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如走了！她去哪儿了？从文，窦临，你们看见了吗？”
沈砚慌乱的抓着方从文的手四处去看。
方从文咬着牙，冷声说：“回去！”
窦临在林陌的手肘处消了毒，拿出细细的针剂给她注射了解药。
林陌疼的皱了一下眉，然后又看向了沈砚。
下一秒，一双眼里都是震撼。
因为沈砚和方从文争执间，露出了袖口往上的皮肤。
都是伤口。
烫伤，割伤……一层叠着一层，新的叠着旧的。
林陌大感震惊，错愕又害怕的看向了沈砚。
他怎么把自己折磨成了这个样子？
如果真的这么爱，又为什么会背叛？
太复杂了，林陌第一次意识到，大人之间的感情是这么复杂，背叛与深情竟然都可以在一个人身上重叠。
沈砚被方从文摁住，听见他说：“沈砚，你再发疯，就要吃更多的药了，药吃多了，你会真的忘记她的！”
像是安抚，又像是警告，但很管用。
沈砚真的一点点地冷静下来，僵硬的定在那儿痛苦的喘息着，眼里还浮现着方才失控的红血丝。
他病了。
沈砚早就知道自己病了。
大概，一年？两年？
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那一天起床，外面的天气很好，客厅里在放宋清如喜欢的电影，沈砚站在浴室的镜子前，有个声音告诉他：回不来了，宋清如再也不会回来了，你的人生里，再也不会有她了。
就这样一遍一遍，沈砚听到后只觉得心脏生疼。
等他回过神来时，他已经拿刀子割伤了自己，像要把心脏挖出来一样。
那一刻他大概明白宋清如生病时为什么会伤害自己了。
因为鲜血流出时的那一刻，至少真的证明了自己是活着的，流的越多，意识越空泛，身体越失重，他就好像越能看到自己的爱人，
可他也害怕了，因为宋清如也这么病过，宋清如病了后忘了他，忘了他们之间的所有。
有人说过，真正意义上的死亡，是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记得她。
如果没有人记得宋清如，那她就真的死了。
他怕自己也忘了宋清如，所以他不敢病的太深。
后来方从文才在无意间看到沈砚身上的伤口，那时候已经很多处了，方从文胆子何等的大，可还是被吓到了。
他恨铁不成钢的骂了沈砚一顿，然后带着他去看心理医生。
沈砚坐在心理医生的咨询室，看见这里密不透风，看见连写字用的笔都是特殊处理过的，看见这里的每个人都空洞无助，他好像在这里多待一秒就要逃不出去了……
于是他又想起了宋清如曾被自己送进精神病院的事情。
那里会比这里更绝望，更痛苦。
医生会因为他是如砚集团的总裁而对他客气礼貌，但那里，没有人会心疼宋清如，宋清如在那里到底受了多少苦，他永远也不会知道。
他只知道，在她好不容易逃出来后，她的妈妈又骗走了她的肾，她嫌弃她脏，有意无意的冷落她……
后来，医生说沈砚是另一种病，双相，更有精神分裂症的前兆，那是一种会发疯的失控的病。
会出现幻觉，见到混乱的东西，或者是自己想见到的东西。
没想到确诊后，沈砚问的第一句话是：“那能见到我死去的爱人吗？”
没关系。
因为宋清如而疯掉，也比忘记了她要好。
沈砚病态的想。
从回忆里抽离，方从文已经带着沈砚离开了。
林陌的药效也一点点褪去，她无力地靠在床上，还有些心有余悸，整个人都在发抖。
窦临陪着她，也理解，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
“别怕，已经解决好了，李蒙以后不会找你的麻烦。”
林陌点了点头，眼中却生出几分疑惑。
她害怕的不全是李蒙，而是刚刚那一刻的沈砚。
看到他那样几乎自毁一般的折磨自己，活在过去，她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和恐惧。
为什么在爱人死后会把自己折磨成这样，明明死去的人根本看不见。
“宋清如……和沈砚，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窦临正在收拾药箱，闻言，目光顿了顿。
“刚才，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林陌回忆的时候，脑袋里仿佛有根丝线在疼，牵扯着心脏，她是不愿意回忆刚才的事情的，可是她又想清楚地知道，她对这份疼痛的感情不解。
“他跟我说，对不起，一直说对不起，他把我看成了她的妻子。我问他，既然爱宋清如，又为什么会出轨，于是他一直在哭，然后用烟头烫伤了自己的手……我不知道，从来不知道，他身上会有那么多伤，他为什么会这样折磨自己？是不是除了出轨，他还对宋清如做过什么？或者说，欠她什么？”
窦临的手一颤，看向了林陌，不知道像是想到了什么，苦笑着说：“你很聪明，的确，有时候，你的语气……很像她。”
“你也觉得我像她？”
“可我知道，你不是她，她的骨灰是我亲手埋葬的，她的墓碑是我看着立起来的，她不会回来了，她的心比她的人死的都要早。”
窦临的目光一点点变得遥远，里面也有无尽的悲伤。
林陌心里有更多的问题，比如为什么给宋清如立碑的是窦临，而不是作为丈夫的沈砚，为什么窦临也会对宋清如这样怀念……
可是她更想知道的是，沈砚到底欠宋清如什么？
她又问了一句。
“所以，沈砚到底欠了什么？”
窦临说：“一条命，或者是，十年的爱。”
窦临的手微微发紧，他闭上眼，克制住心底的悲痛难过，再睁开眼后，已经变回了那样温文儒雅的医生。
“走吧，同学，我送你回家。”
林陌点头，缓缓从床上起来，力气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一出门，她就看见了一个身影，正慌乱的在走廊里四处找寻着什么。
那人看见林陌时，步子一顿，然后急忙跑了过来。
林陌皱了皱眉，邓文哲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出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