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两位长辈回来的还有几十栓木薯梗,据说把闲人居的木薯都给薅秃了。
故友已逝,闲人居没人会再种那玩意儿,干脆一股脑都给弄过来,正好此次都派上用场。
镖局的人手把几十栓木薯梗卸在了院子里,结算了押镖的路子钱便离开。
不出意外,贺年庚回到家的时候,迎面撞上两位长辈的冷眼。
不必锦绣跟他蛐蛐到底怎么一回事,当看见窝在长辈怀里的两只奶团睁着无辜的大眼,贺年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臭小子,小小年纪倒学会了狐假虎威。
当然,两位长辈仅是做个表面功夫,让小家伙觉得有他们撑腰就够了,毕竟贺年庚才是孩子亲爹,他小子有自己的成算,该怎么教孩子,他们不便插手。
况且,臭小子越是严肃,孩子倒是跟他们亲近,这笔买卖不亏。
锦绣让魏娘带孩子到院子外玩,她和贺年庚留在堂屋陪长辈们叙话。
礼大夫抱过卿哥儿,见小家伙半点不认生,好奇的盯着他看,巴巴咧着小嘴欢快,是个会讨人的小家伙。
礼大夫给孩子把了脉象,半晌,欣慰地收起手:“不错,是个身子健朗的。”
见状,祝先生伸手要来抱孩子,却被礼大夫侧身闪开。
祝先生:……
贺年庚看得嘴角一阵抽搐。
锦绣用帕子掩了掩嘴角的笑意,将手放进贺年庚的掌心里。
祝先生翻了两记白眼,当他瞎了看不见夫妻俩的嘲弄不成。
念及两位长辈长途跋涉累得紧,锦绣让贺年庚从灶房打来热水,分别送进二人的厢房。
而她亲自为长辈们熬了爱吃的精米白粥,炒了几样下饭的小菜,好的让他们吃了歇下。
下晌。
得了消息的村民,纷纷来到贺家小院,排起长龙队伍领取木薯种。
贺年庚提前将木薯梗砍成小段,每家领取多少都登记造册,收成时按册子收回相应的木薯报酬。
毕竟,天底下没有免费的白食,他们更不是穷大方的圣人,一切皆为利而往。
按眼下分发下去,下半年收成,锦记能收回几百上千斤的木薯,是笔可观的交易。
领了种子的村民,笑得合不拢嘴,没口子的道了几句谢,便紧赶着带回家,拿到开好荒又捂了肥的山地种上。
小院一时热闹不迭,王氏特地从前头的院子过来帮忙,直到太阳快落山,剩下的十几段种子也交到了最后一名村民手里。
今儿一早,南乡村的徐氏一族来人,说是徐氏族长家有喜,请张婆子赏脸前去吃酒。
随着徐家近些年的发迹,从前无甚往来的徐氏一族,自然也想从中套上近乎。
张婆子再不想走动,可到底是族中有请,人家还特意上门来请,推托只会让彼此脸面难看。
于是带上两个哥儿,坐上来接他们的牛车,前往十里外的南乡村。
眼看日头已经落山,心想阿娘她老人家许是得明日回来,锦绣让王氏和草儿留在家里用饭。
十四岁的田草,已是亭亭立玉的大姑娘,本就心思细腻的丫头比小时候更多了几分沉稳,虽然识字不多,但在核对账目方面却是一把好手。
在他们乡下地方,这般大的姑娘已经开始相看人家,张婆子有意多留孙女两年。
一来怕孙女嫁得远,二来又怕嫁得不好,索性仔细琢磨,将来也算对得住早死的三房。
徐锦贵这阵子留在县城,张罗锦记粮铺的选址,早两年方县令升任江南某府的通判,举家迁往任职地方。
如今,锦记虽少了方公子这道门路,好在还有一个梁主薄。
梁家本身有粮铺字号,却也乐意从中搭把手,不提徐梁两家有着山药买卖的合作,便是越发牢固的姻亲关系,面上也得搭把手。
城里的臻记食坊本是冲着开业的这股势力打压掉锦记食坊,从此取而代之,事后再涨浮价钱,不怕食客不买账。
可他们千算万算,却没料到锦记不接盘,现在已是骑虎难下。
毕竟打开门做买卖,再有底子的主家都不愿做白工,还不算上每日结余食材的损耗,左右抹不开面子涨浮售价,最后只有在每日供应量上做文章,减少损耗压缩用人成本。
之前见风使舵跟着价钱跑的酒楼客栈,因为臻记食坊这番作操,出现了供不应求的局面,不得不又找回锦记食坊。
酒楼客栈的掌柜原以为会遭到锦记的白眼,不想,锦记大大方方的开门纳客,让他们自觉尴尬之余,对锦记有着容人肚量大加赞赏。
在锦记当差的都是贺氏族里的后生,哪怕心里再膈应墙头草,面上却都不显,时刻谨记主家的耳提面命,打开门做买卖最紧要的是和气生财。
如此一来,臻记食坊眼看算盘珠子落空,为了稳固铺子的买卖,硬着头皮在食客们的怨道声中将价格提了起来。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臻记食坊也老老实实的与锦记食坊做起了良性竞争。
原本镇上仅有锦记一家食坊做卤货,买卖自然让人瞧着眼热,如今两家平分秋色,倒也不至于赔本,不过是各凭本事赚多赚少。
几天后,村民们都种上了木薯,往年春耕后的农闲时分,今年却显得忙碌充实,大抵是头回种新粮食,总有不放心的往山上地里跑。
丞己的入学事情都安排妥当,有贺年庚出面,族长的首肯,孩子哥恭恭敬敬的在长辈面前,向族学里的老先生送上拜师礼。
分别是芹菜、莲子、红豆、枣子、桂圆以及一斤重的瘦肉条,表达新学子的一份心意。
当然,还有每月的束修银子,贺氏族学的束修并不高昂,每个孩子每月只需交上一钱半,学堂课本用的是代代相传的老旧书籍,另外孩子用的笔墨纸砚需得自备。
六岁的丞己已渐渐经懂人事,这些年他没少听见村里人背着他,有意无意议论当年他爹娘的事,孩子心性敏锐,字言片语中知道他爹娘曾经做了许多伤害外婆和舅母的事情。
哪怕族里管事有意压住族中人的口舌,却也防不了外姓村民的嘴皮。
己哥儿只记得自他懂事以来,外婆和舅母待他虽有严厉却照顾有加,起初他并不相信爹娘会是那些人口中的恶人,但大家说得有板有眼,听多了又由不得他不信。
许是弱小的心灵备受流言蜚语的冲击,五岁以前天真活泼的孩子哥,性子变得内敛不爱说话。
心里的自卑和疚愧,让己哥儿小小年纪便有了浓重的负罪感。
只愿将来长大之后,替他爹娘曾经犯下的过错赎清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