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太后一向不赞同皇帝对程明姝的偏爱，此时见谢临渊与程明姝其乐融融，便忍不住插嘴。
“皇帝，陈美人一番献花舞蹈，可见是下了苦功夫的，你可不能冷落了她。”
谢临渊屈指叩了叩，“太后说的极是，那便赏陈美人明珠十颗、雪缎十匹并金子百两。”
这个赏赐不可谓不贵重，但陈润润要的哪里是什么金银之物，她要的陛下的垂青，要的是圣上的宠爱。
可陛下已经下令，便没有回旋的余地，陈润润只好咬牙行礼：“妾多谢陛下赏赐。”
程明姝捕捉到陈润润细微的神情变化，恐怕她到现在还不明白为何一曲歌舞未能博得谢临渊垂青？
同样的伎俩她在除夕大宴已经施展过一次，第二次可就不灵了。
新鲜感可不是那么容易保留的。
谢临渊沉声：“下去吧。”
“是……”陈润润悻悻转身，忽地眼前一黑，她踉跄着后退，长阔水袖扫向食案，碰到酒杯，琥珀色的酒液倾洒。
“陛下小心莫弄湿了衣裳。”程明姝惊呼。
谢临渊正值壮年，身手矫健地避开，但谢太后年迈，身形迟钝，被酒液波及到裙面。
“陈美人，你是怎么回事！”谢太后倏地站起身。
陈润润自知闯祸，连忙跪在地上，“妾、妾刚刚觉得头晕，不小心御前失仪，惊扰陛下和太后娘娘！”
程明姝打圆场曼声说着：“想来是陈美人为了练舞，牺牲了休息，过于劳累，还不快把陈美人扶下去。”
陈润润被宫人搀扶着去了侧殿，彻底断绝了今晚吸引陛下的机会。
临走时她还听见旁人的议论，“要不是贵妃娘娘及时说好话，陈美人铁定玩完，你瞧瞧太后的面色多可怕……”
气血上涌，天旋地转的感觉再次袭来，陈润润死死攥住宫女的衣袖，指甲几乎要掐进对方皮肉。
宫女忍不住痛呼，“还请陈美人松啊——”
话音未落，陈润润便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大好的团圆日子，却发生妃嫔晕倒之事，别说有多晦气。
谢临渊冷睨了下首一眼，挥挥手让高盛康处理。
高盛康唤了四个太监，抬回陈润润玲珑宫。
陈润润平日行事跋扈，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在陛下面前有多么娇柔，在比自己位分低的妃嫔面前就有多么蛮不讲理。
如今见她跌了脸面，不少人都捂唇掩面，暗地里幸灾乐祸。
怀芷瑶瞧着陈润润四仰八叉被抬走的身影，唇边勾起讥笑，暗讽：活该！
陈美人御前晕倒的插曲未能，晚膳用到尾声，晚宴却未结束。
众人移步到殿外，宫苑的青砖浸着夜露，月光与烛火在地上织成流动的金纱。
殿内已是亮丽堂皇，但殿外亦是每隔三步便置了灯架，杲杲烛火在夜色下熠熠生辉。
宫苑也布置了桌椅与茶饮吃食，供贵人们悠然赏月。
怀里的福福还对着那朵素艳的花枝爱不释手，程明姝抱着他来到殿外，晚风拂面，花香阵阵。
身后有人靠近，低沉磁性的嗓音响起，“福福喜欢秋菊，明日朕便吩咐尚寝局移植些秋菊到景仁宫。”
程明姝抿唇笑起来，“多谢陛下喜爱，只是福福还小，哪里懂得什么是秋菊？无非是觉得花儿开得好看罢了。”
“朕的孩子想要天上的月亮，朕都能给他摘下来，区区秋菊又算得了什么，何须计较？”谢临渊看向孩子的深眸浮现一抹暖意。
老晋王古板严厉，又被前朝皇帝暗害，走在谢临渊前头。
他自幼缺失父爱，便想着倾其所有也要给自己的孩子补足父爱。
“陛下是全天下最好的父亲，福福也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孩子呀……”
夜风拂过，秋菊花瓣簌簌落在他们的衣摆，像洒了满地碎金。
三人之间氛围和乐，让人插不进去半分，其余妃嫔只能站在角落，投来艳羡目光。
程明姝鬓边沾了金丝花瓣，谢临渊伸手就要帮她摘取，一声突兀的惊呼炸响。
“太后小心！”
谢太后扶着云影的手缓步前行，宫裙厚重逶迤，竟一时不察，脚底踩到圆滑珠子，整个人重心不稳，向后仰去。
慌乱间，谢太后胡乱抓握的手碰倒鎏金烛台，滚烫灯油如火龙般泼向她。
却不想有一人比灯油倾洒的速度更快，像是早有准备。
晏依玉飞身扑倒谢太后，背部瞬间被热油浸透，发间金步摇摔出，四分五裂。
“母后！”谢临渊快步赶来，明黄龙袍猎猎作响，腰间玉佩不停晃动。
“快宣太医！”
谢临渊大掌扶起谢太后，宫人连忙递来椅子让谢太后坐好，云影不断为太后抚胸顺气，缓解适才的惊吓与摔倒。
程明姝抱着福福晚一步才赶到，晏依玉趴在地上，背部的衣裳被灯油浸透，看不清受伤的严重程度，但却嗅到了一丝皮肉焦糊的味道。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谢太后所吸引，晏依玉仰首，额角冷汗潸潸滑落，“不知太后情况如何？若是有什么差错，妾实在过意不去……”
她一出声，众人都看向她，谢临渊亦回首，让高盛康将她扶起来。
晏依玉却是不肯，仰首，苍白着脸说：“妾、无妨的……只要太后无恙……就好……”
话到最后已是奄奄一息，晏依玉强撑着说完便晕厥过去。
宫女太监将昏倒的晏依玉与受惊的谢太后都扶去侧殿，谢临渊也跟了过去。
程明姝没急着去，对一众花枝招展的妃嫔说：“中秋节日，花朝月夕，诸位妹妹们若累了就各自散了吧。”
苏玉珂率先出声带动其他人，“贵妃娘娘所言极是，不用忧心妾等。”
程明姝点了点头，举步前往侧殿，足底却踩到了一个圆润的物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