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晟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笑了笑，像早就准备好了。
“我们希望你把顾之言的联系方式加回来，其他的，不需要你做什么，也不需要你立刻表态。”
很令人意外的回答。
沈鸢听完，忍不住笑了一声。
她低头，把文件袋放回面前的桌上。
“你们觉得，我会因为一个联系方式，就放弃我现在拥有的一切？”
她看了眼顾之言，又看回顾明晟，声音平静得可怕。
“还是你们觉得，我之前那么多年被骂的那么惨，是因为谁？以为我会为这三瓜两枣就再次往坑里跳？”
顾之言皱了皱眉，声音低哑：“沈鸢，我没想逼你，我只是想给彼此一个机会。我们之前——”
“没有之前了。”沈鸢打断他。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无比冷静。
“顾之言，你太高估你自己了。你以为你出现在这里，我就会心软，就会想起从前？”
沈鸢顿了顿，看着顾之言，继续道：“从前是从前，我不爱你了，我想我已经说的够明白了，而且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了。”
顾之言看着她，脸上的神色渐渐暗淡了下来。
顾明晟依旧带着笑，像是根本不意外这个结果。
他只是慢慢地拿出另一份东西，递了过去。
“刚才还没说完，这是我们和非洲政府的一项临时协议，只要你签字，我们可以把政府方的一份特殊护照批下来。”
他打开文件，展开在沈鸢面前，一项一项跟她解释道：
“以后贺家在非洲的所有工程，不用再走多余程序，也不会再遇到人为干扰。”
“换句话说，有了这个，贺家的项目就是一路绿灯，没人能再拦你们。”
沈鸢垂眼看了一眼那份文件，上面是官方盖章的授权复印件。
她没有立刻说话，周围的风吹得沙砾在她脚边轻响。
顾之言看着她：“我知道你从来都不会为了利益动摇，你有野心，你想成事。”
“所以我来，不是劝你回头，而是想告诉你，你不需要一个人去面对，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但现在我想补偿……
不管你接不接受，我都要补偿，只是，想让你把我的联系方式加回来，让我能远远看着你，就好。”
顾明晟在一旁挑眉看着他这位弟弟，从前他是他自认的天之骄子，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卑微的样子。
沈鸢这小丫头片子到底有什么魔力？
整理了一下表情，顾明晟也开口：“我们不是要求你站在顾家一边，我们只是希望你能明白，现在谁能真正保住你想要的东西。”
他们两个轮番开口，话里话外都在劝。
不逼迫，却处处压着情绪。
像是他们都确定，她不会拒绝。
毕竟，她从来都太理性。
从来都是，为了更大的局，不惜暂时退让。
只是加回联系方式而已。
现在他们给的，就是一条最稳的路。
沈鸢安静地听完，把那份文件推了回去。
她的语气依旧很轻，却带着一种慢慢升起的冷意。
“所以你们今天来，是想让我放弃贺家，放弃贺京辞？”
她笑了一下，站起身，把风吹乱的头发往耳后捋了捋。
“你们拿这个护照来换，是在羞辱我，我不是靠谁才能走到这一步，也不是什么东西都能交换。”
顾明晟终于收了笑，声音低了一点。
“你确定？你连这个都不要？项目一旦出事，后果不是你和贺家能担的，你不怕么？”
沈鸢看着他，眼神清亮又冷静。
“我怕，但我更怕，把自己变成你们这样的人，我以前瞎了眼看上过顾之言，但现在，那种感觉早没了。”
“而你——”
她看向顾明晟，目光一点都不闪。
“你就是个算盘精，打得一手好感情牌，却从头到尾，没人情味。”
“但我早就不是以前那个沈鸢了，你们来错了。”
顾之言眼神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风很大，沈鸢抬头看了眼天色，阳光正好。
她转身离开，没有一丝犹豫。
顾明晟看着她的背影，终于沉下脸。
“她真拒绝了。”
顾明晟眯起眼，看着远处海面，语气低低的。
“挺可惜的，本来可以走得很稳的。”
顾之言没说话，手握成拳。
他知道沈鸢不会那么轻易妥协，但他还是赌了一把。
结果，还是输了。
顾明晟收回视线，慢慢笑了一下：“不过也不是没有用，既然人情没换来合作，那就换点别的吧。”
“你走的时候说一句话就够了。”
顾之言抬眼看他，什么也没说。
他知道顾明晟接下来要干什么。
他一向如此，手段藏得深，刀子捅人也不见血。
这次，他打算让沈鸢和贺京辞起点误会，从这方面下手。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顾明晟已经想到了。
……
沈鸢回到酒店时，时间还早。
她一进门就看见贺京辞坐在沙发上，身上还穿着上午出门的那件衬衫，扣子没扣好，领口松松垮垮的，像是刚回来没多久。
最近项目盯得紧，他一向不会这么早回来。
客厅很安静。
她换了鞋，放下包。
“你回来了？”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自然。
贺京辞点了点头：“嗯。”
他盯着她看了一眼，眼神有些不太一样。
沈鸢感觉到了，但没有说话，转身去厨房倒了杯水。
等她端着杯子走出来，贺京辞忽然开口了。
“今天见的是谁？”
沈鸢脚步微顿，随口说：“一个熟人。”
“哪个熟人？”
“顾明晟。”
她没有隐瞒，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还有顾之言。”
话说完，客厅沉了一下。
贺京辞没说话，沈鸢也没解释。
她不喜欢解释太多，尤其是这种事。
过了几秒，贺京辞靠着沙发，声音不高：“谈得怎么样？”
沈鸢喝了一口水，轻声说：“不怎么样，谈崩了，他们给了东西，我没接。”
她看着贺京辞，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我知道他们什么意思，我也知道他们在算计什么，我不会给他们机会，所以我拒绝了。”
她说得很诚恳，将今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解释清楚给他听。
可贺京辞还是皱了下眉。
“那你跟顾之言……聊了？”
“没有，没什么好聊的。”
“可我听人说，你们站在码头那边聊了挺久，他还把外套给你披上了。”
沈鸢动作顿了一下，抬头看着他：“你听谁说的？是不是有人拍了照片？”
贺京辞没答，只是转过脸去盯着窗外。
“你知道，我不在意你过去。但我不喜欢，有人故意在你身边绕来绕去，尤其是那种你以前喜欢过的。”
“你说你不喜欢他了，我信，可我不想看到任何机会，他还能再走近你，哪怕只是一个姿态。”
他语气没有多重，但每一个字都很实在。
沈鸢听着，心里有点堵。
“他披的那件外套，我没穿，后来直接还给他了——。”
“我也没有单独跟他说什么，你要看照片可以看，现场就我们三个人，没人靠近，我选的地方你不是也知道？”
贺京辞没有立刻回应，只是靠着沙发，手指捏了捏眉心。
“我知道你没撒谎，我只是……不太舒服。”
他闭了闭眼睛，淡淡道：“你不说的时候，我都不会多问，但今天我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是你去见他们，而不是提前告诉我？你明知道他们来者不善。”
沈鸢沉默了一会儿，说：“因为这个项目太重要了，我去可以拖延时间，也可以争取一点余地。”你现在身份太敏感，他们盯着你，如果你出面，反而容易被拿住把柄。”
说完这句，她走过去，把水杯放到桌上，走近贺京辞两步。
“我不想解释太多，我只问你一句，你信我吗？”
贺京辞看着她，没说话。
过了几秒，他才站起来，走到她面前。
“我信你，我只是……心里不是滋味，你去见他们，回来还装得好好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可我就想知道，如果哪天你真的受了委屈，会不会也这么不声不响？”
沈鸢看着他，目光慢慢柔下来。
她走过去，伸手抱住他。
“我只是习惯了把事藏心里，但你要我说，我可以慢慢学着说。”
“今天真的没事，我没答应他们，也不会答应，以后也不会再见他。”
贺京辞没有回应，只是把她抱得更紧了一点。
“你别一个人扛，我知道你能干，但你有我，就算他们再算计，只要你还站我这边，我什么都不怕。”
沈鸢低头，轻轻“嗯”了一声。
气氛又安静了几秒。
他忽然压低声音：“下次再有人给你披外套，你穿也得穿我这个的。”
沈鸢笑了，伸手去拉他领口：“你这件衬衫皱巴巴的，我才不要。”
贺京辞低头看她，目光软了下来。
“你刚才是不是心虚了？怕我生气？”
“没有。”沈鸢眼睛转了一下，嘴硬道，“我就是怕你瞎想。”
“那你以后要乖点。”他低头靠近，“不然我可得亲自盯着你见人了。”
沈鸢哼了一声：“你敢跟着我试试。”
贺京辞凑得更近，呼吸落在她耳边。
“你可以看看我敢不敢。”
两人谁也没再提顾明晟和顾之言。
但那点不安，还藏在气氛里没散去。
他们都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贺京辞虽然没多问，可他心里那根弦已经被绷紧。
但至少现在，他们还是站在一起的。
只要他愿意相信她就好。
……
和沈鸢聊完，贺京辞又回工程地区看项目了。
傍晚。
贺京辞是和贺鸣楼一起回到酒店的。
贺鸣楼回酒店时，脸上难得带了点轻松，说今天的事情解决得很漂亮。
沈鸢站在阳台，接完一个电话回来，随口问了一句：“是哪一块批下来了？”
助理看了看手机：“就是昨天那块暂缓的地皮，原本说要等下周审核，今天早上批了。”
“顾家的那边，撤了。”
沈鸢点点头，没有多问。
可贺京辞站在一旁，脸色却慢慢沉了下去。
他听懂了。
原来昨天项目重新启动，不是纯靠他们谈判赢的。
是因为沈鸢和顾明晟见了一面。
甚至，很可能是她用这个见面，去换了现在的安稳。
他没说话，只是坐回沙发，没说话。
但脸色很明显地阴暗了几分。
沈鸢注意到了他的情绪，走过去轻声问：“怎么了？”
贺京辞看着她，眼神很淡，但带着一股压着的火。
“你昨天不是说，那块地皮是你拖住了，谈下来的？”
沈鸢怔了下：“是啊，我说了我去谈的。”
贺京辞站了起来，语气冷了几分：“你说谈，是这个意思？用见他们来换？”
沈鸢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贺京辞盯着她，眼神一点点沉下去。
“昨天工程恢复，是因为你跟顾明晟见了面，对吧？你们今天见面，是早就谈好的交换条件，你只要答应，他们就不动贺家?”
他语气不重，但每个字都像砸在地上，特别清楚。
沈鸢张了张口，声音低了些：“我没答应任何条件。”
“我只是……知道他们想什么，顺着一点，争取项目恢复。”
贺京辞却笑了，笑得特别轻。
“所以，你拿自己去当筹码？跟他们周旋，隐瞒我，自己一个人去扛？”
沈鸢皱眉：“我不想跟你吵。”
“我做的决定，是为了让项目继续，是为了我们现在能站住脚。”
贺京辞看着她，声音一下子就低了下去：“可我不是让你一个人去！你明知道他们什么德行，你还去见他们，还跟他们一个场子待那么久。”
他呼吸有些急了，像是把压着的情绪一下子推出来。
“你知道我什么时候知道的吗？我在会上听到他们说，还好她答应下来，不然这事就卡死了。”
“我当时就在想，答应了什么？结果呢？原来你什么都没告诉我，就一个人去处理了。”
沈鸢沉着脸，声音也冷了下来：“如果我说了，你会让我去吗？你会同意我跟他们见面？会同意我用一点点妥协，换我们工程不被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