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什么情况……”医生摇头，“得照过片子，看过骨头伤到什么程度才能知道。”
“那赶紧给他照啊。”马有才催促，“你都没照，怎么就说治不了了。”
他想起刚刚到医院的时候，这医生就在准备下班了。
于是有些怀疑地看着他，“你不会是为了下班，故意不给我儿治，所以就让我们去别的医院吧？”
不然怎么都不仔细检查，就直接让他们去其他医院？
“还是说你拿了其他医院的回扣，故意说得严重，好让我们跑其他医生那里治？”
医生有些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你想哪里去了？”
“我们是镇上医院，医院设备和医生技术水平都有限。”
“你儿子这情况有些严重，弄不好后遗症会很大。”
“我这是为了你好，才诚心给你的建议。”
好在医生也见多了不遵医嘱，乱七八糟胡想，或者讳疾忌医的病人和家属。
见马有才还不太服气的样子，他直接道，“我不是专业治腿的骨科医生，所以治疗水平一般。”
“你要想在这治也行，但可不敢跟你保证治疗效果会怎么样。”
“反正这是你的儿子，你要是放心的话，那我就让人推他去拍片子。”
马有才还在那犹豫，判断医生说的是真的还假的。
实在是他们这一辈的人，以前都是小病靠抗，大病看命。
对于医院本来就比较悲观，认为看病难，看病贵。
去县医院或者市医院，对他来说更是陌生得很，所以心中也有几分胆怯。
而且要去县医院的话，那得多贵啊，也不知道他带的五千多块够不够呢。
医生见他脸上满是挣扎，又下了一阵重剂。
“哦，对了，我们医院的机子是县里医院淘汰下来的，比较老旧，成像清晰度一般。”
“所以一会结果出来，可能不会那么准确，你多担待啊。”
说完他就让一旁的护士，推着那边早已经醒来的马子荣去拍片子。
那边马子荣一听赶紧大声阻止，“我不在这里治，我要去县医院。”
原本因为欠债的事，他害怕马有才会教训他，所以就算醒来也不敢睁眼，还在那装昏迷。
直到这会听见了医生的话，见马有才迟迟不做决定，他才不得不睁开眼。
他哀求马有才，“爹！爹！我不想做个瘸子，你让我去县医院里治！”
这一声哀求，惹来周围好多人看过来。
“瘸子”两个字，刺激到马有才了。
对于农村人来说，瘸子就相当于失去劳动力，和废物是差不多的。
他有些害怕，又有些觉得丢人，“治治治，立马送你去治。”
医生一听，终于改主意了，赶紧谢天谢地让护士把人推出去送走。
就看这一家子的情况，到时真治不好，只怕会闹得医院不得安生。
马有才还不知道医生的想法，要不然准得先闹一场。
镇上离县里不远，开车过去大概一个小时左右。
马有才一行赶到就诊室，医生摸了一下马子荣的腿，加急给做了一个x线检查。
“你这情况有些太严重了，两根胫骨已经完全断裂，必须要打钢骨接上才行。”
马有才不懂这些，只关心道，“能治得好吗？”
医生保守估计，“得看预后效果，但应该是能站得起来的。”
“就是走路多少会可能有点影响，以后干重活的话，也会有点影响。”
马有才眼睛一突，“那不就是会变成瘸子吗？”
他的音量一下大了起来，“那这治跟不治有什么区别？”
医生看着片子，连头都没抬。
“不治的话，他连站都站不起来，以后吃喝拉撒都只能在床上。”
“治得话，最起码能够站起来，生活能够自理。”
一旁的马子荣听到这话，嗷一下哭了出来。
他真的成了瘸子了！
“你闭嘴！”马有才吼了他一声，吼完后自己也泄了气，“那还是治疗吧。”
能站起来，再怎么样也好过躺在床上，生活不能自理。
马子荣推进去做手术，这边护士带着马有才去登记和缴费。
“先把单子填一填，然后缴一下费用。”
说到钱的事，马有才有些窘迫地搓了下衣服下摆，“这治个腿得多少钱？”
“具体还不知道，不过你有合作医疗的话，可以报销百分之七十左右，所以费用应该不会太高。”
“你先交两千块到你的账户里，最后的费用，出院的时候再结算。”
一听先只要交两千块，手里捏着五千块的马有才松了口气。
又听说能够报销百分之七十，他这会有些庆幸，自己给家里人都买了城乡合作医疗保险。
本来他也很嫌弃这个东西，觉得就是坑钱的。
可谁让他是村支书呢，为了做表率完成任务，不得不咬牙给家里的人都买了。
现在这会只剩下后怕了。
缴完了费用，马有才一个人等在手术室门口。
抱着早已经饥肠辘辘的肚子，他蹲在地上，脑子里一下想着黄芪的事，一下想到儿子的情况，一下又想到八万的债。
脸上表情全是狰狞，吓得路过的护士，都离得他远了一点。
听医生的情况，儿子就算能站起来，走路也能看得出来会是个瘸子，还不能干重活。
那以后恐怕连娶媳妇都会是个难题，更别说靠他养老了。
所以这个家还得靠他才能撑起来。
可他年纪也不小了，这村支书最多还能再干一任。
等他离任后，就只能回家继续种地去了。
可除了种黄芪之外，种地能有几个收入？
到时一大家子要怎么活？
唯一的活路，那就只剩下黄芪那摊生意了。
如果他把黄芪这事，从林奇川手里夺过来的话……
那他们家就有公司了，不仅能把黄芪给捏在手里，每年最起码挣他个好几十万。
儿子也能坐在办公室里风风光光当个老板。
那就算他是个瘸子，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可要怎么样才能把那个工作室从林奇川手里抢过来呢？
下午那个吓了他一跳的念头，又再次冒了出来。
只是这会的马有才已经不会心惊胆战了。
他想，这都是你们逼我的。
他脑子里，已经开始琢磨起了要怎么样去实施那个计划了。
另一边，折腾了一天，过了十点就开始犯困的林奇川，躺在床上没一会，就开始睡着了。
睡着没多久，他就开始做起了一个梦。
梦里边，他回到了自己七岁那年，发生泥石流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