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子港口的霓虹在雨幕里晕成破碎的星云，傅少将第三次伸手去摸西装内袋时，冷汗已经浸透了衬衫。
他记得那只铂金戒圈原本应该裹着苏联糖纸，可此刻他的指尖只触碰到军装布料粗糙的质感。
“傅少，起重机组装完毕。”副官的声音从量子通讯器里传来，还夹杂着金属框架碰撞的嗡嗡声。
傅少将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当战术目镜扫描液压阀时，突然闪过异物警报——一道金属弧光卡在润滑槽的缝隙里，随着机械臂的升降折射出细碎的虹彩。
他抬腕看表的手微微颤抖，距离庆功宴求婚环节还剩四十七分钟。
全息投影在港口上空拼出崔恩敏穿着军装的照片，冰晶凝结在她睫毛上的特写镜头，就像三年前他们在西伯利亚实验基地初次见面时的暴风雪。
“启动b方案。”傅少将扯松领带，喉结滚动着，强咽下内心的慌乱。
当备用戒指出现在掌心时，像糖霜一样的纳米修复涂层正簌簌剥落——这枚临时赶制的钨钢指环原本应该躺在保险柜的最底层，此刻却忠实地复刻了原版戒圈内侧的俄文刻痕：1961.4.12。
观景台的防弹玻璃映出崔恩敏晃动的身影，她指尖捻着的奶糖忽然散发出焦糖的香气。
战术目镜自动聚焦在三百米外——傅少将的副官正猫着腰钻过起重机底盘，军靴溅起的量子泡沫打湿了裤脚。
当那枚折射着红星光斑的铂金环出现在增强现实界面时，她故意让发丝垂落，遮住骤然收缩的瞳孔。
雨势在激光烟花升空的瞬间达到了顶峰。
傅少将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看着氦气球拖着的全息绸带在雷暴中扭曲成诡异的克莱因环。
备用戒指在掌心烙下灼热的痕迹，他想起今早更衣时特意喷洒的古龙水——前调是崔恩敏最讨厌的雪松香，此刻却混合着港口的铁锈味，酿成了一种令人安心的苦涩。
“傅少将！”策划师抱着一摞湿透的流程表冲过来，防水睫毛膏在眼底晕开，像墨色的溪流，“雨幕全息成像出现延迟，要不要启动……”
“按原计划进行。”他解开两颗衬衫纽扣，让暴雨顺着锁骨流进心脏跳动的地方。
抬头的刹那，战术目镜捕捉到观景台玻璃反光里崔恩敏转身的背影，她军装下摆的冰晶装饰正在融化，就像某种秘而不宣的眼泪。
当《天鹅湖》的前奏夹杂着雷声炸响时，傅少将终于看清了崔恩敏瞳孔里跳动的琴谱。
她接过钨钢戒指的动作十分优雅，指腹却精准地摩挲着刻痕的凹陷处，这个习惯性的验毒动作让傅少将后颈冒出冷汗——备用戒指上1961字样的边缘，明显比原版多出两道纳米焊接的毛刺。
暴雨在烟花达到最高潮时骤然停歇。
崔恩敏忽然踮起脚，凑近他的耳畔，带着奶糖甜味的气息拂过他的喉结：“傅少将知道吗？钨的密度比铂金高19.3%。”她无名指上的戒圈突然开始吸收周围的光线，在两人相触的皮肤间形成了微型重力场。
港口起重机的警报恰好在此时响起。
傅少将转头时，看见那枚消失的铂金环正在液压阀的缝隙中高频震颤，苏联红星的浮雕将激光折射成血滴状的光斑，精准地投射在崔恩敏战术手套的指纹识别区。
暴雨浇透的钢架结构在傅少将背后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崔恩敏战术手套的警报器突然亮起红光。
她望着液压阀缝隙间震颤的铂金戒圈，突然想起三小时前在更衣室撞见策划师往傅少将外套喷雪松香水的场景——那瓶刻着“胜利日特别款”的古龙水，此刻竟成了暴露备用戒指破绽的致命线索。
“重力场读数异常！”副官的嘶吼混着金属断裂声炸响，傅少将猛地将崔恩敏扑倒在防弹玻璃上。
他们头顶十米处的起重机悬臂突然扭曲成麻花状，被戒指形成的微型黑洞撕扯出量子泡沫的幽蓝光晕。
崔恩敏的军装领口被勾破，露出锁骨下方淡粉色的弹痕——那是去年傅少将替她挡下流弹时，她执意用同款伤口刺青的“情侣标记”。
“你连钨合金的密度差都算计到了？”崔恩敏在气浪中翻身压住傅少将颤抖的手腕，被雨淋湿的睫毛几乎戳进他瞳孔，“用苏联航天器的材料复刻婚戒，就为了让我想起西伯利亚的雪？”
傅少将的喉结重重滚动，战术目镜因为进水泛起雪花噪点。
他看见三百米外的备用发电机突然爆出电火花，策划师正踩着十厘米高跟鞋狂奔向总控台，浸透的流程表在身后拖出蜿蜒的水迹。
当崔恩敏的指尖触碰到他后颈的冷汗时，那枚卡在机械臂里的铂金戒圈突然开始播放1961年加加林进入太空的俄语广播。
“因为你说过……”傅少将突然发力将人拽进怀里，军装纽扣崩落的声音混着心跳震耳欲聋，“真正的浪漫要经得起液压机检验。”他沾着铁锈味的拇指擦过崔恩敏嘴角的奶糖残渣，在起重机彻底坍塌的轰鸣声中，将钨钢戒指推进她无名指根部。
量子泡沫如婚礼彩带般在四周炸开，崔恩敏突然咬住傅少将的喉结。
这个带着血腥味的吻持续到应急照明灯全部亮起，她染着机甲机油的指尖在对方后背画出坐标函数——正是三年前他们被困冰窟时用来计算逃生路线的公式。
“傅少将的演技比暴风雪警报还拙劣。”她贴着男人发烫的耳垂轻笑，任由对方将自己无名指上的戒圈转出残影，“从你今早把糖纸捏出十二道褶开始……”
欢呼声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策划师顶着晕成熊猫眼的睫毛膏跳上控制台，用激光笔在雨幕投射出歪歪扭扭的“嫁给我”；副官拎着泡水的香槟从起重机底盘钻出，军靴里还卡着半枚苏联糖纸；连港口人工智能都用机械臂举着故障指示灯跳起康康舞，全息投影里的加加林头像对着镜头比大拇指。
“嫂子该不会连求婚时间都黑进系统计算过吧？”技术员小陈突然从配电箱后探出头，手里还攥着被电焦的流程表，“傅少将今早偷偷修改了十三次应急预案，连量子泡沫的折射率都……”
崔恩敏的耳尖瞬间红过机械臂的警报灯。
她转身就要去拧小陈的耳朵，却被傅少将拦腰抱起来转了三圈。
男人沾着机油和雪松香的军装下摆扫过她小腿，那些融化的冰晶装饰不知何时重新凝结成星链的图案。
“傅少将。”她突然揪住对方汗湿的领带，在众人起哄声中压低嗓音，“你知道钨钢戒指吸收的是哪种光线吗？”没等对方回答，她突然按下战术手套的指纹锁，戒圈内部顿时浮现出西伯利亚实验基地的立体坐标——正是他们初见时被暴风雪掩埋的逃生舱位置。
暴雨洗净的夜空突然炸开北极光的全息投影。
崔恩敏望着傅少将瞳孔里跳动的经纬度，突然想起那个冰窟里的雪夜，男人用体温替她焐热机甲操作杆时，喉结也像现在这样挂着将坠未坠的汗珠。
当港口钟楼传来午夜报时声时，她终于放任自己陷进这个带着铁锈味的怀抱——就像三年前放任暴风雪把自己推向这个固执的笨蛋。
月光突然穿透量子云层，将两人纠缠的影子拉得很长。
傅少将的军装口袋突然传出电子提示音，崔恩敏伸手摸出个正在倒计时的金属盒，盒盖上用俄语刻着“致十年后的崔恩敏”。
她挑眉看向眼神闪躲的未婚夫，听见港口的风裹着咸涩的潮气掠过耳畔，恍惚间竟像穿越时空的雪粒在叮咚作响。
量子港口的探照灯将两人相拥的身影投射在锈迹斑斑的甲板上，崔恩敏战术手套的指纹锁突然发出蜂鸣声。
她垂眸看见戒圈投射出的逃生舱坐标正在缓慢偏移，最终定格在莫斯科红场的经纬度——这分明是去年他们执行完秘密任务后，傅少将裹着绷带也要带她去看圣诞焰火的坐标。
“傅少将连婚戒都要做成导航仪？”她屈起手指轻敲对方胸口，战术目镜自动放大男人锁骨处新添的擦伤。
那是三小时前起重机坍塌时，傅少将为护住她撞上液压阀留下的伤痕。
傅少将喉间溢出一声闷笑，沾着机油的拇指抚过她眼尾的泪痣。
这个动作让崔恩敏想起西伯利亚冰窟里，男人曾用同样姿势替她擦去睫毛上的霜花。
港口人工智能突然切换了一首《喀秋莎》，生锈的机械臂随着旋律跳起踢踏舞，震得头顶量子云层簌簌落下光尘。
“报告！三号起重机残余重力场出现异变！”技术员的惊呼被淹没在香槟开瓶的脆响里。
小陈抱着半融化的冰淇淋蛋糕从配电室钻出来，奶油正顺着写有1961字样的巧克力牌往下淌。
崔恩敏敏锐地发现蛋糕顶层用糖霜绘制着拜科努尔发射场的微缩模型——与他们初见时她偷偷塞进傅少将口袋的奶糖包装纸图案如出一辙。
傅少将突然扣住她的手腕，战术目镜闪过加密指令的蓝光。
两人脚下突然升起全息投影的太空舱操作台，仪表盘跳动的参数正是当年他们被困冰窟时的实时数据。
“还记得怎么校准逃生舱坐标吗？”他说话时喉结擦过她耳尖的军用通讯器，带起细微的电流声。
崔恩敏的指尖在虚拟键盘上翻飞，故意将氧气余量调低至临界值。
当警报红光笼罩整个观景台时，她听见傅少将的心跳与倒计时完美重合。
男人带着薄茧的手掌突然覆盖住她的操控界面，将目标坐标改成日内瓦湖畔的某串经纬度——那是上周军部会议时，她随口提起的蜜月圣地。
“傅少将偷听的技术倒是比求婚技巧熟练。”她反手扣住对方腕间的军用终端，破解密码的瞬间，屏幕上弹出的婚礼场地备选方案让她瞳孔微颤。
二十个闪着红点的选址中，十九个都是带量子防护罩的五星级酒店，唯独最后那个坐标闪着幽幽蓝光——西伯利亚实验基地的废弃观测站。
暴雨洗过的月光突然被量子云折射成极光，傅少将的军靴碾过满地碎钻般的玻璃碴。
他伸手接住飘落的纳米修复材料，那些银灰色颗粒自动聚合成微型的新娘头冠。
“想要在太空舱举行婚礼的话……”他低头咬开崔恩敏战术腰带的卡扣，沾着奶糖味的呼吸烫红她耳后皮肤，“得先教会人工智能神父怎么避开流星群。”
港口钟楼突然传来机械故障的钟声，凌晨三点的报时惊起成群量子信鸽。
崔恩敏望着那些由错误代码幻化的飞鸟撞进全息极光，忽然按住傅少将伸向她备用弹夹的手：“知道为什么钨钢戒指吸收的是γ射线吗？”
没等对方回答，她突然扯开男人染血的衬衫领口。
那道横贯锁骨的疤痕下，皮下植入的定位器正闪着与戒圈同频的蓝光——正是去年他替她挡下光子狙击时，她偷偷植入的“心跳监测仪”。
傅少将的闷哼被淹没在突然启动的港口重建程序里。
纳米机器人如银河倾泻而下，所到之处钢架重生、机械复苏。
崔恩敏趁乱将某个金属U盘塞进他腰带夹层，那里面装着能改写二十个婚礼场地安防系统的病毒程序——封面上手绘的雪原孤星，与三年前他送她的第一支能量枪上的涂鸦别无二致。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量子云层时，策划师顶着花掉的烟熏妆递来婚礼策划案。
傅少将随手翻到场地布置那页，指尖在“莱茵大饭店全景防弹玻璃”的选项上敲出节奏。
他没注意到崔恩敏正对着“北极光模拟系统”的报价单挑眉，更没发现她藏在军靴里的微型终端上，西伯利亚基地的立体模型正在缓慢旋转——那上面用光子笔圈出的位置，正是当年两人埋下时间胶囊的白桦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