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时两手空空，回来时拎满了东西。
洪燕人缘不错，刚到居民点就有不少人跟她打招呼，还好奇询问她身边带的女同志是谁。
得知她是张主任亲戚后态度更和善了。
还没到家时，远远就见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正可怜巴巴坐在石头上。
反差太大还怪有喜感。
看见他们后，对方快步赶来，接过洪燕拎着的东西，还跟五叔打了招呼。
洪燕嗔怪的瞪了一眼丈夫，这才跟桑枝解释，“你哥就是属秤砣的，实心还不会来事儿。”
又跟丈夫介绍，“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桑枝妹子，她来这探亲的。”
男人礼节性跟她颔首，把沉默是金演绎的淋漓尽致。
双方在门口分开，洪燕姐先带着她五叔去家，桑枝则回去拿钱。
屋里她翻出包袱假意在里面摸索半天，实际却是从空间取出钱来。
四百块就是四十张大团结，她数了两遍，再用橡皮筋绑上。
老本一直在少，真心疼啊。
但想到即将到手的宝贝药丸，还是怀揣激动，小跑到对面院子。
这也是桑枝第一次来赵家。
跟张主任简单空旷的家不同，赵家被女主人布置的很有生活气息。
前院儿摆着石桌水缸，后院儿堆着些不要的家具以及用毡布盖着的冬菜。
老人见她来后同样面露紧张，生怕年轻同志回去后悔，不买他的药。
好在她守约了。
桑枝这钱大多是新的，散发着油墨的香味儿。
老人接钱的手有些颤抖，等钱真到手了，七上八下的心才落回到实处。
“叔，家里要是还有好东西要出手，记得优先考虑我，钱多少随您开，我保证不还价儿。”
谁能想到来这，会遇到这么大惊喜呢？
老头儿细致的数了两遍钱，脸上溢满笑容。
他把钱藏在腰侧，珍惜拍了两下后，这才摆手。
“家里是还有，但都是些寻常药丸，你是识货的，肯定看不上眼。
但我认识个老家伙。
家里还有小儿七珍丹，大风丸，材料真实，保存良好。
你要的话，我给你们牵个线儿，但前提是你不能压人家的价儿。”
桑枝眼前一亮又一亮。
七珍丹又叫保婴丹，主料有明天麻、犀牛角、羚羊角、牛黄、麝香、蟾酥、沉香七种名贵药材为主料。
朱砂、半夏、桔梗等十多味中药为辅料。
主治小儿惊风抽搐、高热痰盛、大便不通、昏迷惊厥、消化不良等症。
如果先前张主任家有一丸这个，小平安就不用遭后面那么多罪了。
民间谚语，“若要小儿安，月月不离七珍丹”可不是白来的。
桑枝确定要，二人定了下啥时候交易时间，老人就要告别。
来农场拐了一圈耽搁不少时间，要是天黑还没回到家，老婆子肯定又要担心。
小孙子好些天前就馋肉了，但知道家里没钱忍着没要，现在有钱了给他改善下。
赵石柱拎起小半袋儿白面跟在他身后，打算送五叔回家。
老头上了年纪还身携巨款，走夜路不安全。
桑枝现在捧着自己的珍贵药丸，就想回到家关上门，在谁都不会注意的角落。
凑到脸边偷偷闻，细细嗅。
但出于礼貌还是得送送对方。
只是在路过监舍时，老人突然停了下来，看着某处有些失神。
她还发现洪燕一改先前大大咧咧的模样，微不可闻的叹了声气，这次没调侃老人，声音反而特别温柔。
“叔，再不回去我婶子该着急了。”
老头嗯了一声，默默往前走，但步子比先前沉重许多。
别的事洪燕还能劝他看开些，但想到堂妹遭遇的那件事儿，她自己都有数不清的遗憾，怎么有力气劝他呢？
她跟堂妹年龄相仿，都是杏花沟的社员，她那会经人介绍，认识了丈夫。
堂妹比她聪明，学啥都快，也是全村唯一一个高中毕业的，后来跟支书儿子认识，就嫁到支书家。
其实那才是厄运的开始，她那妹夫看起来文质彬彬，又勤劳能干，但那都是假象，眯眯眼心思特别多。
尤其是喝醉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摔打东西，殴打她妹，后来甚至变本加厉，不喝也打。
那次就因为去喊打牌的他回家吃饭，又被他打了一顿不说，还把她妹推倒在地。
谁知道就那么一推，正好刮到镰刀上，割断气管儿了。
等一堆人慌里慌张送她就医的路上，就因为失血过多没了。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对方抵赖不得，就被公安抓了。
这事儿差不多有七八个年头了吧。
那人就被关在一分场，如果不是来这儿，也不会勾起他的伤心往事。
其实以前她也劝过妹子，说新社会了，过不到一块儿就离。
不丢人。
但她妹就是太懂事了，说她哥跟嫂去世的早，老两口抚养侄子就够困难。
如果自己再离婚，不止给家里增负担，还会让爹妈操心。
再说她也不能吃哑巴亏，对方打她，她就打回去，而且事后还要往娘家背半袋麦子。
那年代口粮多紧张，小半袋麦子有时能救一家性命呢，她公婆理亏，只能干瞪眼，却不敢阻止。
要是没那意外，五叔五婶也不会成现在这样。
说句没良心的话，堂妹虽没了，但活着的人还是要继续生存。
再说恶人这辈子都要交代在这，他也该往前看了。
桑枝虽不清楚里面有啥弯弯道道，但见气氛凝重，识趣的没吱声。
张主任先前叮嘱过夜里少出来。
但今天有赵家夫妻陪着，她就当放慢脚步，享受下难得的休闲时光。
但出了哨所没多久时，前面后背佝偻，行动缓慢的老人脚步突然一顿。
他像看到什么无法理解的画面一般。
死死瞪着前方。
桑北不明所以，跟着他视线望去。
前面是俩干警正押送着个脚下还绑着脚链，神情唯唯诺诺，身形消瘦又脏兮兮的人。
在这里面生活，最常见的就是这一幕了。
没啥奇怪的，但大家咋都这么激动、愤慨？
但他的困惑没持续太久。
因为刚才还行动缓慢的老人家，此时突然甩开侄女的搀扶，行动矫健的扑了过去。
大晚上的，昏暗地方突然毫无征兆的扑出来人影，俩干警也吓了一跳。
对方下意识要去攻击，好在赵石柱及时出声儿，说是自己人，老头儿这才免于伤害。
老人无视干警的威胁震慑，死死的抓住那劳改犯的衣服，愤怒的指控着。
“他是杀人犯，为啥可以被放出来？
他就该整天没日没夜的干活，就该在牢里赎他的罪孽。
你们为啥让他出来，为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