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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春归 第二回 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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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我们被熙熙攘攘地吵闹声吵醒,我用嘴哈开了一块积在玻璃上的薄雾,向外一望,“沙木楞”,我失声大叫。郑顺连衣服也没穿“蹭 ”地一下穿了过来,挤开我向外张望。

“天助我也”。郑顺高兴地大喊。

“找沙木楞,回家”。我高兴得连蹦带跳。我第一个冲到沙木楞面前大喊“沙大哥。赛白脑”沙木楞一看是我先是大吃一惊,然后突然展开双臂紧紧地抱着我高兴地说“赛,赛,赛白脑”

“沙大哥,你们来公社干吗呢?”我问。

沙大哥似乎没完全听懂我的话,看着我没回答,我只好转身对着刘会计道;

“刘会计,过年好,你们来公社?”

“拉口粮”刘会计淡淡地说。我暗自高兴。

“什么时候回大队”?郑顺急着问

“装好粮就走!你俩来得正好跟着装粮吧”。刘会计用命令的语气说。

“好”,我和郑顺异口同声答应并说我们要跟着驼队回,刘会计却说;

“看装多少粮吧”。我一听,心里有点急,求助的眼光望向沙木楞,沙木楞像是明白了我的意思,指着骆驼,做了个骑着走的手势,我明白了,冲向前紧紧地握住沙木楞的手。

世界里,总有那么巧合。春节前我们骑着沙木楞的骆驼来到公社,就住在了这个招待所,就睡在了现在这个床上。期盼着能尽快回家。巧的是第二天敖日新的车拉着我们回了家。今天还是这个招待所,还是这张床,还是盼着能尽快回家。而沙木楞的驼队来了,我又能骑着沙木楞的骆驼回家了。都是回家。巧妙的轮回,真是呵,这世界,是怎么来的,还是怎么回去。

大约不到一小时,粮食装好,简单地吃了口饭,我按照张大爷的吩咐,又请教了沙木楞,将张大爷的骆驼放开来,由它回家去吧。大约是下午一点我们骑着沙木楞的骆驼,浩浩荡荡地离开公社向d大队出发了。今天,正月初八,是中国人传统的游‘八仙’的好日子,人们在这一天,有事没事都要出去走走,如同自己就是‘八仙’,逍遥自在图个吉利。我们在初八这个节日里游走回家,这是难得的巧合,是天意,是天造的‘逍遥子’。

回d大队的路上,由于语言的障碍,我们和沙木楞的语言交流很少,但我们凭着肢体语言,相互都很愉快,我和郑顺更是高兴不已,在沙木楞面前表现得就像个孩子一样,以致使郝会计经常对我们翻白眼。六十多里的路,不知不觉就到了,大队部的白房子,我们的那两间小屋子,在暮色余辉的照映下,显得是那么光亮,那么亲切。不知怎的,我此时的感觉,和第一次,第二次见到的情景,有着天壤之别,第一次,只是一种新鲜之感,第二次,是爱屋及乌之感,屋子里住着我们朝思暮想的同学。而这一次,才是感觉到真正地回到了家,回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家。我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那两间只比小土堆高一点点的小屋里,肆意折腾,纵情潇洒。

大队部门前等待领粮的人看上也就十几个,但在这里也算得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来的人都是陌生的面孔。我和郑顺,如同两粒尘埃,尽管我们的存在也引起了一些涟漪,但仿佛没有存在感。忙碌地与人们一起卸完粮食,我们匆匆回到家,回到那个简单而宁静的世界。

家里的两只狗狗,自从我俩来到大队部,从骆驼背上跳下后,就一直形影不离地跟着。它们似乎明白,我们是它们的主人,是它们在这个世界上的依靠。在搬运粮食的过程中,我们几次险些踩到它们,或者被它们绊倒,但它们仍然始终默默地守护着我们,不离不弃。

此刻,它们静静地卧在门前,一左一右,警惕而憨厚的姿态十分可爱。我从背包里掏出两个硬邦邦的窝头,递给它们。它们的小尾巴不停地晃动,仿佛是在向我表示感谢。它们抱着窝头,啃得津津有味。

郑顺点亮了小油灯,屋子里的温度似乎稍微上升了一些。但尽管如此,那冷意依然如冰,让人忍不住颤抖。我们忙着取柴生火,热炕。火焰逐渐吞噬了柴木,还照亮了整个屋子。然而,满屋的烟雾却让我们连眼睛都睁不开。老年人常说,“爆烧家”,(长时间没有生火的家)刚点火总会冒烟。等一会儿,烟雾就会散去。

于是,我和郑顺蹲在门口,与狗狗作伴。我看着它们啃着还剩一点的冻窝头,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涟漪。我问郑顺:“狗狗的欲望是什么?”

“吃饱喝足”郑顺答。

“狗狗的理想是什么?”我又问。

“做个忠实守护者,勇敢坚强的扞卫者”。郑顺答。

我本以为是个难题,没想到郑顺这么直接。我无法判断他的回答是否正确,是否妥当。因为我根本不知道狗狗有什么欲望,有没有理想。但我还是深有感触地点了点头。是啊,狗狗的欲望如此简单,理想却是这般高大。而我们人类呢?有时总是追求那些遥不可及的东西,却忽略了身边最简单、最纯粹的幸福。

郑顺看了看我。稍作沉思,又说;

欲望是任何动物都有的,只是需求不同,欲望不同罢了。狗的理想是天生的,遗传的,而不像人类是后天产生的.狗一生下来就注定了要忠贞不渝地实现自己的理想,践行自己的职责。在忠贞不渝地实现自己的理想,践行自己的职责的过程中,狗狗对它的主人始终是无怨无悔,有时逆来顺受绝不反抗。

“ 汪,汪”,两只狗狗丢下还没有吃完的窝头箭一般地射了出去。有情况?

‘啪嗒,啪嗒’,沉稳的骆驼脚步声在寂静的夜晚回荡,打破了这份宁静。狗的叫声愈发狂烈,仿佛在警告着什么。我和郑顺相视而坐,心中满是疑惑,这么晚了,究竟谁会来访?我们迅速站起,想要探个究竟。

说话间,骆驼已经来到了眼前。两只狗狗不再狂吠,而是乖巧地跟在骆驼后面。原来是保管沙梅奋力大爷。他从驼背上卸下两袋白面,一麻袋炒米,摊开双手,指了指我们,转身牵着骆驼走了。黑暗中,沙大爷连个影子都没有留下,只有雪地上‘啪嗒,啪嗒’的声音渐渐远去。‘咔嚓,咔嚓’,狗狗继续啃着未啃完的窝头,此时这个世界,这两种声音,是那么的和谐悦耳。我那颗感动的心也在‘咚,咚’地伴奏。

我们默默地将粮食搬进了屋。‘咝啦,咝啦’,锅里烧着的水快要开了,满屋子的热气和从炕洞子里倒冒出来的烟绞在一起,屋子里几乎什么都看不清,但我们的心里如同明镜一般敞亮。这样关心我们的人和父母有何区别。

烧羊砖的铁皮炉,烧了通红。屋子里不仅暖和起来,而且亮堂了许多。我们感受到了家的温馨。

我用茶壶盛了满满的一壶水放在火锅上,将妈妈给我带的窝头,沿着火锅盖放了一圈。那一刻,我们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

“嗨,我记得,我们走时,还剩半个羊尾,我们拌点拌汤(圪垯汤)暖暖肚吧”。郑顺说。

“好”。我立刻从门后立着的炒米麻袋里找出了羊尾,放在案板上,精心地切剁着。郑顺拆开了老保管刚刚送来的面袋,挖了满满一碗,倒在盆里搅拌着。不一会儿,一锅热腾腾的拌汤煮好了,我们各自一碗,一人一块窝头,美滋滋地吃起来了。

肚子饱了,身子暖和了,屋子的温度在逐渐升高。我摘下一直捂在头上的羊皮帽,脱掉了羊皮大衣。坐在炕沿上,感受着这份简单而美好的幸福。这一刻,我明白了生活的真谛:不在于拥有多少财富,而在于拥有多少关爱和陪伴。父母的爱是无私的,朋友的情谊是珍贵的,而这份简单而美好的生活,就是我们所追求的。

“这一碗给我们忠实的朋友狗狗”。郑顺说。

“顺子,你说我俩是不是有点‘二’,家里有吃有喝,爹娘,姊妹朋友一大帮。不好好待在家里,来这么早干吗?”

干吗?谁也没叫你来,可你要知道,你是d大队的人。这里才是你的家,当然了做任何事情,我们都会有个抉择,抉择是人生最重要,最难的事情,我觉得,有很多事情的成与败抉择比努力更重要。在人生的长河中,我们时常会面临种种抉择。有人说,人生就是一场不断抉择的旅程,每个抉择都可能改变我们的命运。然而,在这纷繁复杂的世界里,如何做出明智的抉择,却是一门需要智慧和勇气的艺术。

或许在别人眼中,我们的选择有些“二”。放着家里的舒适安逸不要,偏偏要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开始新的且一定是艰苦的生活。然而,这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地理位置的转移,舒适与艰苦的变换。更是一个心灵的觉醒和成长。

有人说,命运是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我们在它的掌心里挣扎、奋斗,却始终无法摆脱它的束缚。然而,我相信,命运并非完全不可抗拒的力量,而是由我们自己的选择和行为所塑造的。只要我们坚持不懈地努力,像愚公移山坚信能将两座大山移走,最终感动了主宰命运的上帝,完成了他的抉择。命运也在这个过程中悄然改变。

抉择,是人生中最重要、最艰难的事情。它要求我们在不确定的未来面前,勇敢地迈出那一步。有时候,我们可能会害怕,可能会迷茫,但只要我们坚定信念,勇往直前,就一定能够找到属于自己的那片天空。

当然,有些抉择并非我们能够左右。比如上山下乡,比如分配到d大队,这些都是我们无法抗拒的时代潮流。然而,即便在这样的境遇下,我们依然可以做出自己的选择——是主动地去适应和改变,还是被动地接受和沉沦。我选择了主动,因为我相信,只有主动地去拥抱生活,才能够在逆境中找到成长的力量。

至于所说的“二”,我并不在意。因为我知道,这些词汇背后所隐藏的,是对我选择的不理解和担忧。但我相信,时间会证明一切。当我在这片土地上收获满满的果实,当我在这片天空中自由翱翔,人们会明白,我的选择并非“二”,而是一种勇敢和坚持。

生活,就像一首诗,充满了韵律和节奏。我们在其中品味着酸甜苦辣,感受着喜怒哀乐。每一个抉择,都是这首诗中的一个字句,它们共同构成了我们人生的篇章。无论这个篇章是平淡无奇还是跌宕起伏,都是值得我们珍惜和回味的。

所以,让我们勇敢地面对生活中的每一个抉择吧!无论它是大是小,是难是易,都要用智慧和勇气去迎接它。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够真正地活出自己的价值和意义,让生命绽放出最绚烂的光彩。

“嗨,不说这‘二’不‘二’的啦,继续我们的‘三’(膻)”。

“什么‘三’?”我问。

“65度的洒熏不掉,浓烟烈火烧不仅烧不掉,而且越烧越浓。你说是什么膻”?

“羊膻味?哈哈”,我抬起油籽籽的袖口猛猛闻了几下。说:

“有味道!顺子呵,你更有味道了”。

郑顺得意地顺势躺在了行李上。我跟着躺下了。羊皮被褥强烈的膻味,熏得我昏昏欲睡,“抉择”就如一股热浪撞击着我的心灵。使我极度兴奋,我品鉴着过去的抉择思考着未来的抉择。在强烈的膻味中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醒了。是热醒了。连日来寒冷的感觉一点也没有了,我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睁开眼睛一看,郑顺将火炉烧了个通红。大茶壶‘嘟,嘟’地冒着热气。炕沿边放着一碗待冲泡的羊尾加炒米,

“醒啦”?郑顺问

“什么时候啦”?我问

“天快亮啦”。郑顺答

我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坐了起来,不好意思地问道,

“你吃过啦”?

“吃啦”,

我端起放在炕沿边的那碗炒米,冲上热腾腾的开水,顺手从炉盖边拿起一块烤得焦黄焦黄的窝头,别吃别凑到郑顺旁边伏在他耳朵旁,故意压着嗓门说:

“听说斯琴要来”。

“谁说的?”郑顺嗖地一下站了起来。

“我说的”。我扮了鬼脸。

“别涮我啦,狼吃鬼(没影儿),我和你形影不离,你知道我不知道?”,郑顺像泄了气的皮球,懒散地坐在了我家唯一的小板凳上。

“这可不是涮你,更不是狼吃鬼,你是知道的,不仅是你舅舅,我也是能捏指一算的。”

“拉倒吧,我压根就没信过你那算,就我舅舅那一套,装神弄鬼骗人,我烦透啦!”郑顺说

“这我可是算中的,不信咱骑驴看唱本一一走着瞧!”我神气地说。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温柔地抚上馒头山的轮廓,我们的小屋便沐浴在了金色的晨曦之中。郑顺,这个平日里总是充满活力的青年,此刻正站在窗前,对着那面小镜子精心打理着自己。他的头发黑得发亮,手指轻巧地在发间穿梭,仿佛一位正在创作精美艺术品的雕塑家。他的嘴角挂着轻松愉快的小调,那旋律仿佛能感染整个屋子,让人不由自主地跟着节奏轻轻摇摆。

我笑着打趣道:“嗨,臭美啥,走吧。”郑顺闻言,轻轻地戴上了他视若珍宝的军帽,那帽子上的红星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得意地甩了个手势,仿佛在说:“看我多帅!”我们便这样,伴着清晨的阳光,一起走出了小屋。

昨夜的风雪像是大自然的魔法师,将我们来时的路全部隐藏在了厚厚的白雪之下。脚下没有了清晰的路径,但大队部那座熟悉的建筑却如同灯塔一般,在晨雾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它就像是我们的航标,指引着我们前进的方向。虽然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但心中却充满了踏实和安心。因为我们知道,只要朝着那个方向前进,就永远不会迷失。

大队部的后院里,老保管已经将仓库门前打扫得干干净净。那片净土上,连一丝昨夜风雪的痕迹都寻不见。我们的狗狗像是见到了乐园一般,迫不及待地冲进了那片空地,摇头摆尾地在四处撒欢。它们的欢快与这片宁静的净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是一幅生动的水墨画。

然而,狗狗们的欢腾却很快打破了这份宁静。它们在这片干净的土地上尽情撒欢,将原本整洁的场地弄得一片狼藉。我大声地呵斥着,试图驱赶它们离开这片净土。郑顺也慌忙拿起扫帚,想要清理这混乱的局面。我们尴尬地看着站在仓库门口的老保管,心中满是内疚。

然而,狗狗们似乎并不理解我们的心情。它们听到我的呵斥和追打,像是受了委屈一般,夹着尾巴,耷拉着脑袋,跑到了老保管的身边。它们一左一右地紧紧贴着老保管的双腿站立着,用那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我。老保管伸出他那双粗糙而宽大的手,轻轻地拍打着它们,像是在安慰受惊的孩子。狗狗们乖乖地卧下了,仿佛在这位老人的面前,它们找到了真正的依靠。

“脑亥意地?”(狗吃了吗)老保管用蒙语问道。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竟然忘记了喂狗。我揪了揪自己的羊皮帽,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

“白忽怪。”(没有)

老人并没有责怪我的意思,他转身进了屋,不一会儿便端出一盘满满的狗食。狗狗们看到食物,立刻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我这时才明白,原来老保管才是它们最值得信赖和依靠的主人,而我们只是它们生命中的朋友,过客。

大队部的清晨,在阳光、风雪、狗狗和老保管与我们的交织中,构成了一幅幅生动而深刻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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