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思洁抱着小白兔,回到自己居住的院子。
院中老槐树下,一名侍卫早已静候多时。
他身形挺拔如松,穿着一身熨帖的玄色劲装,腰间佩刀的刀柄被岁月磨得温润光滑。
那是一张轮廓分明的脸,眉骨微高,衬得一双眼睛格外深邃沉静,仿佛古井无波。
他便是沐羽。
见皓思洁走近,沐羽上前一步,动作干净利落,拱手道:
“王子!那些新来的侍卫已经安置妥当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一如他的人。
皓思洁轻声询问:
“洪柱如何?”
沐羽回答:
“府医看过了,没有大碍,只是箭矢射中了腿窝的环跳穴,气血凝滞,所以才会无比疼痛。”
他言简意赅,条理清晰。
皓思洁点点头,吩咐道:
“派人好生照料,有事来报。”
“另外,加强府里的守卫。”
沐羽再次拱手,眼神没有丝毫动摇:
“是!”
应声之后,他便如一道沉默的影子,悄无声息地退下,去执行命令。
皓思洁低头,怀中小白兔雪白的绒毛上,几道刺目的血迹显得格外狰狞。
他抬眸,目光清冷地落在沐羽身上:
“拿些热水来我房中。”
沐羽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那只兔子吸引,心中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府里谁不知道,十一王子最是厌恶猫狗鸟雀这类活物,嫌它们吵闹又脏乱,曾严令禁止在府中豢养任何宠物。
可如今,王子自己却抱着一只浑身是血的兔子……
这短短一日,先是遇刺,后是带回一只兔子,一切都透着反常。
他心头的疑问刚冒出一个尖,皓思洁却已抱着兔子,转身走向内室,只留给他一个清瘦而决绝的背影。
沐羽猛地回神,那些疑问瞬间被压了下去。
身为侍卫,他只需要执行命令。
他不再去想那兔子的来历,也不再揣测王子的心思,只将那句“拿些热水”在心底又默念了一遍。
他转身大步走向伙房,脚步沉稳。
王子折腾了一天,又是惊吓又是奔波,是该好好洗漱,歇一歇了。
只是,那热水……恐怕不单是给王子准备的。
屋内熏香袅袅,一室清雅。
皓思洁静坐桌前,怀里的小白兔因失血和惊吓而微微颤抖,他将它抱得更紧了些,目光专注而柔和,仿佛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门被轻轻推开,沐羽端着铜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侍从,抬着一个大木盆。
他手脚麻利地将一切布置在屏风后,又将一个小巧的木盆放在了盆架上。
他走近,低声拱手道:
“王子,热水备好了。”
“这个小木盆,是给……它准备的。”
他斟酌着用词,目光在兔子和王子之间一扫而过,便迅速垂下。
皓思洁的视线未离怀中分毫,只轻轻颔首:
“下去吧。”
沐羽躬身退下,体贴地将门扉合拢,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
屋内只剩下水汽氤氲,和兔子的微弱呼吸声。
皓思洁抱着小白兔走到盆架旁,将水温试了试,不烫不凉,恰到好处。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蘸着温水,一点一点,极其轻柔地擦拭着兔子身上黏结的血迹。
他的动作专注而耐心,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血污褪去,露出底下雪白干净的绒毛。
他用柔软的棉巾将兔子细细擦干,才小心翼翼地将它安置在自己铺着锦被的床上,看着它蜷缩成一团,这才松了口气。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身走向屏风之后,为自己褪去沾染了风尘与血腥的衣衫,浸入热水中。
温热的水汽包裹住他,仿佛也洗去了他眉宇间那一丝挥之不去的冷冽。
九王子,姓皓,名苍,字思离。
他身形颀长,如一柄蓄势待出的利剑,静立时自有迫人的锋芒。
他常着一袭玄色或深紫的锦袍,衣料上乘,却不见繁复的纹饰,只在袖口与领间用金线密密地绣着卷云纹,低调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尊贵。
他的肤色是久居宫中少见的冷白,仿佛终年不见日光,更衬得他眉眼如墨画。
眉是剑眉,斜飞入鬓,带着一股凌厉的英气;眼是狭长的凤眼,眼尾微微上挑,瞳色极深,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
当他凝视你时,那目光锐利如鹰,仿佛能洞穿人心,但若细看,潭底却藏着一簇烧得正旺的、名为“野心”的火焰。
那火焰太过灼热,让他偶尔会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种急切与审视,那便是他“马脚”的所在。
他的鼻梁高挺,下颌线清晰而冷硬,构成了一个近乎完美的侧脸,却也让他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唇形偏薄,总是习惯性地紧抿着,勾勒出坚毅又带着一丝刻薄的弧度。
他很少笑,即便笑,那笑意也浮于表面,抵达不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反而更添几分疏离与算计。
他仿佛天生就与温情和安逸分离,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冰冷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决绝。
他是一块正在被野心精心雕琢的璞玉,光芒已现,只是那匠人太过心急,在玉石的肌理上,留下了几道难以察觉的、急于求成的细微裂痕。
步云斋,九王子府邸。
坐落于皇城东侧,紧邻着通往宫城的御道。
其名“步云”,取“平步青云”之意,看似是文人雅士的清高之志,实则是皓苍毫不掩饰的野心宣言。
整座府邸,便是一座精心构筑的、通往权力之巅的阶梯。
“思离轩”位于步云斋最深处,一扇厚重的紫檀木门将它与外界的肃杀隔绝开来。
这里充满了,令人窒息的专注与偏执。
踏入其中,仿佛能听到一颗雄心在寂静中剧烈跳动的声音。
格局与光线:被知识囚禁的牢笼 书房并不宽敞,甚至有些逼仄。
四壁皆是顶天立地的黑檀木书架,木材色泽深沉如夜,纹理细密,将整个空间包裹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盒子。
这种设计并非为了藏书,而是为了营造一种被知识与谋略彻底包围的氛围,让身处其中的人除了思考,无路可退。
唯一的自然光源,来自一扇朝北的窄窗。
窗格是简洁的直棂纹,没有多余的雕饰。
无论晴雨,投射进来的光线总是清冷而均匀的,像一层薄纱,笼罩着室内的万物,让一切都显得不那么真切。
光线照亮了空气中浮动的微尘,也照亮了书案上那片永不熄灭的灯火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