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泽弥有关的情况就是这样。”江箫对沈明航解释了起来。
“我明白。但是联邦不会轻易放他走。”沈明航停顿了下，“这是联邦的规矩。”
江箫笑起来。
不会轻易放他走，但要是逃走就是另一回事了。江箫懂沈明航的言下之意，他也认可泽弥的攻击意识不强，但自我意识很强。
无论在哪个群体，他都不认为自己属于其中的一部分。这对联邦想要“招安”的情况下来看不算件好事，但江箫和沈明航都认为这不是件坏事已经谢天谢地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
沈明航听到江箫的声音，下意识抿紧唇，他似乎明白江箫要说什么，正是因为明白，沈明航打断了江箫。
“我听说。”沈明航看着停下的江箫，勉强笑道，“你找颜溪改造了机甲，我记得你先前想说去边陲星系回一趟家，我已经替你请好了假……”
好拙劣的转移话题，沈明航差点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江箫静静地听沈明航说完。她之前和沈明航提过一嘴原主的父母，他们在江箫进入战略局后联系就少了许多，大抵也是知道战略局与外界的交流甚少。
可能联系了也不一定能联系上，事实也的确如此，连枫蓝知潼他们都常找不到她人。
“嗯，不过来不及了。”
现在回去见，也是徒增感伤。
面前的男人一瞬间明白了什么，他撇开头没去看江箫，只害怕自己的眼睛比身体先一步表现出伤感。
传入耳边的却是浅浅的笑声。
“最后的时间了，不想和我多聊聊吗？”
江箫倚靠座椅上，仰望着星空。
他们现在联邦的飞船上，毫无方向地漂流着。现在江箫已经彻底感知不到信息素了，以至于沈明航的信息素将这个狭小的空间彻底填满也毫无所觉。
沈明航看着星光落在江箫的眼睛里面，直到江箫重新看着他也久久无法回神。
那双的眼睛看向谁都是漆黑一片，只有看向光时是一片星空。
“为什么……为什么那天没有告诉我们真实的地址。”沈明航说不清心里是怎样的感受，“即便是担心他们的安全，但至少我……我也不能信任吗？”
“不。”江箫惊讶地眨眨眼，又果断地摇摇头，“在见到泽弥时，我是想过呼唤你的，只是你来的比我想象的早。”
“可是……”沈明航也愣住了，眼睛都睁得圆了些，看起来倒像刚睡醒的狗狗，一点也不像沈驾驶员平日的模样。
“但你也说得没错。”江箫说起这个也有些不好意思，索性看向流动的星空，“我的确想过隐瞒到底，但是米夏改变了我的想法。”
“她说战略局的作战小队从不单打独斗，从不抛下同伴……”
江箫回想起那时候的感觉，轻轻笑道。
“是啊，那时候我就想，从不单打独斗，是因为彼此都是不愿失去的人吧。正因如此，才竭尽全力地想要去守护。”
“但是如果害怕坠于星空，那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在作战小队，对吗？”
米夏和颜溪都很担心沈明航，江箫当然察觉出来了。甚至连泽弥都发现了沈明航的不对劲。
可是后来江箫想了很多，依然感觉心中并没有太多余的担心。
是沈明航引她入星空，他比任何人都应该明白才对。
“……谢谢你，江箫。”
“但我害怕。”
沈明航的神色晦暗不清。
“会有人习惯失去吗？我不明白。”他侧过头，不想让江箫看到他的神色，他知道这副模样绝对不好看。
嫉妒，愤怒，哀伤……他自己都分辨不出自己真正的情绪。
“会习惯失去的人，只有一无所有的人。”
沈明航听到自己的声音颤抖着。
他也曾觉得自己已经从过去的阴影里走了出来。但没有，没有……
米夏，颜溪……任何人出事都会牵动他的情绪。他不是放下了，只是差点要忘了。
忘了那彻骨的痛苦。
他努力平复着心情，听到了江箫的声音。
“嗯。”
她没有反驳他。
那死死攥着的手被对面轻轻地牵起，沈明航恍惚地看着江箫，听着她越来越微弱的声音。
好像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带着潮湿的泪痕。
“所以……我也好想和你们一起走下去啊。”
“真的，没骗你，很想很想。”
在江箫驻足的那么多世界里，这个世界的文明是那样璀璨，包容。
可……至少从现在来看，她就是那个一无所有的人。
“星网上那么多的游戏我都还没玩过，联邦周边那么多来自其他星球的人民我还没有见过，颜溪新改造的机甲也还没操作过……”
“枫蓝说要带我去展馆，我还答应他要见见水晶呢，伽舟还有新的曲子，说我一定要听听看，还有知潼最近神神秘秘见了我就躲……”
还有米夏，悦月……还有很多很多，江箫渐渐听不清自己说话了，连眼前沈明航的模样都变得模糊起来。
她当然也想多留一会儿，比任何人都想。
“沈明航，遇见你我真的很高兴，所以你也开心一些吧。”她冲沈明航笑起来，模糊的目光里隐约见到沈明航哀伤的神色，“拜托了，不然……不然就好像我的到来从未给你带来过幸福。”
那可不是江箫想要看到的呀。
沈明航半跪着，紧紧扣住江箫的手。
“不是……没有……”
他一遍遍回应着江箫的话，眼泪却不断落在江箫的手背上。
直到那只手渐渐失去力气，也渐渐失去温度。沈明航也死死攥着，似乎这样就可以把体温传递到她身上。
温热的泪中，他忽然就想到两人初见的那天。然而率先回忆起的却并非那令人战栗的来自信息素的影响，而是黑发少女走入餐厅，一眼锁定他的目光。
纯粹的目光让他下意识因为自己被信息素影响而感到羞愧。
如果一切吸引来自信息素，或许就不会这样难过了。
可是……他又那么庆幸自己能遇到江箫。
“遇见你我也很开心……”
呢喃的话语淹没在宇宙的尘嚣中，迷离遥远。
“……喜欢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