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0章 赠予，礼物
一大早，西陵王召见，处理好所有的事情，楼隐从紫宸殿出来时，御花园里的拜花神仪式已经结束，他没有看到他的小姑娘，不远处宛妃正坐在亭子里喝茶，见他来了，放下茶盏，笑道：“楼太医，本宫今日觉得头有些疼，想请楼太医给本宫瞧瞧。”
宛妃这样的女人，一辈子都在争着往上爬，即便被威胁被踩在了脚下，她们趾高气扬的态度却还是变不了，她刚刚那声招呼，是这些年来最熟悉不过的信号，表示有事吩咐，需要借一步说话。
楼隐眉头微微牵起，却还是彬彬有礼地弯下身子应道：“是。”做戏要做足，他从来都很有耐心。
宛妃起身，扶着慧意的手闲闲踱入延禧宫，楼隐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心不在焉。
关上门，宛妃便笑道：“楼太医，本宫今天要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
楼隐不说话，静立不动。
宛妃微微一笑：“本宫看出来了，楼太医虽然被指给了相国府的大小姐，可是对我们可爱的小七公主却真是上心得很啊，她病了，楼太医就整日呆在行宫，她进宫了，楼太医又寸步不离地陪着，连打破了一盆花都要替她求情，生怕她一不小心丢了小命……呵，本宫原以为楼太医是何等无牵无挂的人，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个凡人，总会有把柄……”
楼隐仍旧不动，只是眉头拧起，她的话还没有说到重点。
“楼太医，本宫想不明白，她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怎么就能让你这么宠着她呢？本宫仔细思量了一番，小七那丫头最喜欢的人是萧梁世子，哎唷，这可怎么好，楼太医只能在一旁看着，妒忌着，兴许还要亲自参加她和萧梁世子的婚礼，真是太可怜了……”宛妃说着，忽然快意地笑起来：“楼太医，本宫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法子让你可以和小七多亲近亲近，也许，还可以一辈子陪着她……”
楼隐眯起眼睛。
“别紧张，听本宫好好说。”宛妃走近他一步，冷冷地注视着他的眼睛道：“很简单，让她生病受伤，而且一辈子都好不了，你想陪她多久就陪她多久！”她一字一句地说完，带着满满的恨。
楼隐静静站在原地，淡淡开口道：“娘娘最好安分一点，管好自己的事就可以了。”此时，他还没有怒，让首席御医楼隐发怒，实在是一件太不易的事。
宛妃疯了一般大笑：“安分一点？说得轻松，本宫的所有一切都掌握在你的手上，居然还让本宫待那个臭丫头温和，让她随心所欲地进出寿昌宫，让她去烦扰我的寿儿，是，她是无忧无虑了，可本宫怎么能痛快？！楼隐，你说，要是本宫把你毒死了王后的事情抖出来，小七会怎么对你？还会黏着你一直叫哥哥么？嗯？她还真要感谢你这个哥哥呢，若不是她的好哥哥毒死了她的母后，她怎么会回宫来遇到她心爱的驸马爷呢？她……呃……”
一只冰冷的大手忽地扼住了她的脖子，只见原本离她很远的男人鬼魅一般上前，阴森森地问：“你敢威胁我？”
宛妃本能地用双手攥住男人的手腕，想把他的手掰开，呼吸急促，声音沙哑，却还在笑：“是你不肯给我活路……如果你答应保证我两个儿子的安全，我可以替你保守这个秘密……”
男人忽地俯身，凑近她的脸，往日柔和让人如沐春风的嗓音变得一片冰冷，如同来自修罗地狱：“你没有资格跟我讲条件。”
“是么？”宛妃哑着嗓子笑：“我给她下了满庭芳，王后中的药量撑过了三个月，她却不一定能撑得过三天……”
“你敢对她下毒？！”男人的手更用力，隐隐能听见宛妃骨头断裂的声音。
宛妃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来，她惨笑：“心疼了？你也知道心疼是什么滋味？本宫这辈子什么都能忍受，就是不能忍受受人威胁，要死就一起死！我既然敢做，就没有想过退路！”满庭芳之毒，世上无人可解。
男人甩手将她扔出去，如墨的长发无风自动，琥珀色的眸子暗沉魅惑，谪仙般温润如玉的面庞冷如冰雕，他居高临下森冷地望着她笑：“想死？哪有那么容易？从前我留着你，是因为你对我尚有些用处，现在，你居然把主意打到了她的头上，不要考验我的耐心，也不要猜测我可以狠到什么地步，因为，你很快就会知道……”
※
桃夭回到行宫，仍旧有些闷闷不乐，她捧着那个小小的花盆去了萧梁别院，不管她多么不高兴，要送给萧陌的礼物还是不能少的。
刚刚走进后院，就见萧陌一身干净的白袍站在假山石前，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来，好似他一直在等着她似的。
桃夭走上前去，把手里的花盆递给他，咬咬唇，轻声道：“萧陌，祝你生辰快乐，天天都开心。”
萧陌望着那花盆，眉头稍稍拧起，没有接，问道：“这是什么？”
“鸢尾啊，等它长好了，会开白色的花，你没有见过吧？”桃夭试探地问。
萧陌摇头：“没有。”
“那就拿着吧。”桃夭把花盆塞到他手上。
萧陌接住。
“那……”桃夭咬紧下唇，低下头去，她的任务完成了，现在不知道该做什么，无力地叹了口气：“我回去了。”
萧陌有些意外，她每次来了都不会这么匆忙地说要走，甚至还死皮赖脸地不肯走，他盯着她垂下的脑袋，淡淡道：“留下来吃饭。”
桃夭点点头：“哦。”萧陌说是就是，萧陌说留就留吧。
那个小小的花盆摆在餐桌上，盆中的绿苗还很小，花盆的侧面画着一个身穿红衣的小女孩，只是素笔勾勒出的一些轮廓而已，却隐隐发现画中的小女孩与眼前的很是相似……萧陌盯着那盆花看了半晌，又抬眼望了望对面一言不发埋头吃饭的桃夭，觉得她今天很不对劲，她平时总是那么聒噪，吵得他头都疼，而他则习惯了不说话，现在乍见她也不先开口，居然有些不适应。
一顿饭吃下来，两天统共没有说过三句话。
吃完了，桃夭站起来又要走，刚刚道完别，萧陌却问道：“今天怎么了？”
“没有怎么啊。”桃夭否认，头却不敢抬起来看他，又道，“我走了哦。”
萧陌长臂伸出，一把将她捞了回来，他就坐在椅子上，抱她在怀里，很不高兴地开口：“不想看到我？”
“没有！”桃夭斩金截铁地摇头。
“那是怎么了？”萧陌眉头舒展了些。
桃夭垂着头，不知道从何说起。
萧陌见她半晌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左手臂又圈紧了些，右手却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来，递到她眼前，叹道：“看看喜不喜欢。”
桃夭疑惑地看过去，却随即惊喜地睁大了眼睛，一把抢过那个东西抓在手里，叫道：“好漂亮！”
一支珠钗。
尾端用蓝宝石雕刻成鸢尾花的形状，十分精致小巧，看得出来制作之人花了不少心思，鸢尾花的每一个纹路都清晰可辨，栩栩如生，可是也正因为精细，又让人不敢轻易触碰，怕把那孱弱的花瓣弄碎了似的。
桃夭将珠钗握在手心里，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忽地不确定地问：“这……这是要送给我的么？”
萧陌叹气，反问：“你说呢？除了你，谁还会这么喜欢鸢尾花？”顿了顿，又补充道：“及笄礼那天戴上它，别的都不要戴。”
桃夭满心感动，这是萧陌第一次送她东西，也是她第一次收到这么好看这么用心的珠钗，也顾不得什么矜持不矜持，顺势搂住他的脖子，亲在他的脸颊上，犹觉得不够，双臂紧紧地抱着他，头埋在他肩上，吸了吸酸酸的鼻子道：“及笄礼上我一定戴着它，以后我一辈子都戴着它！”
萧陌失笑：“一辈子就这一支钗，够了么？”
“够了！”桃夭点头，“只要是萧陌送的，一支就够了！”
她小小的身子主动偎在怀里，又温顺又惹人怜爱，只有这一个小女孩，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不争不抢，不需要担心失去，只要他活着一日，她就会一直喜欢着他，一直听他的话。萧陌笑起来，只手环住她的身子，他想，他也够了。
忽然，怀中的小女孩闷闷地问道：“萧陌……你、你会娶我么？”
萧陌轻声答，没有犹豫：“会。”
“那，等你娶我的时候，要骑着马带我走遍王都的大街小巷，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要娶我了。”小女孩又道。
萧陌摸了摸她的发，应道：“好。”只有此刻，心无旁骛。
桃夭笑起来：“你答应了就不能反悔了！你要是反悔，我就一辈子都不理你了！”
萧陌扳过她的脸，凑上去吻她，他的吻好似鸢尾花的香气，他笑：“不反悔。”
桃夭的脸热得发烫，她想萧陌就在眼前，他答应了娶她，他对她这么好，她才不会去问夙锦的事情呢，她才不要问萧陌是不是已经喜欢上她……她不问……
※
夜色来临，萧陌送桃夭回行宫，站在宫门前，桃夭两只手背在身后，望着面前的萧陌，想了想，道：“萧陌，那盆花你要好好地照看着，不能让它冻着了。我算了算日子，鸢尾大概都是五月开花，今天是你的生辰，到了五月我的生辰的时候，花就差不多开好了，只要等三个月！”
她说得郑重其事，萧陌勾起唇：“明天你自己过来照看吧。”
桃夭咬咬唇，有些生气：“这是我送给你的花，你难道不能照顾它么？”
繁星满天，宫门前挂着照明的灯笼，映得小女孩的脸明媚动人，这样嗔怪的样子他却从来都没见过，萧陌上前一步搂住她，俯身吻在她的唇上低低地笑：“因为我想看看你……”
桃夭再说不出一句话，睫毛轻颤，闭上眼睛，哦，萧陌说想看看她，那她就过去照看鸢尾花吧。
萧陌走后，桃夭轻快地跳上一层又一层的台阶，她觉得花朝节真是个好日子，她从没有像今天这么开心，不，最近她一直都挺开心的，白天在王宫里遇到的不快通通都烟消云散了。
才刚刚进了宫门，就见哑奴候在那里，看到她，星眸难得地闪烁了一下，欲言又止道：“公主，楼太医在那边等着您。”
“楼隐哥哥？”桃夭蹙起眉：“他等了很久了么？”
哑奴点头：“是。”从中午一直等到现在。
桃夭赶忙往前走，只见那一身单薄的青衫仍旧立在莲花池旁，仿佛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就有安宁温馨，即使那池中没有碧绿的荷叶，也没有盛开的白莲，他站在那里也一丝不突兀。
可是，也许是星光太远，他的背影模糊不清，看起来平添了几分凄凉。
“哥哥？”桃夭在他背后几步远停下来，小声地唤他，心里有些奇怪的想法，生怕出声太大，会吓着了他。
楼隐的脊背一僵，他慢慢转过身来，琥珀色的眸子昏暗不明，他轻轻对她笑：“桃子。”
桃夭上前一步，很不安地将两手背在身后：“哥哥，你等我很久了是不是？我刚刚才从萧梁别院回来……我、我不知道你在等我……”
楼隐垂眸，微微一笑：“没关系。”他的小姑娘不知道他在等她，所以，没关系……
桃夭却还在解释：“哥哥，今天是萧陌的生辰，我把那盆花送给他了，他很高兴，我们一起吃饭，然后他还送了我一支很漂亮的钗，你要不要看看？”
楼隐唇边的笑容惨淡之极，然而光线太暗，没有人看得出来，他点头，哑着嗓子应：“好。”
桃夭献宝似的把那支鸢尾珠钗拿出来，小心翼翼地递给他：“哥哥，你看，漂亮么？”小女孩的心思太难掩饰，她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她此刻多么幸福。
楼隐接过来，指尖有些微颤抖，轻轻触碰着上面雕工精细的蓝紫色鸢尾花瓣，缓缓点头：“很漂亮。”真的很漂亮，他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鸢尾花。
“嘿嘿，”桃夭满心欢喜地又把珠钗拿回来，小心地收好，问道：“哥哥，你来找我做什么呢？”
楼隐还没有缓过神，愣了愣，挤出笑容来：“桃子，你把这药喝了。”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比普通的药瓶要稍稍大一点。
桃夭惊讶：“哥哥，我没有生病，为什么要喝药呢？”
“这个天气最容易生病，喝了这药以后就不怕生病了。”楼隐解释道。
桃夭丝毫没有怀疑地接过来，真的就仰头喝了下去，喝完咳了咳，捂着嘴道：“哥哥，这药怎么这么奇怪，好难喝！是什么做的？”
楼隐微笑，没有解释，只是道：“喝了就好了。”
桃夭笑嘻嘻地擦了擦嘴：“哥哥，人家花朝节都送花送首饰，你却给我送药，真是新鲜！”
“是么？”楼隐摸了摸她的头，自嘲道：“哥哥一点都不浪漫，是不是？”忽地倾身看着她的眼睛，淡淡笑道：“桃子，花朝节了，你有没有想过……送我什么呢？”
他的声音太轻，却一直问到小女孩的心里去，只把她刚刚的笑全都抹去，她没有来由地想哭，手足无措地揪住男人的衣袖：“哥哥，我……”
楼隐直起腰身，微微一笑：“没有关系，我只是开玩笑，桃子不要放在心上。很晚了，我回去了。”
他抬脚要走，桃夭却仍旧揪着他的衣袖没有放开，紧张地问道：“哥哥，你想要什么呢？”
楼隐被问住了，抬起的脚又顿住，很久以后他才答：“没有什么想要的，所以，桃子不用去想了。”
“哦。”桃夭低着头，手却仍旧捏着他的衣袖，好似这一松开就再也握不住了。
一身青衫的男人俯视着一言不发的小女孩，想伸出手却又收回来，无数次都是这样，他想抱着她，想吻她，想对她说很多很多话，可是最后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如果不能许她长久，他宁愿不给她任何希望，就算他的心疼得血肉模糊，也要把她朦胧的情丝亲手斩断。
“哥哥，”小女孩忽然抬起头，直直地看着他：“明年花朝节，你要是想到了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告诉我，好不好？”
楼隐微笑，点点头，轻声应道：“好。”
小女孩终究还是松了手，楼隐慢慢踱步出了宫门，琥珀色的眸子淡淡看了眼立在宫门前的哑奴，却没有对他说一句话。
望着漆黑的天幕上点缀着的繁星，青衫男子在马车前停下脚步，明年的花朝节……他想要什么？
他想要的，这辈子都得不到了，任他有逆天的本领，也得不到毕生所求，何苦去为难他的小姑娘呢？
花朝节，二月二，他赠予他的小姑娘心头血，命运却让他的小姑娘赠予他无穷无尽的悲戚……她知道今天是萧陌的生辰，却不知道今天也是他的生辰，不，不只是她，没有任何人知道，除了他自己。
“咳咳咳……”青衫男子低低咳嗽了一声，抬脚上了马车，宫中的麻烦想必都在等着他。
? ? 额，看情况，今天也许有二更，也许，也许……+_+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