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凌桑被问得一阵紧张，局促地抓紧了安全带。
干笑一声，不敢作答。
江璟灏没再追问，以至行车后程，两人完全在沉默中度过。
如果没有升段失败，今天这顿饭，他们该吃得暧昧又拉扯。
各自晚安后，还会悸动得难以入眠吧？
可惜啊！
车子停下，来到一个城中村样子的地方。
说是饭店，更像是谁的家。
狭长的客厅只放得下四张桌子，此时已经有客人占了其中一张桌子。
“小江来啦！”老板娘热情地招呼着江璟灏。
显然他是这里的常客。
“你想吃什么？虹姨是康县人，家乡味做得很好。”
江璟灏转头给凌桑介绍。
是凌桑自恋吗？怎么听上去，说话口气像给女友介绍亲戚？
“是吗？阿姨好，是老乡啊！”
凌桑微微弯腰，礼貌打招呼，然后坐在离门更远的位子上。
“姑娘别坐这儿啊，坐屋里去，小江每回来都坐里面。
外面乱哄哄的，你们文化人喜欢安静。”
随着虹姨的指引，两人进了屋。
这屋根本不是什么雅间，就是人家生活的房间。
窗户下是一张单人床，挨着放了一张书桌，堆满了高中教材和卷子。
圆桌平时立在墙边，现在因为要吃饭，才搬来展开放到中间。
其实凌桑根本没有心情吃饭，哪怕是许久不见的家乡味。
于是随便点了几个菜，应付江璟灏的执拗。
“你喝酒吗？”江璟灏问。
不等人回答，他又摇摇头说，“你别喝了，我想喝。”
“你开车怎么喝？”
“所以你别喝。”
“我不会开车。”
听凌桑这么说，江璟灏突然笑了，看上去很开心：
“你竟然不会开车？我以为没有什么能难住你。”
“没什么时间学，以后有机会，会去学的，这又不是什么难事。”
又沉默了。
他们都知道有一个话题就梗在嗓子里，但谁都不肯先说。
第一杯白酒下肚后，江璟灏脸已经红了，显然他酒量有限。
凌桑盯着他的脸已经开始发愁，醉后该怎么给他弄回去。
“我心里堵得慌，凌桑，不开心。”
“我知道。”
“那你怎么不问我呢？我等你问我呢！”怎么像在撒娇？
“江璟灏，我以什么立场问你呢？”
“就是凌桑的立场。”
江璟灏伸出食指戳了戳凌桑的胳膊。
“你问我，去哪里了？为什么躲起来，像个懦夫！”
“我问你你才说，还是谁问你都会说？”
“只有你……”
凌桑登时心头一热，耳尖都红红的，倒像是她喝酒了。
“这几天你在干什么？”
“复盘棋局。”
“输的感觉很不好，我懂。
尤其当别人对你寄予厚望的时候，输，就更难受了。”
“为什么你那么小的时候就可以放下。
我已经30岁了，还是不行？你教教我。”
“可能……因为我没有想象中那么爱吧。
以为很爱，但离开后，很平静就接受了另一种人生，一样很喜欢的人生。”
“我没有别的人生可选，我只有围棋。”
“你忘了你师父送你的话吗？‘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
又不是只有这一次机会，怕什么。”
“给我讲讲你省队落选之后发生的事吧，我想听。”
这小子，不会是从我的“人生憾事”中寻求点安慰吧？
凌桑万没想到今天这顿饭不是听他讲故事，是要听自己讲故事！
行吧，谁让你现在更需要被安慰呢！
凌桑就这样一边看他喝酒，一边讲自己与他分开之后的故事，一直讲到来崇海前。
“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
像是硬撑着听完故事一样。
话到此处，江璟灏混沌的脑袋勉强做出满意的表情。
沉重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牵起凌桑的手，醉醺醺说道：
“我真的特别开心能遇见你，特别开心，特别开心……”
凌桑又想矜持点，又实在心花怒放不舍得。
半推半就，随他那么拉着。
“明天醒来，你要记得你今天说的话，我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那是当然，我已经试过了，根本打发不走！”
“回去吗？”感觉他再喝可能要吐了，凌桑提醒道。
“小夫还没回来，我教他做题，他教我吹口琴的。”
“你喝多了，全是酒气怎么跟人家一起学习？”
小夫大概就是这间屋子的主人，一个高中生，可能是虹姨的孩子。
“你尝过虹姨的炒豆渣了吗？正宗家乡味！”
“我给你从康县千里迢迢带回来的豆渣你不吃，原来是因为这里能吃到家乡味啊！”
凌桑借着他快不省人事，随意吐槽一些他睡醒了会忘的小事。
“什么？你送的？不是你妹妹送的？”
“昂！我送的，还有花，也是我送的！
就因为你把人家的好意当了驴肝肺，后面我才狠狠欺负你！”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他双手合十放在鼻尖道歉。
“以后你送我什么我都好好收着。
我送你的，你也要收着。”
“你要送我什么？我要不要录个证据啊？万一明天你不认账。”
“说话算话……”
“噗……”凌桑挽着他胳膊将人撑起来，不打算再待下去。
没成想他喝醉时候性格是这样软软的，不合时宜地笑了出来。
“第一次见他喝成这样呢……”
结账时，虹姨也很是担忧，帮着凌桑把他架上车。
“以前我在江家当保姆，照顾他外婆。
每次下棋遇到困难，或者比赛成绩不理想，他就好几天不吃东西。
一门心思研究啊研究，魔怔一样。
等缓过来第一件事，总是央着我开小灶。
十几年，我们都习惯了。”
“虹姨，其实第一次升八段失败也不是什么难以逾越的坎对吗？”
凌桑的言外之意，也是顺着虹姨说，他不该喝这么多酒。
“别人怎么觉得不重要，要看他心里怎么觉得。”
“他今天没怎么提这件事。”
“他们家，一直以来只有他哥哥能开解得了他。”
“可是他每次会先选择你这里。”凌桑是会抓重点的。
虹姨听后有些自豪地腼腆笑了笑：
“就是习惯吧，习惯。
姑娘，你有璟鸿的电话吗？交给他哥哥吧。”
“江璟鸿也知道这里吗？”
“知道我家在哪里，可能并不知道小江常来。”
“谢谢虹姨，我会看着办的。”
虹姨回到小店后，凌桑从app上约好代驾，见江璟灏在后座醉得东倒西歪。
赶紧也钻进去扶着他。
既然江璟鸿可能不知道他的这个秘密，那就不替他暴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