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星辰，斑斓无声。
有人抬头往天上的圆月望去，目光之中带着尤为复杂的情绪，从齐洛说出纯狐与嫦娥同属一体开始，认知崩塌的速度就开始始料未及。
旧知识与新体系在浅淡的风声中急速碰撞，尔后用无法言说的方式分崩离析。
嫦娥......
在自己的意识中从来都是那个凄苦坚守的唯美神祗，可今天，就在齐洛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之间，蜕变成了和谋杀夫的蛇蝎美人。
说真的，这的确有些让人难以接受。
胸腔之中，像是被一块巨石堵住。
无法迅速排解的情绪也在无比短暂的时间内，幻化成了洒满荧幕的行行文字。
【主播......按照你刚才这个说法，嫦娥就是那个十恶不赦的恶人了呗？那为何九州的各类传统神话和小说中还要对她进行美化呢？】
【对啊，主播！要知道你刚刚的佐证之一就是来源于古籍，那就证明肯定有古人知道她与纯狐同属一人！一个杀父的恶神，又如何变成传统文化中“清苦女性”的代表呢？这.......这不合理！】
两行弹幕，裹挟着无尽的疑惑窜入观众视野，也顺带着唤醒了众人心间同款的“质疑”。
矛盾，出现了！
若纯狐与嫦娥同属一人，那为何在绝大多数的古籍文献中，嫦娥都是以正面形象出现的？
这有问题！
绝对有问题！
原本沉默的直播间，在两条弹幕的带领下，迅速陷入躁动骚乱。
无数声附和，洋洋洒洒的铺陈而出，本该止息的争论，再一次将众人包裹至深。
镜头中，齐洛不知何时将那把被杨娜丢掉的折扇从垃圾桶中捡了起来。
他轻轻拂去沾染在上面的浮尘，握在掌心中轻轻挥动几下后，这才气定神闲的抬眼看向屏幕。
“大家说的很有道理，我欣赏你们可以如此坚定的提出自己的质疑！”
“说实话，在之前完成今天的推论后，其实我也曾与大家有过同样的想法，也曾纠结疑惑于这个无比矛盾的状况。但直到有一天，当我像现在这般挥动手中的折扇时。几乎是一瞬间.......我就想明白了！”
折扇？？？
众人无比敏锐的从齐洛的发言中捕捉到了两个字眼，心间的疑惑却愈发深重起来。
他到底在说什么呀？
嫦娥的文献记载矛盾还能和折扇扯上联系的？
主播这是又要玩什么意识流？
这一刻，观众的脑袋几乎全数陷入了宕机，直到夜风在麦克风中留下吱吱的声响之时，那道熟悉的声音方才重新初心解惑。
“诸位，请全部朝我看过来！”
扇柄在桌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吸引了众人无处安放的目光。
“我问大家一个问题”，他如此说着，“哗”的一下将折扇打开。
“有没有人能告诉我，这把折扇，一共有几面？”
【呃......这个问题该不会还暗藏着什么玄机吧？两......两面？】
“自信一点，不会有什么玄机的，就是两面！”
齐洛笑着调侃了一句，将两面折扇依次在镜头前展示了一下，尔后重新望向众人。
“一把折扇，分成两面，一面被我用来题字，另外一面被我用来作画，它们同属一体，但却承担着不同的角色。”
“既然折扇都可以分成两面的话，那诸位觉得，人.......可不可以分成两面呢？”
直播间内的空气，先是无比明显的停顿了一下。
众人紧紧盯着齐洛手中的折扇，只感觉有股莫名的情绪正在血液中蹿升。
某些凝固已久的思绪，像是突然被点醒，此前无论如何都无法想通的问题，也在这一刻彻底变的合理。
对啊！
既然折扇可以分成两面的话，人也可以啊！
如此一来的话，之前困囿着他们的那些矛盾，不就彻底解决了么！
“嫦娥与纯狐之间，从来都没有所谓的矛盾。之所以在九州各类古籍文献中有着不同的记载，不过就是遵从了人物的两面性而已！”
秋蝉的呜咽声中，齐洛继续。
“说到这里，我就再问诸位一个问题吧！”
齐洛嘴角带笑，只是语调正在用众人可以察觉的方式慢慢飘渺。
“关于人物两面性的问题，其实我在之前的解读中也曾提到过，不知诸位.......还有没有印象呢？”
此话一出，观众们旋即陷入思索之中。
在最短的时间内，如同走马灯般将齐洛过往时间中的直播片段进行回闪。
只是就算直播间中有足足几千万个脑袋，可一时半会儿之间，他们依旧没办法将齐洛之前讲的东西与人物的两面性产生关联。
这些人中，也包括陈之明。
昏黄的台灯下，老人眉头紧锁，指尖的圆珠笔在桌面上敲击出凌乱的回响。
他口中念叨着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目光也在房间内随意游走。
直到眼眸从书架上那本《红楼梦》上闪过之际，他身形猛地一滞，某些潜藏许久的记忆，瞬间激活，那张古井不波的脸，竟开始变的微微扭曲起来。
他想到了！
只是这个答案带给他的感觉，是前所未有的寒凉与冷惧！
夜风将老人额前的白发鼓动而起，用力深吸几口气后，陈之明抬起颤颤巍巍的手指 ，开始在键盘上敲击起文字。
不算漫长的时间，转瞬即逝。
同一时间，随意挥舞着折扇的齐洛刚把目光朝屏幕上投去。
他先是微笑着浏览了几道弹幕，尔后忽地一滞，继而轻轻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朝镜头中投去一个旁人难懂的目光。
“很厉害啊这位观众，竟然能这么快理解到我在说什么！”
“你说的没错，我第一次提到人物两面性这个概念的时候，的确是在讲解《红楼梦》的阶段！”
视线中，齐洛边说着边从座椅上缓缓起身。
他轻轻舒了口气，随后用老旧折扇的扇柄往屏幕中央轻轻点了点。
“那一次，是在给大家分析妙玉的时候提到的。”
“很简单，也就四个字——”
“一体.......双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