客僧的事，小人一概不知。”王宝四说着，看上去很坦诚的样子。
“你最好没有说谎，否则罪加一等。”李浚冷冷地说，“那你们如何联络知客僧？”
“他平时有指令，都是派一个小沙弥出来传令。如果需要面见我们，就让我们以拜佛的名义前去。”
“那本府再问你，你们为什么要杀人灭口？”李浚追问道。
“大人说的是孙大耙子吧？他该杀，死一百回都不为过！”王宝四说着，眼露凶光。
“这是为何？”李浚好奇地问。
“孙大耙子乃是洛阳人，跟小人一样，在洛阳之战后潜伏到长安。”
“潜入长安后，他也以商人身份为掩护，主要进行腐化、拉拢城中普通官员、将弁之事。”
“但是，没想到，他竟然两面拿钱，当双料细作。”
“前日，他竟然将我们在永安坊的联络点以及知客僧的身份卖给了一个太监。”
“但是，纸包不住火。昨日，上峰得知了这一消息，就命小人带人潜入嘉会坊中，以宣布重大行动为由，将其骗到堂屋，一网打尽。”
“这样的人，杀他一百次都不为过！”王宝四咬牙切齿地说。
李浚终于明白，为什么孙大耙子一家没有半点反抗的痕迹，原来竟是被熟人所杀。
“你说他将信息卖给了一个太监？”李浚问道。
“没错。他不是第一次卖信息了。昨晚他亲口承认，还与你们京兆府的人互换了信息。”王宝四说道。
听到这话，李浚顿时如五雷轰顶。想不到，这京兆府中竟然藏有奸细。
他立即想到了司录参军，寺庙住持的事，就是他发现的。
难不成，他就是潜伏在京兆府中的内奸？
这时候全城抓奸细，他极有可能丢车保帅，通过出卖别人保全自己。
而且，他提供的是重要信息，论功行赏时，必然能获取丰厚的赏赐与晋升机会。
如此一来，既可以彰显自己的忠诚，又能巧妙地潜伏下来，真可谓是一举两得。
“本府再问你，知客僧去了哪里？你的同伙去了哪里？”李浚气愤地问道。
“知客僧已经转移，小人也不知道他的去向。”王宝四说道。
“那你的同伙呢？”李浚又问。
“他们也转移了，去了西明寺。”王宝四回道。
“西明寺？”
“是的。上峰命令，让我们到西明寺潜伏。小人回去取物件，这才被你们抓住。”王宝四回道。
“你为何亲自回来取？”李浚又问。
“关键物件向来都是小人亲自经手，不敢假手于人。”王宝四不假思索地答道。
“你交待得很好。”李浚转向一旁的少尹，“方大人，你带上本府的令牌，带上一百名衙役，押着王宝四去西明寺抓捕同党。行动要迅速，抓到人后，迅速撤离。”
“卑职领命。”方洲带着衙役，押着王宝四，匆匆往延康坊西南隅的西明寺走去。
就在方洲前脚离开时，李浚忽然想到，西明寺乃长安第一大寺庙，僧侣众多。既然幽州商人撤往西明寺，那知客僧很可能也在西明寺。
“快，将方大人追回来！”李浚急忙叫来一名衙役。
不一会，方洲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本府要亲去西明寺。”说着，他让法曹参军再带五百名衙役，一起赶往西明寺。
西明寺本是前隋权臣杨素的府邸。杨素死后，府邸转了几道手，就到了太宗皇帝次子魏王李泰手中。李泰死后，唐高宗将其改为西明寺。
鼎盛时期，西明寺有房屋四千余间，分十院，寺面三百五十步，周围数里，左右通衢，廊殿楼台，飞惊接汉，金铺藻栋，眩目晖霞，是仿天竺祗园精舍建筑的大唐名刹。
不一会，三百名手持横刀的衙役将西明寺团团围住。李浚传下话去，任何人不许离开西明寺，否则格杀勿论。
附近居民见状，纷纷驻足观望，交头接耳，孩童被大人匆忙拉回家中。寺内的僧侣、香客见状慌成一团。
李浚和方洲带着两百名衙役进入寺内搜查。
“一间房一间房地搜，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就是掘地三尺，也要将这伙奸细搜出来！”随着李浚一声令下，两百名衙役分成十组，每个院落二十人，进行地毯式搜查。
“不知府尹大人驾临，老衲有失远迎，请府尹大人恕罪。阿弥陀佛！”
李浚抬头一看，原来是西明寺主持慧琳大师带着几个僧人走了过来。
“大师，本府有要务在身，没来得及通禀，打扰了僧侣们的清修，还请恕罪。”李浚拱手说道。
会昌灭佛以前，大唐僧人地位颇高。即便是李浚这样的高官，在西明寺主持面前，说话也得客气一点。
这些高僧手眼通天，保不齐哪一天他们在太子面前发几句牢骚，自己就得难受了。
“府尹大人太客气了。方才有人禀告老衲，说寺中出现了奸细，府尹大人亲自部署抓捕奸贼。老衲这才慌忙赶来，请大人到方丈奉茶。”慧琳大师十分谦卑地说道。
“喝茶就不必了。待本府得闲时，再向大和尚讨教。”李浚拱拱手，说道。
“既然府尹大人公务繁忙，老衲也不便多留。”
“只是这寺中出现奸细之事，老衲确实不知情，非常惭愧。”
“本寺一向严守清规，与世俗纷扰甚少牵连。还望府尹大人明察秋毫，尽快将奸细捉拿归案，莫要让其扰乱了佛门圣地的安宁。”
“老衲定会全力配合大人的调查，若有需要，寺内僧众皆可听凭大人差遣。”慧琳大师双手合十，表情凝重。
“大师放心，本府定会彻查此事，还西明寺一个清白。”李浚神色坚定地回应道。
“如此甚好。府尹大人先忙，老衲告退。”慧琳大师说着，与一众僧人施礼而去。
慧林大师走后，李浚继续指挥衙役进行搜寻。每一间僧舍、每一处佛堂都有衙役搜查。
僧人们静静地站在一旁，眼神中满是忧虑与不安。
“府尹大人，抓到了！”这时，一名捕头带着十几名衙役，押着王宝四和几个精壮汉子朝这里走来。
“大人，这都是王宝四的同伙，一个不漏，全抓来了。”捕头禀报道。
见知客僧还没抓到，李浚怀疑自己的判断是不是出现了失误。
那么大一个西明寺，就抓了几条小鱼，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你们几个再辛苦一下，分头押着这些人去搜寻，一定要将那知客僧找出来。”李浚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