龄官冷冷说道:
“那雀儿虽比不上人,但它也有个老雀儿在窝里。”
“你把它抓来折腾,这样的事你也做得出来!”
“我今早咳了两口血,太太派人找你,让你请大夫来给我看病,你却弄这种东西来取笑我!”
“我这没人管没人理的,偏偏又病了。”
说着,她便哭了起来。
贾蔷忙道:
“昨晚我问过大夫,他说没大碍,吃两剂药后再看看。”
“谁知今天又吐了血。”
“这会儿我就去请大夫。”
说完便要出门。
龄官却喊住他说:
“站住!这会儿毒日头底下,你若赌气去了,我也不会看大夫!”
贾蔷听她这样说,只得站住脚,不再出门。
宝玉看着这一切,恍然明白了龄官当日刻“蔷”字的深意。
他觉得自己站在那里实在多余,便悄悄抽身离开。
贾蔷一心只顾龄官,也没来送他,反倒是其他女孩子送他出了门。
宝玉一路走回怡红院,心中一直回想着这些事,神情痴痴呆呆。
他到院中时,正好林黛玉与袭人坐在一起说话。
宝玉一进来,就对袭人长叹道:
“昨晚的话我全说错了,难怪老爷总说我是‘管窥蠡测’。”
“昨夜说你们的眼泪只葬我一个,这就不对了,我是不能全得的。”
“从此之后,只是各人各得眼泪罢了。”
袭人昨晚不过随口开玩笑,早已忘记,不料宝玉今日却提起来,便笑着说道:
“你真是越来越疯了!”
宝玉听后默默不语。
自此,他深刻体会到人生的情缘皆有定数,不禁暗自伤感:
“不知将来为我洒泪的人会是谁呢?”
这些都是宝玉心中所想,却也难以妄自猜测。
且说林黛玉见宝玉神情恍惚,便知道他又从哪里受了刺激,但也不好多问,于是对他说:
“我刚才在舅母那里,听说明天是薛姨妈的生日,让我顺便来问问你去不去。”
“你打发个人先去通个信儿吧。”
宝玉答道:
“上次连大老爷的生日我都没去,这次我更不想去。”
“万一碰到不想见的人怎么办?”
“我一概不去。”
“天这么热,还得穿礼服,我不去,姨妈也未必会生气。”
袭人忙劝道:
“这话可说不得!”
“姨妈跟大老爷不一样,她家离得近,又是至亲,你不去岂不是让她多心?”
“你怕热,那就明早早点儿过去,磕个头、喝杯茶就回来,这样多好。”
宝玉还没开口,林黛玉便笑道:
“你看在宝姐姐帮你赶蚊子的情分上,也该走一趟啊。”
宝玉听了不解,忙问道:
“赶蚊子?什么赶蚊子?”
袭人便把昨儿宝钗因无人作伴,坐在他床边赶蚊子的事说了出来。
宝玉听后,赶忙说道:
“我太不应该了!”
“居然睡着了,怠慢了她。”
一边又连声说道:
“明天一定去。”
正说着,忽见史湘云穿得整整齐齐地走过来,说家里派人来接她回去。
宝玉和林黛玉听了,连忙站起身让座。
湘云却不坐,宝玉和黛玉只得陪她走到前面去。
史湘云一路泪汪汪的,但见有家人随行,又不敢多说。
过了一会儿,薛宝钗也赶来了,愈发显得难舍难分。
宝钗心里明白,湘云的家人若将这情形告诉她婶娘,她回去之后恐怕会挨骂,因此便劝着催她快些走。
众人一直送到二门口,宝玉还想再往外送,却被湘云拦住了。
湘云忽又回头,将宝玉叫到身旁,悄声嘱咐道:
“老太太若是忘了我,你可时常提一提,派人接我过去。”
宝玉连连答应。
眼看着湘云上车走了,大家这才一同回了院里。
要知端的,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