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过半百的老妇人，形容憔悴，浑身发颤。
这副模样，看着很是可怜。
可傅茵的眼里，却只有冰冷。
打从她为了自己以及娘家人的性命，打定了主意要与林景瑞撇开关系时，她就没想过将王氏当成婆母来敬着了。
更何况，傅茵与王氏相处了好几年，她再清楚不过，在这可怜的表象之下，王氏这个人到底有多恶毒。
傅茵冷哼一声：“别我我我的了，林太夫人，我要走了，你赶紧让开！”
王氏当然不会让。
不说林景瑞如今身陷牢狱，王氏还想着逼迫傅茵求了傅家帮忙，只说眼瞅着自己作为林景瑞的亲生母亲，铁定会被林景瑞所牵连得性命不保，王氏又岂能甘心眼睁睁地看着傅茵通过与林景瑞和离逃过一劫？
这位将军府的太夫人，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善类。
“不可能！”王氏直接挡在了门口，恶狠狠地道，“贱人，你想离开将军府，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她赌傅茵不敢。
傅茵还真不敢。
林景瑞通敌卖国之事，把将军府推到了风口浪尖，这一个多月以来，每日都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将军府的，王氏但凡出了点什么事，傅茵绝对脱不了干系。
她好不容易才演得林景瑞与她和离，要是又因为王氏而惹上官非，那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见傅茵迟疑，王氏得意了。
“傅茵，你生是我儿的人，死了也得是我林家的鬼，休想甩甩手就与林家撇开关系！”王氏恨恨地道，“就算今日没能拦着你让你出了将军府的门，回头我就去你傅家门前吊死！你们傅家这样急着和林家撇开关系，如今也不想再生事端吧？”
她是林景瑞的亲娘，她跑不了，那傅茵也别想跑！
都陪着她儿子一起去死好了！
傅茵看出王氏的意思，气得胸口急剧起伏起来。
“你！”
气过之后，傅茵一只手抚上了自己的小腹。
“母亲……”傅茵收起面上的冷漠，表情瞬间变得愁苦起来，“您怎么不想想，若不是景瑞点了头写了和离书，我又岂能与他和离？您知道景瑞为何会与我和离吗？”
王氏不知。
自从得了消息之后，这也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
她是林景瑞的亲娘，对自己儿子的性子再了解不过，林景瑞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危难来了会主动成全妻子的人啊！
傅茵双眼一眨，便有眼泪自眼眶滑落：“母亲，前几日我想尽了办法去了诏狱见了景瑞一面，原本是想着我们是夫妻，无论如何我也要见他最后一面，却不想景瑞铁了心一定要与我和离……”
“不可能！”王氏脱口而出。
这绝对不可能！
傅茵啜泣着道：“我当时也是坚决不允的，可景瑞说，我肚子里怀着他的血脉，让我无论如何都要保下腹中的孩子……”
王氏一窒。
她看向傅茵的小腹。
对了，傅茵还怀着孩子。
若是林景瑞没办法逃过此劫，那傅茵肚子里的这个，就是林景瑞唯一的骨血。
若林景瑞是为了保下这个孩子而执意要与傅茵和离，那也就说得过去了。
孩子……
王氏眼神微动。
这一刻，她与林景瑞倒是隔空有了默契。
是啊，与其让傅茵也跟着他们一起去死，倒不如保下傅茵和她腹中的孩子，如此，林家的血脉也就不算断绝，将来去了地下，他们母子也不至于无颜见林家的列祖列宗。
“你说的是真的？”王氏问。
听出她语气中的松动，傅茵心里也不由松了一口气。
“母亲！”傅茵眼中含泪，“您知道的，若不是有景瑞点头，和离之事又岂是我一人就能办得妥的？”
王氏目光沉沉地看着傅茵的肚子。
好一会儿，她才往旁边让了让。
傅茵心头一喜，但她还没往外走，就听到了王氏阴恻恻的声音。
“傅茵！”王氏冷森森地道，“为了你腹中的孩子，我可以放你走，但你要当着我的面发下毒誓，将来定要护好腹中的孩子，好好抚养他长大成人，如若你违背誓言，不仅要历经疾病困苦，还将死无葬身之地！”
傅茵一哽。
肚子里的孩子只不过是个借口，她压根儿就没想过要留下这个孽种，本是想着，林景瑞犯了这样的重罪，弘武帝定容不了他多活一日，说不定用不了十天半月就要将他及相关人员处斩。
到那时，她只要借假伤心过度，就能自然而然丝毫不引起他人注意的将腹中的孽种给拿了。
傅茵自然不想发什么毒誓。
鬼神之事，自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可现在……
若是不发这个誓，只怕这老婆婆不会放她离开。
只一瞬，傅茵心里就有了主意。
“母亲，这也是我的孩子，我又岂会不保护好他？”傅茵哽咽着道，“但既然母亲不放心，我发个誓也无妨……”
说着话，傅茵竖起手掌。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信女傅茵在此立誓，定将保护好腹中孩儿，竭尽全力抚养腹中孩儿长大成人，若违此誓，甘受疾病困苦，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不得不说，这个誓确实发得有点毒，以至于傅茵发完誓之后心里都不由忐忑起来。
但很快，这点忐忑就被即将脱离林家的喜悦所取代。
王氏又定定地看了傅茵一会儿，这才让到了一边。
“你走吧。”
傅茵顿了顿。
她原本还打算说两句客套话的，但又怕王氏再反悔了，干脆什么也没说，带着她的人以及早已收拾打包好的嫁妆，匆匆离开了林家。
在她身后，王氏看着傅茵的背影渐渐远离，一时只觉这座偌大的将军府突然就变得无比空旷了起来。
王氏的眼前还浮现着过去将军府的热闹与繁华，林景瑞带着军功回到京城的时候，他们林家是多么风光啊！
那时谁见了她不夸上一句她有一个好儿子？
可这一切，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这样呢？
王氏怎么也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