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罗国的城墙,是用天山深处开采的青灰色岩石垒砌而成,高大而沉默。
当你的脚步踏出那厚重的城门,仿佛一步便跨越了两个世界。
城内的喧嚣与秩序被瞬间抛在身后,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混合着松针、湿润泥土与高山冰雪气息的、凛冽而自由的空气。
眼前的山林,并非江南的温婉秀美,而是充满了西域的雄浑与苍劲。
远方的山峦并非单一的绿色,而是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
山脚下,是广阔无垠的塔松林,它们如同一支支墨绿色的利剑,直指苍穹,树干粗壮,布满了岁月的褶皱。
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针叶,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林间弥漫着一种庄严而静谧的氛围。
随着山势抬升,墨绿的林海逐渐过渡到云杉和冷杉构成的深绿,更高处,则是雪岭云杉,勾勒出的黛青色轮廓,仿佛是巨龙的脊背,蜿蜒至天际。
这片山林并非平铺直叙,而是立体地铺展在巨大的高差之上。
你可以看到,山脚下是清澈见底的高山融水溪流,河水在布满五彩卵石的河床上欢快地奔跑,发出叮咚的脆响,那是雪山融化的歌声。
溪流边,是开得肆意烂漫的野花海,金黄的金莲花、紫色的报春花、还有不知名的蓝色小花,如同打翻了的调色盘,为这片深沉的绿色增添了跳跃的亮色。
再往上,是陡峭的岩壁,上面生长着坚韧的雪莲和红景天,它们在风雪中绽放出生命最顽强的姿态。
城外百里,官道渐隐于连绵的丘陵与密林之中。
寻常商旅行至此处,便会不自觉地加快马鞭,因为前方那片终年被淡灰色雾气笼罩的山谷,便是禁地——“飞云庄”。
远远望去,飞云庄并不像寻常庄园那般显露人间烟火气。
它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匍匐在两山夹峙的盆地中央。
庄园的围墙并非青砖,而是用一种近乎黑色的山石垒砌而成,高耸入云,墙头光滑如镜,连飞鸟都难以落脚。
墙顶之上,每隔十步便设有一座了望塔,塔身隐在雾中,只偶尔有乌鸦停落,发出几声沙哑的啼叫,为这片死寂添上几分不祥。
正门是整座庄园唯一的出入口,巨大、厚重,由整块的铁木拼接而成,上面用朱砂混合着某种不知名的暗色液体,雕刻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飞云”。
那字迹笔走龙蛇,透着一股睥睨天下的傲慢与杀气。
风吹过,山谷中的雾气仿佛被这两个字吸引,盘旋不散,让“飞云”二字时隐时现,如同真的要乘风而去,却又被无形的血腥气牢牢锁死在这片土地上。
踏入庄门,外界的雾气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
庄内景象豁然开朗,却也更为森然。
地面由巨大的青石板铺就,缝隙里不生杂草,只有常年清扫留下的水痕。
道路两旁,是修剪得如同刀削般的怪松,枝干虬结,姿态狰狞,像一个个沉默的卫兵。
没有亭台楼阁,没有小桥流水,只有一排排黑瓦灰墙的营房,整齐划一,冷硬如铁。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特的混合气味——草药的苦涩、铁锈的腥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仿佛从地底渗出的血腥味。
杀手训练:人命如草芥的磨坊 庄园的深处,才是真正的修罗场。
那里没有朗朗书声,只有金属的碰撞、沉闷的击打声和压抑的嘶吼。
飞云庄的议事堂,是整座庄园的心脏,也是所有杀戮与金钱的源头。
它并不像寻常厅堂那般追求开阔明亮,反而刻意营造出一种压抑、肃穆的氛围,仿佛一座森罗殿,踏入者,无论身份,皆需收敛起所有杂念,直面生死。
飞云庄的庄主,名叫刘晔。
当刘烨踏入议事堂时,满室的喧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他左脸上那片哑光的银所吸引。
那不是面具,更像是一块天生的银色骨骼,完美地覆盖了他半张脸,吞噬了灯火,只余下冷硬的质感。
它遮住了那双传说中能洞悉人心的丹凤眼,只留下一道冰裂般的刻痕,像一道凝固的泪痕,无声地诉说着无人敢问的过往。
面具之下,他轮廓锋利的下颌绷成一道冷硬的线,薄唇紧抿,仿佛将所有言语都锁在了身后。
唯一能窥见他心海的,是那只露出的右眼——深不见底,平静无波,却比任何刀锋都更令人胆寒。
他一袭墨绿长衫,身姿挺拔如孤松,乌木簪随意绾着发,几缕墨丝垂落,为他拒人千里的冰冷,平添了一丝江湖人的疏狂。
他安静地站在那里,垂在身侧的双手修长而有力,指节分明,仿佛整个飞云庄的命运,都正被他安静地握在掌中。
跪在地上的蒙面人,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钝刀,割在寂静的厅堂里:
“禀报庄主,刺杀失败。”
“弟兄们……都回来了,但内力尽失,成了废人。”
刘烨的面具下,那只深不见底的右眼猛地收缩。
难以置信?
不,是荒谬。
飞云庄的精锐,在他眼中最锋利的刀,竟然被人废了?
他握紧的双拳,骨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飞云庄创建以来……”
他沉声开口,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整个江湖宣告。
“从未有过如此局面。”
这不是刺杀,这是羞辱。
一个无声的巴掌,狠狠扇在了他刘烨的脸上。
他的声音裹着冰霜:
“传我命令,此人,就算雇主放过,我们也绝不放过。”
“是!”
蒙面人颤抖着回应,却还是鼓起勇气,说出了那个更荒谬的事实:
“庄主……将弟兄们打成废人的,不是目标,而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什么?!”
一声惊呼冲口而出,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一个姑娘?
这简直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他的权威,他的飞云庄,竟然被一个黄毛丫头踩在脚下?
巨大的羞辱感瞬间化为了滔天怒火,烧尽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那不是杀意,是屠戮的欲望。
“将那群废物全部处决!”
“一个不留!”
声音极重,震得梁上尘土簌簌而下。
他在心里发下毒誓:抓到那个丫头,他要亲手将她一片片撕碎,让她明白,触怒飞云庄的下场,是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