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匡胤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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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回 李宝光求亲碰壁 刘大奈拒婚遭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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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唐的少齐王李宝光,听说刘金定已许给高君保,当时勃然大怒,要抄双锁山。

左天鹏急忙拦住:“少王爷息怒。一家女百家求,您没来招亲,还不许别人来吗?如果您样样都比高君保强,也许刘大奈将女儿转聘给您。先抄山把事情闹翻,这门亲事可就做不成了。所以,要先礼而后兵,你先拜山送礼,再当面求婚,刘大奈不答应再抄山不迟。另外:山上有五百喽兵,大小头目十多个,有很多人是刘大奈的心腹,你只有五十人,动起手来以一比十,寡不敌众,怕抓不住刘大奈,倒惹火烧身。”

“那得怎么办?”

“必须做个准备。我管辖的偏寨有百十多人,有几个和我交情过命,先去说服他们倒反山寨做内应,您再抓刘家父子,不费吹灰之力。”

李宝光闻听不耐烦了,说:“你讲了半天,怎么不提刘金定呢?”

“太不巧,刘金定下山了,没在内寨。”

“没有刘美人,我来干什么!抓刘大奈有何用?我要的是刘金定。”

“少王爷!刘大奈是刘金定的父亲,父女连心。你把她爹抓走,刘金定一定来找,可用刘大奈威胁刘金定。为了救父,她就得从你,没有刘大奈,刘金定永远不会去金陵。”

“对呀!我先拜山送礼,如果刘大奈要不应亲,咱就动手抄山。我什么时候上山?”

“我马上回双锁山,把几个心腹找来做好倒反双锁山的准备,下半晌您就去。”

“好!一言为定。”

说完,左天鹏回到双锁山,来到偏寨,请来他手下两个大头目,一个叫虾米枪常海,另一个叫海底蟹毛盖。这俩小子都是海盗出身,做案太多,有十几条人命,逃出沿海地区,投山入伙。狗改不了吃屎,到山上不久,克扣军粮,被刘大奈查出,各打二十军棍,要撵下双锁山,永不录用。左天鹏见这俩小子是亡命徒,水性好,有本事,为了结党营私,把他俩保下来,留在偏寨,受到重用。这俩小子感激左天鹏,结成死党,肯干卖命。过了半年,这俩小子又旧病重犯,当海匪的,来钱容易,吃得好,玩得好,无拘无束。

双锁山山规很严,不许抢劫,自种自吃,每日粗茶淡饭,十分清苦,就想偷着逃跑,临走向左天鹏辞行,被左天鹏拦住:“二位,咱们彼此一样,我也不能久居山寨。咱们是龙,不是熊,小庙养不了大神仙,早晚得走,怎么走?咱们在山上花了这么多心血,出了力,流了汗,就白走吗?全给刘大奈扔下,太傻了,贼还不走空呢!咱临走得捞一把。”

二贼闻听喜形于色:“左寨主,你说到我们心里了,我俩听你的信。只要离开这座穷山,换个好地方,有吃、有喝、有玩儿、有乐就行。”

左天鹏卖主求荣投南唐,蓄谋已久,俩人全知道。所以,这次,左天鹏先找毛盖、常海,把李宝光上山的事一说,二贼乐得合不上嘴了:“左寨主,你说什么时候动手? ”

“听我的信儿,事成后投到金陵,我当威武大将军,你们俩弄个副将军当当,就离开这个穷坑了。但有一样,光咱仨人走不行,咱们没见面礼,叫南唐小瞧。要把山上五百人全带走,再把粮草、绸布、金银细软之物都带着,借这个机会发个财。有那么句话:人不得外财不富,马不吃夜草不肥。”

二贼乐得手舞足蹈:“左寨主,你也知道人得外财,看来咱们是一个道儿上的人。我们哥俩发了半辈子外财,吃了半辈黑心饭,就是没找到好靠山。有了左寨主出谋划策,咱们仨人可以做大买卖。”

“一会你们把副寨喽兵找来,给点好处,每人弄一两、二两银子,叫他们高兴,和咱一块投南唐,这一百多人要反了,就不怕刘大奈。”

常海说:“刘大奈这条狗,太可恶,一点面子不讲,不够朋友!上次我们哥俩多弄八十两银子,叫他抓住,不依不饶,挨顿揍还要撵走。今天落在我们手,要报那天羞辱之仇。”

“对!二位,山上寨子里有不少大姑娘、小媳妇,看哪个顺眼,带走几个留陪酒。”

虾米枪打个唉声:“咱山上除了刘金定可爱,就得说春兰。春兰别看是个丫鬟,识文认字,能说会道,长得撩人,眼睛勾魂,我看她一回几天睡不着觉,这回要能把她带走多好,可惜她没在家。”

“你喜欢春兰好办,等刘小姐嫁给少王爷,我说个情把春兰给你。”

“哎呀!我的左寨主!真能那样你可是我的爹,比我亲爹还亲。”

海底蟹说:“左寨主,我要秋菊,把她赏给我。”

“行!一人一个别打闹,可得办事。要是误了正事,这俩丫鬟可就不给你们了。”

“放心吧!这就办。”

这三个坏小子一齐出动,去拉人入伙。双锁山的喽兵,多数是不愿受官府欺压上山当兵的。也有因家乡闹灾荒,日子过不下去,到山上弄口饭吃的。还有好武,上山学几招的。多数是安分守己的人,也难免掺进坏人,十个指头伸出还不齐,何况是人。加上左天鹏用富贵荣华引诱,用杀妻灭子恫吓,真有一百五六十人乐意跟着他们,去投南唐。

左天鹏在下边捣鬼,刘大奈半点也不知道。昨日刘虎下山打听刘金定的消息,至今未归。刘龙在刘家庄看家,守着老婆孩子,不管山上事。只有刘大奈坐在后宅书房里生闷气。

刘大奈中年丧偶,十分不幸。又续弦姜氏,过门三载,这个人心眼偏,对待儿女太刁,和刘大奈吵闹,终因不贤惠,叫刘大奈休回娘家,从此不再另娶。到老来太孤单,连说话的人全没有。头晌和左天鹏生气,回屋内越想越生气:没想到我这盟弟要投南唐,看来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哪!现在我女儿金定不在家,儿子刘虎出门在外,左天鹏他想献山投唐,真气死我也!只要有我三口气在,休想!生完气,下午睡了一觉,起来正品香茗,忽然,门外有人说话:“老寨主在屋吗?”

“谁呀?”

“是我,虾米枪常海呀!”

刘大奈不喜欢他,又不好不理他,只可说:“进来!”

“哎!”

常海进屋,刘大奈问:“有事吗?”“对!小姐和春兰什么时候回来?”

“归期未定。”

“走好几天了。”

“你来有什么事?”

“左寨主叫我请您到前厅去一下,方才有位贵客拜山,请您去见见。”

“哪儿来的?”

“是金陵的。”

刘大奈闻听吃了一惊:金陵乃南唐国都:“来人干什么?”

虾米枪说:“小人不知,我看他还带了不少礼物,说来看望您老人家,大概是慕名而来吧。”

“叫左寨主陪客吧!我不去!”

“那多不合适,人家来是看您的,您老是窗户眼吹喇叭——名声在外。花刀令公威震江淮。左寨主算干什么的!劁猪骟马的郎中,不够身分。老寨主快走吧!”

刘大奈老实厚道,见虾米枪这么说,只好站起,换上一件开氅,挎上宝剑,领着书童跟着虾米枪来到前厅。

今天聚义厅内和往常不一样,门外站两排喽兵,能有七八十人,手执大枪长矛,一个个鼓起腮帮子,瞪起眼珠子,看着刘大奈。这些人都是左寨主买通的。刘大奈不知道,以为列队迎接客人。

刘大奈点点头,步入聚义厅。抬头一看,气不打一处来。怎么了?客人已经到了,大厅内站满了人,有五六十人。这些人全是一样的家将打扮,高挽发髻,银簪别顶,浑身穿青,遍体挂皂,腰系板带,足蹬洒鞋,年龄在三十以下,二十往上,血气方刚,好岁数。个个拧眉瞪眼,叉着腰,撇着嘴,七个不服,八个不愤,一百二十个不在乎,拉着打架的架式。从他们的眼神看,不是一般家丁仆人,个个两眼光华足满,是练武的。

刘大奈看罢倒吸一口凉气:今天要出事。闹不好,双锁山就得遭劫。细一看,中间放了十条扁担,二十个红漆木箱,上着三簧锁,贴着大封条。迎面是三张大漆八仙桌,有三把椅子,正中虎皮高脚椅是刘大奈的,上首是左天鹏的,下首是刘虎的。中间这个座位,除了刘大奈没人敢坐,今天这把椅子上坐了一个人。这个人二十多岁,头带湖色秦巾,身穿沙绿长杉,下身有桌子挡着看不见,手拿洒金小扇,看表面是文人打扮,看神态是个武将。长得挺直的鼻子,修长的眉毛,猿臂蜂腰,看去很潇洒,可就是两眼流露出一股邪气。左天鹏在一旁垂手站立。

刘大奈见客人坐在主人的座上,十分不满,强压怒火说:“左贤弟!哪来的客人?”

左天鹏说:“老哥哥!这位是南唐李后主的叔伯兄弟,齐王之子,少王爷叫李宝光。听说侄女金定比武招夫,他是慕名而来,想要比武联姻。小姐虽然不在家也不能越门而过,备了礼品请哥哥过目。”

刘大奈闻听脸色突变,二目如电,盯着左天鹏,把左天鹏看得直打寒战,吓得他往李宝光身旁靠,生怕叫刘大奈抓住。刘大奈身后站着虾米枪和海底蟹,俩小子手提兵刃,看住刘大奈。大厅上剑拔弩张,气氛十分紧张。刘大奈心里翻了六个个:左天鹏勾结南唐贼,我还蒙在鼓里。往左右看看,连一个近人也没有,有一种孤独凄凉的感觉和不祥之兆。

这时李宝光放下手中的金扇,站身施礼:“刘寨主,久慕您的大名,未能相见,今日特来问安,从金陵带点薄礼请笑纳。”

说完,点手叫家将过来,十挑子二十箱子打开,里边俱是金帛彩缎,奇珍异宝,吃的,用的,玩的,乐的全有,摆在刘大奈眼前。

刘大奈明白了:左天鹏投敌,勾来李宝光,要强下聘礼,娶我的女儿。怎么办?眼下我儿子、女儿都没在山,人单势孤,先忍受着点:“少王爷!你这贵足踏贱地,屈尊贵体,刘大奈是占山野人,不识金镶玉,你带这些东西没用。再者说,咱们初次见面,又无交往,礼物不能收,无功受禄寝食不安,请把东西抬下山寨。”

“老人家,小王有下情回禀:耳闻刘小姐才高八斗,妩媚艳丽,专程赶来以会芳卿。如蒙老人家允许,小王愿和小姐结成良缘,将你一家接至金陵,共享荣华富贵……”

刘大奈没等他把话说完,早已怒火满腔,断喝一声:“住口!李宝光,我和你冰火不同炉,我女儿已许宋将高君保,我父女忠心扶宋。你今上山,念你年幼无知,又是受人蛊惑,留你条狗命,速滚下山寨。如再胡言乱语,要了你的性命!”

李宝光长这么大也没挨过骂,素日飞扬跋扈惯了,当时翻脸,把扇子一扔,甩掉长衣:“老东西!你找死。凭你家少王爷,娶什么样的老婆没有?是我一时好奇,来找刘金定,就是吃肉吃多了,想来盘小菜。这是看得起你们老刘家,你家祖坟冒青气,修来的造化。你还不乐意,真不识抬举!你刘大奈占据双锁山,和我们南唐过不去,杀过我们的兵,打过我们的将,我们没找你算帐,叫你多活几天,你该放明白点!要是给我当老丈人,前仇勾销,一笔抹掉,跟我进金陵,借你女儿脸子光儿,弄顶乌纱帽戴,不比你当山贼好?你今天不应这门亲,我要抄山灭寨,血洗双锁山,把姓刘的人斩尽诛绝!”

刘大奈面无惧色,一派浩然正气:“李宝光,我刘大奈是铁骨铮铮的好汉,当初错保北汉王,误入迷途,遗恨终身。老来看准正道,才叫子女投宋,宋君赵匡胤以仁道治天下,所作所为令人佩服。我女儿选中宋将我很高兴。想不到李宝光你也来求婚。你也没打听打听,我刘大奈能把女儿给你吗?你们李氏父子盘踞金陵,胡作非为,只闹得鸡犬不宁,天恨民怨。为了争权夺势,不顾百姓生死,连年打仗,耗费钱粮,多少家卖儿卖女,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些事不闻不问,还为虎作伥,强娶金定,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女儿就是给个花郎乞丐,也不会给你李宝光。快给我滚!”

“老儿你是找死!不给女儿我就不会抢吗?来人!先把老东西捆上!”

李宝光话刚出口,恶奴一拥而上。他带来的五十个家将,是府中看家护院的教师爷,都是高来高去的飞贼,杀人不眨眼的凶手,各亮兵器一拥而上,把刘大奈围在当中。

大厅内除了左天鹏拉过去的人,还有一部分小头目和刘大奈关系近,受过刘大奈的恩惠,见老寨主有危险,各亮兵器:“左天鹏,你们干什么?”

这些人刚一举兵刃,就被李宝光手下的恶棍砍倒四五个,其他人还想拼命,被刘大奈拦住:“是凡和我刘大奈有交情的,住手。你们不要白送死,都有家有口,伤着无人照看。冤有头,债有主,有我一人担着!”各寨头目含泪收招,呆望老主人。

左天鹏来到切近:“老哥哥!听人劝吃饱饭,何必那么固执?你忠心保宋,谁能知道?赵匡胤在寿州都快被困死了。再说,大宋皇上好,你也没借着光呀!赵匡胤一没给你送钱花,二也没给你弄个官儿当,还叫高怀德打你一锏,差点打死了。南唐李后主不好,可派少王爷给你送这么多礼物,这些东西也够你养老送终的了。谁好谁坏自有公论。至于金定侄女的婚事,你太死心眼了,跟谁不一样?少王爷家有敌国之富,他身为王爵,论人才貌似潘安、强过宋玉,论武功乃盖世奇才,哪点不好?可贵的是他登门求婚,高君保撕毁婚约。你说一句话,把金定给了少王爷,当上王妃,你这老丈人就算一步登天。”

“住嘴!左天鹏,咱们是磕头弟兄,你为何吃里扒外?”

“老哥哥我跟你实话实说了,凭我的韬略占山太可惜了!当初我投山是被逼无奈,走投无路。我在金陵林元帅府当二管家,吃的什么?穿的什么?戴的什么?天天追欢,夜夜做新郎,我能占山受这个穷吗?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做梦都想回金陵。实在回不去,才想了个主意,请水墨丹青秀士将金定容貌画下来,送至金陵,被少王爷相中。我是进美女有功,当上威武将军。你女儿要能当上王妃,咱哥们还在一起共事,多好呀?现在山上人全投降了,就剩你自己,你……”

左天鹏洋洋得意,说得两嘴丫子冒白沫。刘大奈再也忍不住,“呛啷”亮出宝剑,大喊一声:“住口!”用剑尖在地上划上一道,又将袍襟撩起撕掉一条,往左天鹏眼前一扔:“姓左的!从现在起,你我割袍断义,划地绝交。”说完,亮出三尺青锋剑,剑带风声,分心便刺。

左天鹏闪身躲开:“姓刘的,你倚老卖老,不感激我给你带来荣华富贵,还下毒手,休怪我不留情!”说完,亮刀就要还手。

这时,身后有人喊:“左寨主,闪开!我拿这老匹夫!”

蹿过来副寨巡山大头目虾米枪常海,手中一对护手双钩,推钩献月,斜身上步来战刘大奈。刘大奈使了一招“银蛇缠身”封出护手钩,接着一个“怪蟒出洞”,奔虾米枪挑去。二人打了几招,又上来海底蟹毛盖,手拿钉钉狼牙棒,和常海双战刘大奈。刘大奈是员猛将,因为上了年纪,人老筋骨弱,又多年不打仗,身体跟不上,打了个平手;要是五年前,常海和毛盖都白给呀!

少齐王李宝光见刘大奈功底很深,他想试试。李宝光生来好杀,好斗,他拔出佩剑,长剑一抖,力透剑尖,“嗡嗡”带响,奔刘大奈猛刺。刘大奈见他出手快,剑光闪闪,心想碰见硬敌了,心里发慌。李宝光往前上步,宝剑一挥划了个弧形,急如闪电。刘大奈躲闪不及,肩头被划破,鲜血直流。李宝光一阵冷笑,又一剑,点在刘大奈的后背。刘大奈气得脸色铁青,往外招架。李宝光手疾眼快,又连伤刘大奈数剑。李宝光有意耍笑,剑伤不深,划破皮肉,刘大奈十来处伤,浑身全是血。刘大奈气坏了,真不如一剑杀死好受。

刘大奈连气带急,汗水顺鬓角往下滚,招数已乱。突然,两柄宝剑碰在一起,“呛啷”一声闪出火花,李宝光顺势宝剑往前推,一个“玉女穿梭”,刘大奈两眼进了汗水,蜇得他一眨眼睛。李宝光剑尖扎在刘大奈虎口上。刘大奈疼痛难忍,手一松宝剑落地。李宝光抬脚正踢刘大奈小腹,刘大奈倒退数步,坐在地上,恶奴上来将刘大奈绳捆索绑。刘大奈大骂不止。左天鹏扯下袍巾把刘大奈嘴给堵上了。

左天鹏击鼓聚众。鼓声一响,喽兵赶到,左天鹏告诉喽兵,他已投南唐,跟他去者生,不去者死。当时有反对的被杀在厅前,死了十多人,血溅双锁山,胆小的不敢说话,唯命是从,胆大的忍气吞声。

左天鹏到后寨将刘虎的妻子擒住,还有刚两岁的女孩,全都捆上。虾米枪常海到刘家庄把刘龙夫妻抓住。那刘龙是个老实的庄稼人,不会武术,也被抓来。左天鹏在山寨下摆酒宴庆贺。后宅的丫鬟,长的有几分姿色有的被抓住绑在车上要带到金陵,也有的被李宝光的家将弄到一边,给糟蹋了。一时山上腥风血雨,狂呼乱叫,哭爹喊娘,呼救的声音此起彼伏。

聚义厅上,正中坐的李宝光,左右相陪的是左天鹏、毛盖、常海,还有金陵来的五十人,猜拳行令声歌怪叫。又找来两个刘家庄的女子给倒酒布菜。两个女子,忍辱偷生,在旁站立。

正在他们发疯的时候,外边有个女人喊:“左天鹏你出来!我有话和你说。”左天鹏一听,放下筷子要走。

李宝光问:“是谁喊你?”

“我老婆回娘家了,刚才回山。”

“是嫂夫人,叫她进来一起饮酒。”

左天鹏说:“进来吧!”从外边走进一女子,二十三四岁,这女子生得五官清秀,相貌端方。虽然粗布罗衫,十分干净。只见她满脸怒气,一腔恨怨,来到厅内,看看众人,用手点指,骂不绝口:“姓左的,山上怎么闹成这样?”

“你才回来,还不知道,南唐少齐王到山寨,封我为威武大将军,我们全山人要投南唐,五百来人要搬家,哪能不乱呢!你也收拾收拾和我一起走。”

“刘老英雄呢?”

“老东西不识抬举,不降南唐,和王爷动手被擒,他是咎由自取。”

“呸!我把你个黑心贼!我没想到嫁给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白眼狼!你是人,是畜牲?你引狼入室,践踏双锁山,咱家两个丫鬟,小玉、小环,被你带来的人糟蹋了!小玉碰死,小环上吊。后宅东西叫他们全抢光了。你还陪着他们喝酒,你是人吗?当初刘老寨主收留你,帮你成家立业,娶妻生子,你恩将仇报,倾害刘家,你缺了八辈儿德,做了九辈儿损,你不得好死!你得叫乱刀剁了,叫车轧死,吃东西噎死!我是刘家庄人,死也死在山寨,不能跟你去南唐当狗,给贼帮凶。”

这女人跳脚骂,左天鹏气得要打。李宝光过来抬手一剑将人头割下:“把她脑袋挂在房檐下。”

左天鹏一哆嗦:“少王爷你怎么把她杀了?她是我老婆!”

“她这么骂你,绝你八辈,还要她?女人是墙上皮,去了旧的有新的,要她这么个黄面婆干什么?到金陵我给你弄十个八个大姑娘,多好!”左天鹏没敢言语。就这样折腾了一夜。

次日天亮,左天鹏叫人把山上的大车套好,把值钱的东西装上,把刘大奈、刘龙夫妻也放在车上,好几十辆车赶下双锁山。临走常海和毛盖放火烧山。霎时黑烟滚滚,火光冲天。人马车辆来到山下,迎面正赶上刘虎。那刘虎下山去打听金定消息,走两天才回来。他先到刘家庄去看哥哥刘龙,刘家庄的人说:“左天鹏倒卖山寨,勾结南唐敌兵将你兄嫂抓走了。”

刘虎听完像发疯一样催马奔山寨,离远看见山上起火,脚步加快,迎面正碰上左天鹏带队下山。刘虎摘下铁刀横住道路:“左天鹏,我把你这衣冠禽兽!放下我父兄,跪在我马前请罪,饶你不死,不然我取尔项上人头!”说完,摆刀便剁。

常海和毛盖冲上来,两人打一个,刘虎的能为本就平常,那二贼是海匪出身,心黑手狠,要不是李宝光怕将来刘金定不降,有话不让把人杀死,刘虎早没命了。几个照面将刘虎战马腿打断,刘虎摔在地上,被人按住绳捆索绑。左天鹏一阵冷笑问:“刘虎,这回还有什么说的?”

“姓左的,要杀开刀,吃肉张口,你给我个痛快!”

“刘虎,别着急,将来你妹妹回来能嫁给少王爷,咱还许同殿称臣呢!叫你受点活罪,不能让你死。”

“姓左的,要是我妹妹回来就要你的狗命!”

左天鹏听了一哆嗦,就觉得脖子冒凉风。他知道刘金定厉害,暗想:最好我把人押到金陵,当上官儿,享上福,刘金定再找去;可别在半道碰上,碰上,我好不了!想到这,不敢停留,把刘虎也放在刘龙那辆大车上。常海、毛盖头前开路,接着是喽兵队伍,中间是车辆:第一辆车押的是刘大奈,二辆车押的刘龙、刘虎,三辆车押的是女眷。左天鹏骑马守在车辆旁,后边是装粮草和金银细软的车辆,最后头是李宝光和五十名打手。车轮滚滚,人喊马嘶,直奔金陵。

离开山寨走了半天,刘大奈受不了,两膀捆得发麻,身上伤口疼得钻心透骨。看看后边车上的俩儿子、儿媳妇,心中悔恨:是我有眼无珠,错把左天鹏当人看,惹得全家遇难,老刘家挖苗断后……天气很热,人被绑在车上又有伤口,老人一阵头晕脑胀,昏昏沉沉,刘虎的女孩在车上哭。刘大奈像把抓柔肠一般:“唉!孩子跟大人遭罪了!”

一路上,左天鹏怕有人逃跑,紧着吆喝:“快点走!谁要偷着逃跑叫我抓住,砍断双腿!”

前边是双阳岔路,一条大道直通金陵,另一条是小路山道。从大道走远,从小道走近。左天鹏要走小路,李宝光不干,说:“山道不好走,路虽近,走得慢。大道好走。”

“是!走大道。”

到了中午,李宝光要喝酒吃饭,队伍又停下来。就这样,停停走走,天交酉时,正想找个地方用晚饭,突然,队伍后边尘土飞扬,由远而近来了六匹马,马上人伏在鞍鞒上,战马如飞箭一样跑过来,前边马上之人边跑边减:“闪开了!马惊了,碰上白碰,死了白死。”

来势太猛,没等看清楚马上人长得什么模样,这几匹马就到了,把前边人吓一跳,“噌”躲在道旁,赶车的把牲口往边靠,闪出一条道,队伍乱了。李宝光大怒:“哪来的野人,敢冲我的队伍?”

没等他说完话,六匹马从他身边擦过去,很快到队伍前边,又跑出半里多地,六匹马停住,一字排开迎在队伍前边。开始左天鹏没太注意,等他来到切近一看,吓坏了。五女一男。男的是巡山大头目刘凯,五个女的其中有四个丫鬟,是春兰、夏莲、秋菊、腊梅。中间之人正是小姐刘金定。

左天鹏他们上午离开双锁山,刘金定下午回来的,看见山上火光冲天,硝烟弥漫。山上哭声阵阵,地上血迹斑斑,急忙到山寨内,丫鬟一呼喊,老弱残兵还有藏起来没走的,女人孩子全出来了。见着刘金定放声大哭:“小姐!老寨主、少寨主都叫人抓走了,我们十年多的家底全光了。是万恶的左天鹏干的事!”随后把经过说了一遍。

刘金定听完差点昏过去,强忍悲愤,说:“你们是受我株连。大家别难过,这个仇一定要报!现在你们到刘家庄找人救火。把受伤的喽兵抬到树林内,搭个棚子,包扎伤口;被杀死的,记下名姓,将尸体盛殓,等我回山处理。我现在去追赶左天鹏,用他的人头给死者祭灵;将被抓的人救回来。”说完,刘金定带刘凯冲下双锁山,四个丫鬟哭得跟泪人一样,跨雕鞍跟在身后。这六匹马认准了金陵方向,马不停蹄,边走边打听,地下有队伍走过的痕迹,车辙马粪,准知没错了,马上加鞭很快追上,刘金定绕到队伍前,带住桃花马,朗声问道:“前边的队伍是不是双锁山的喽兵?”

喽兵看见金定吓趴下好几个:“我妈的妈,我的姥姥!我姥姥的妈,我的太姥姥,杀人不见血的寨主姑娘来了,我们活不了啦,小命要丢!”有聪明的见势不好,呼啦跪下一大片:“小姐饶命,我们离山是被左寨主所逼,不是本心所愿。小姐回来,我们愿意跟姑娘回山,乐守田园。”

刘金定说:“都起来!你们不用害怕,冤有头债有主,我找左天鹏算帐,叫他过来见我。”

左天鹏早吓得跑到队伍后边,见少齐王李宝光:“少王爷大事不好,刘金定来了。”

李宝光说:“刘金定来是好事,我朝思暮想,找这位娇娘,正愁没看着,心里发躁,她来给我消愁解闷。”

“少王爷!你别尽想美事,刘金定能耐大,咱打不过她。”

“她乃三绺梳头,两截穿衣,鞋弓袜小,软弱娇躯的女子有什么本事?再者说,她爹在咱手里,她能怎么样?”

“对呀!我把这个事忘了,走吧,到队前去看看。”

两人并马而行,来到队前,喽兵往道旁一闪,让出块空地,李宝光和刘金定勒马停蹄站个对面,李宝光醉眼乜斜看着金定。李宝光在王府飞扬跋扈,娇生惯养。他有两个爱好:一是练武杀人,二是寻花问柳。为得一个美女,不惜重金,不择手段,想方设法弄到手,娶到家几天之后甩掉,喜新厌旧。他府里娇妻美妾,不知道多少,什么这个赛貂婵,那个如西施,这个赛贵妃,那个如昭君,他看腻了,见着金定的美人图,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新鲜。

当他见着刘金定本人,虽然没有画上画得妩媚动人,却另有一番风韵;不但容颜俊俏,冰肌玉体,更主要神态异常,英姿飒爽,倩秀身材,刚烈野性,杏眼圆睁,如一汪秋水。李宝光忘了眼前女子是找他打仗救人的。他以为梦入巫山得会神女。

左天鹏见李宝光如醉如痴,急忙过来答话:“金定贤侄女,愚叔在此。”

刘金定压住火问:“左寨主,我父亲和兄嫂在何处?你为何带兵下山?”

“哦……你父兄在车上呢,他们受不了马上颠簸。我们下山奔南唐,投南唐还不是为了你吗?你看这位英俊少年,乃南唐国主的兄弟,少齐王李宝光,久慕侄女的英名,特到双锁山找你要比武联姻,因你不在山寨,你父替你应亲,咱们到金陵,高官得做,骏马任骑。想不到老天作美,你赶来太巧了,快见见少王爷,咱们一同前往。”

刘金定闻言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左天鹏!你卖主求荣,坑害我刘家,又拐走军卒,骗我入金陵,像你这样心黑手狠、忘恩负义的乱臣贼子,要你何用?”说完,催战马摆刀就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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