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言勾起一边嘴角，似笑非笑。
“三皇子似乎对朕的殿下很是关心，你认识他？”
她眼眸冷厉，只是像平常那样轻轻一扫，便带着一股极强的压迫感钉在萧齐珉身上。
萧齐珉突然大脑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启祥殿内寂静无声。
“开个玩笑，三皇子别紧张。”楚言轻笑一声，打破殿中沉默，“先落座吧，音乐起，吩咐传膳。”
这态度，摆明了不希望再提起苏锦辞的事。
“陛下稍等，在下代表北璃进献贺礼，一来庆贺陛下登基，二来希望两国重修旧好，共建繁华盛世。”
萧齐珉如梦初醒般想起自己来的目的，亲自将北璃礼单捧至主位之下。
楚言睨着他，没有立即接下贺礼，一只手将酒杯握在掌心把玩。
当初在她登基不久就挑起边境战事的萧珩。
如今主动派使团求和的也是萧珩。
无非就是见临越新君初上，不断来回试探罢了，赢则获利，输则像今日这样派人来丢个脸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越是不出声，萧齐珉又紧张又尴尬，直接被架在那下不来台。
“朕登基月余之时，北璃派的不是使团恭贺，而是军队连破我北境六成，百姓伤亡无数，这笔账该怎么算呢？”
楚言当面跟萧齐珉翻起旧账。
“父皇自知出兵之事不妥，便将长公主之子送来赔罪。”萧齐珉替萧珩将过错认下了。
楚言暗暗勾唇：“一个萧齐钧分量不够，要不你也留下吧，朕明日就修书一封，想必萧珩一定会同意的。”
萧齐珉脸色瞬间就白了。
什么意思，居然要他留下当质子。
他过于惊恐，甚至忘了反驳。
还是楚熠站出来替他打圆场：“陛下，今日乃北璃使团接风宴，谈判之事，明日专门安排了时间，届时还请陛下指点。”
楚言用眼神指了指萧齐珉。
白榆上前，接过他呈上的礼单。
“三皇子落座吧。”
萧齐珉失魂落魄地回到座位上，在温暖的殿内透出一身冷汗。
临越女帝年轻貌美，但不好惹，手段太狠了。
萧齐珉一改对楚言的印象，对她尊重客气起来。
坐在另一边下首的楚渊，原本还打算出声帮楚言造势，毕竟他曾大败北璃，听完楚言的一番操作，他也放心地喝起酒来。
一直认真等答案的婉宁公主，等得脖子都酸了，愣是没等到楚言再提苏锦辞，有些丧气地耷拉下脑袋。
目光里，正好出现提前准备好的香囊，她伸手捏了捏。
苏锦辞不来，她的这些东西不就白准备了吗。
幸好没有一冲动将烟罗春洒在苏锦辞桌子周围，不然就浪费掉了。
还是先收起来，改日再找机会用到他身上吧。
突然，锦绣激动地拽了拽她的袖子，都把她拽疼了。
正是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她一甩手：“别吵我。”
“公主，看那边。”锦绣使劲朝偏门外丢眼神。
婉宁公主没好气地看过去，启祥殿偏门后躲着一人，身着礼服，鬼鬼祟祟朝殿内张望，但就是不进来。
“苏锦辞！”
在声音冲出来之前，她赶紧捂住自己的嘴。
婉宁公主不可置信地看向锦绣，锦绣也是一脸惊奇。
不是说苏锦辞不来了，怎么突然偷偷出现不进来。
看样子，皇上也不知道他来了。
苏锦辞从楚言离开承乾殿后，便悄悄跟了过来，但他不敢进来，只敢躲在门边偷偷朝里张望。
启祥殿很大，不大能完全听清殿中人说了什么。
但看到楚言一人同萧齐珉对峙，失落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来的人偏偏是萧齐珉，不然他就可以陪在楚言身边了。
他暗暗捏紧拳头，咬紧的牙关逐渐松开，忍这一时，能给楚言避免更大的麻烦。
等萧齐珉老实落座后，苏锦辞悄然离开。
他带着千羽沿宫道，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走到御花园的湖边，湖面上飘着点点花灯。
“这也是我朝为北璃使团准备的接风礼？”苏锦辞指着水面上的花灯问千羽。
千羽伸长脖子在湖面上仔细打量：“应该是的，宫中非年非节不放花灯，想来应是为北璃准备的。”
“待会岂不是有人要来，我们还是走吧，人多太吵。”
苏锦辞抬步朝另一条路走去。
“殿下为何不去参加宫宴，也不回承乾殿，夜里寒冷，若是殿下受了风寒，奴才没法跟陛下交代。”千羽劝苏锦辞回去。
苏锦辞摇摇头，已经陷入某种思考，漫无目的地到处走，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千羽的话。
方才萧齐珉的话提醒了他，有些事还没完全结束。
按照前世经历，一些大事依然随着时间推进，只不过因他的改变影响了部分事件的顺序和人物。
北璃依旧送了质子过来，依旧在冬日派使团恭贺新帝登基。
还差最后一件事——他的死。
走完这最后一件事，他前世经历过的所有大事便彻底了结。
之前他的注意力一直在楚言身上，以为护她熬过死劫，所有劫难便可烟消云散。
但现在才注意到，他的死劫才是生死轮回的终结，他只有熬过去，才能迈入新的生命轨迹。
才能跟楚言长长久久。
如果在之前，他会觉得他的死劫熬不熬得过去也无所谓，因为楚言活下来了，她已经走入她自己的生命轨迹。
可是现在，他不想死了。
他想永远陪在楚言身边。
苏锦辞倏地轻笑一声，他能替楚言挡死劫，是不是也能找个人替他承受死劫。
又叹息一声，他下不了手啊……
哪会有替死鬼自己撞上门。
“苏锦辞。”
夜色中，突然有人叫他的名字。
苏锦辞猛一回神，思绪骤然崩开，心跳得飞快，像做了什么亏心事被发现一样。
他定了定神，借着月色和花灯的光，看清突然跳到他面前的人。
“婉宁公主？”
他盯着朝他步步靠近的婉宁公主，眸光幽幽。
“你不是在启祥殿参加宫宴吗，怎么会出现在御花园的湖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