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暗银色的铁箭携着巨大的冲击力，将门直接贯穿，牢牢钉在身后的墙上，带起一片灰尘。
“怎么会有劲弩？”
许七疑惑地问道。
这样制式，这样威力的弩，就是在军中，也只有精锐中的精锐才有资格调用。
可是在这千里之外的蛮荒之地，哪里来的劲弩。
“是萧成隽。”
心里的迷雾慢慢散去了，露出那张让谢令仪防不胜防的脸。
萧成隽，他不仅想让萧衍死，也想让她死。
所有挡了他路的人，他都会杀个干净。
许七愣住了，“太子？他疯了吗？”
谢令仪咬牙冷笑，“他就没清醒过。”
……
并州连续几日都在地动，着实让并州刺史愁白了头发。
刚刚安抚好城内百姓的情绪，又传来了新的噩耗。
“什么？你说锦衣卫去城郊的云水寺了？”
简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张刺史急地团团转，“云水寺有什么重要的人？怎么本刺史全然不知啊？”
一旁的副将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回禀道，“启禀大人，去云水寺的路塌了，末将派去查看消息的人，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张刺史一个激灵，“你说什么？这都几日了，还没人来回消息？！”
副将拱着手，有些为难，“秦王殿下失踪了，到处搜查也需要人手，末将想着云水寺都是些平头老百姓，多困几日也无妨，便没有太过留意。”
张刺史指着心腹爱将，你了半天，气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罢了罢了。还是先找到秦王殿下要紧，既然北镇抚司过去了，想来也用不着我们去掺和……”
张刺史甩着袖子，连午饭都没用，就着急忙慌地出门去找人了。
“砰——”
随着一声巨响，在浓烈的火药味里，眼前的巨石晃了一下，掉下零零散散的碎片。
“大人，堵的太死了，还要一会儿才能炸开。”
一人越过忙碌的众人，恭声禀报。
罗十一拿起手里的地图，对裴照指着方向，“前面的路堵的更死，这已经是最快的一条路了。”
大大小小的石块，将出口的山洞堵的严严实实，连光都透不进来。
炸药也不敢放的太多，万一把山腹炸塌了。
那他们还不如收拾收拾，一起投胎算了。
裴照一把打掉图纸，喉咙里压出一声暗哑的命令，“用水，轮流来！”
“是！”
有人应声，立刻取了汲水的装置上来。
裴照双手握拳，鲜红的液体自他的指缝里流了出来。
罗十一心知这个时候，无论他说什么，裴照恐怕都听不进去，只好偏过头，叱责底下的人加快些速度。
莫说裴照，就是他，见到山脚下的情景时都吓了一跳。
四处堆叠的尸体引来了成群的乌鸦。
脚下黄色的土地，都被血水浸成了褐色。
尤其是看到那些尸体上挂着秦王府的腰牌，裴照整个人都失控了。
“里面的人一刻钟前还发了信号，秦王妃她没事的，你别急。”
罗十一看着天色，勉强安慰了裴照一句。
裴照一言不发，浑身紧绷。
都是他的错，他要是没有怄气，早早就随着她来到并州，她就不会出事了。
都是他的错！
裴照挥手，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
烈火与冷水相撞，又一块石头被炸开了，滚滚白烟溢出来，眼前的视野愈发模糊。
天色慢慢沉了下去。
罗十一不得已地打扰了，双手已经在乱石堆里刨的鲜血淋漓的裴照。
“裴照，这不行，咱们得有人去并州复命。”
皇帝是要他们来找萧衍的。
可他和裴照已经在城外耽搁了一日。
“不去。”
裴照将碎掉的石块挖出来，头也不回地说道。
“她自然要救的，可我们也不能丢下秦王不管罢？”
罗十一头痛欲裂，裴照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完全不通人性，也听不进去人话。
裴照的动作停滞了一瞬，转头更加拼命地凿起石块来。
“裴照，你去复命，秦王的事情耽搁不得，我留下来找她，行不行？”
天色越来越黑。
裴照站起来，猩红的眼睛定定地盯着罗十一。
他的语气还算平静，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她要是死了，我让萧衍给她陪葬。”
上穷碧落下黄泉。
她既然这么喜欢萧衍，那就让萧衍永远，永远地陪着她好了。
罗十一下意识地信了，甚至连质疑的念头都没有过。
他信裴照干的出来这事，所有人都信。
“他奶奶的，都他妈乱看什么？赶紧挖啊！”
罗十一将破烂的衣服一把撕了下来，往手心吐了两口唾沫，提起搞头去挖石头了。
这次，没人再劝裴照了。
茫茫月色下，三十多个人。
沉默，迅速地挖着石头。
一夜很快就过去了，等天蒙蒙亮的时候，终于挖出了一条窄窄的通道。
裴照第一个爬了进去。
后面的人慢慢跟上。
一路往上，罗十一越走越心惊。
在一片可怕的沉默中，终于爬到了山顶。
云水寺就在前面，金色的匾额歪歪扭扭地躺在地上，上面还有被脚踩过的痕迹。
寺庙的大门紧闭着。
还未打开大门，就有浓烈的腥臭味溢了出来。
罗十一咽了口唾沫，试探性的看了裴照一眼。
“裴照，你……”
话音未落，裴照提起腿，面无表情地踹开了大门。
大门缓缓打开。
忽然间，有什么东西从头顶砸了下来。
罗十一一把接过，险些没当场吐出来。
他手里的，竟然是一条胳膊，胳膊已经被啃地残缺不全，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
伴随着浓烈的腐臭，里面的情形显了出来。
“呕——”
有人只看了一眼，就躲过一旁，捂着腰，开始抑制不住地呕吐起来。
佛殿前的大院。
堆满了已经腐烂的尸体。
狼，豹子……
数不胜数的动物趴在那些尸体上，肆意啃噬，爪子里还揪着盘盘绕绕的肠子和内脏往外扯。
往日云烟缭绕，景色宜人的云水寺。
已经成了人间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