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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归途 第二回 老书记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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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若不是这白雪的映照,恐怕什么也看不清了,我们决定在前面不远处的那个小坡下安营扎寨。

“ 旺,旺旺”,两只狗狗突然从车上跳了下去,撒开腿向前跑了,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中,我们都为此一怔,不免有些惊慌,发生了什么?难道是狼要截道?

“呼儿”,大辕马仰天长鸣。还没容我们再想,

“旺旺,旺旺”,狗叫声此起彼伏,已连成了一片,这叫声音已不仅仅是小黄,大黑的了。我的心里立刻闪出了一个兴奋的判断,到家了。是的,顺着狗叫声望去,有灯光在向我们摇晃。向我们示意,向我们召唤,

回来了,到家了,我们激动地紧紧地抱在了一起,大辕马像是疯了一样,玩命地往前拉,我们高兴地跳下了车,深一脚浅一脚,踏着厚厚的积雪,使劲地朝着那束光亮边跑边喊,

“我们回来啦,我们回来啦,”

跑着,跑着,我的脚下的一伴,险些摔倒,低头一看原来是小黄和大黑,在我跟前欢喜地跳跃,不远处站着两只和他俩几乎一模一样的狗还在向我叫个不停。一切都不管不顾啦。

回家了,我们多少个日夜地期盼。多少个日夜的思念,我们就要团聚了,就要见到我们朝思暮想的同学们了,我的心不由得怦怦跳了起来,越跳越快,脸上觉得热乎乎的,我真不知道我们见了面是个什么样子,我都有点害羞不敢向前走了。

“ 组长,怎么了?快点哇”王鑫大喊。还没来得及我回答,落在我后面的郑顺赶了几步对我说,

“组长,这个地方好像不是我们知青点,也不像是大队部”。

我这才下意识地打量着,虽然我们的那个家,我们只住了一晚,但我清楚地记得,我们那个家是在一个半山坡上,大队部是建在一片较平坦地方上。而此时虽然夜色和白雪已让我们无法准确地判别,但那个灯光处是一道平平的梁,还有和小黄,大黑一起奔来的狗,我们也没见过。几个月同学们也不可能饲养成这么大的狗。

“顺子,确实不是我们那个地方”。我回答郑顺道。

“嗨,”

正在我和郑顺疑惑的时候听到有人喊话,且像是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那光亮不停地一圈一圈地旋转着,王鑫和周贵也停下了脚步,只有大辕马拉着车还在一个劲地往前走。

“这哪里呀?大辕马呵!你可千万不要把我们拉到外国去”。周贵急着说。

“十个腾佳劳,十个腾佳劳”。那边不断地传来了呼喊我们的声音。

“是喊我们的,”王鑫第一个高兴地叫着。

“不是外国,是知道我们的人,一定是我们大队的人”,郑顺说。

“ 对,快走!”我说。

小黄,大黑看了我一眼叫了几声撒腿跑了,那两只狗也跟着跑了,荡起的雪花落了我和郑顺满脸,我用衣袖抺了抺脸,跟着狗狗的踪迹向前走去。

大辕马拉着车比我们早到,它已被一位穿着长袍,甩着一根长辫的蒙古族姑娘从车套中解脱出来,进了棚圈美滋滋地吃上啦。迎接我们的是一位中年蒙古族妇人。她手里的手电筒一晃一闪,看上去和蔼可敬。她拉开了蒙古包包门热情地招呼着我们。

“ 俄什达勒哈。俄什达勒哈”。(进家)

我们没有听懂,但从她的手势和眼神中得知是让我们快快进蒙古包。我们没有谦让,也不知该怎么谦让,懵懵懂懂地钻进了蒙古包。随后这位妇人也跟着进了包。

“哨,哨”。(坐,坐))。

我们听懂了,并照着她的示意围坐在了包的左侧。热情的妇人,半蹲半跪地从柜子里找出了四个精细的小瓷碗,倒满了热乎乎的奶茶放在了我们的面前。说;

“茶乌,茶乌”。(喝茶)

又顺手给我们面前放下一个装着炒米,一个装着油炸面食,一个装着奶制品,一个放着手扒肉的四个大盘子。并说;

“意地,意地。”(吃)。

她看着我们端起了热乎乎的奶茶后,笑眯眯地坐在了我们的对面。眼前的这些吃喝,除了那盒炒米外,其他对我们的诱惑力太大了,我们已无法抵御了,毫不客气地吃喝开来,若不是顾虑到吃相不能难看的祖训,恐怕我们会把摆放在我们面前,装满食品的器皿,吃个底朝天。

我们看着这位慈祥的蒙古族大妈,和面前这丰盛的食品,不知说什么好,由于语言的障碍,我们无法正常交流,除了一些简单的能用手势交流外,我们之间只有面对面的微笑。

一会儿,牵马的那位姑娘回来了,羞答答地坐在了蒙古族大妈身边。

“么内,哈忆塔呼横”(我的二姑娘)。我们没有听懂,但凭长相,年玲,我猜是母女俩。

灯光下,姑娘红润的脸膛显得格外青春靓丽,一双黑黑的大眼,深深地藏在了长长的睫毛下,是那样的神秘,又是那样的迷人,睫毛上还挂着几滴刚刚融化了的雪水珠,一闪闪,更是楚楚动人。这双美丽的大眼睛发出来了一丝灼炽的光芒,照射得我不敢直视,我惊叹在这人烟稀少的莽莽戈壁草原竟有如此天仙一般美丽的姑娘。

“斯琴,娃恰格健茶乎了喝”。(斯琴,给客人倒茶)中年大妈说,

我们没有听懂,斯琴站了起来,从炉子上提起冒着热气的茶壶,微微低着头,给我们添满了奶茶。她那略显腼腆的样子更是迷人,倒茶水的那只手看上去虽然有些粗糙,但手腕上露出的那一小节雪白的肌肤,微微透着红润像玉脂一般,十分令人惜爱。当她衣袖掠过的那一刹,犹如烟霞在轻抚,伴着热气腾腾的奶茶味和一股无法形容清香的味沁心而入,仿佛这女孩并不是尘世中人。我真不敢凝视对方。

在烛光里,我悄悄地环视着这个蒙古包。一张照片让我不由得大喊了一声,

‘老书记’这一喊,把包里的人都吓了一跳,瞪着眼看我,郑顺,王鑫,周贵都呆了。我站起来,径直走到蒙古包的正面,在挂着伟大领袖毛主席画像的左下方挂着一个小相框,相框有几张褪了色的老照片,其中一张照片,一眼就可认定是老书记年轻时照片。英俊潇洒的老书记骑着一匹高大的骏马,一手握着一把军刀,一手拽着缰绳,腰间挂着枪匣,背上背着一支冲锋枪,威风凛凛地伫立在那里。

这是老书记的家吗?我们众人的目光纷纷聚焦在那位慈祥的老人身上。老人似乎察觉到了我们的疑惑和好奇,他微笑着用手指指向墙上挂着的老书记的相片,然后转过头,指向自己,轻声说道:“巴契,”接着又指了指自己,“么内,一家人。”

我们心中的疑惑瞬间烟消云散,原来这真的是老书记的家。我们相视而笑,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神情。真是“山不转,路转”,没想到这匹大辕马竟然把我们带到了老书记的家门口。

紧接着,我们的目光又被另一张照片所吸引。这是一张稍大的新照片,老书记和眼前这位中年大妈坐在中央,他们的胸前挂着两朵显眼的大花,周围围绕着十几个男女青年。照片顶部用白字清晰地写着:“全国优秀知识青年工作者暨优秀知识青年代表(部分)合影留念。1972.9.6于F城海河。”

看着这两张照片,我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这位中年大妈一定是老书记的夫人,而那位如天仙般的少女则是老书记的女儿。为了验证自己的判断,我指着照片中的老书记,用半生不熟的蒙古语夹杂着几句汉语,向大妈询问:“他?”

大妈眨了眨眼,稍微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理解我的问题。然后,她肯定地点了点头,用蒙语回答:“亭。”接着又用带着F城口音的汉语重复了一遍:“是。”

听到这个带有F城味的“是”,我们四个人面面相觑,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这一刻,我们深切地感受到了“老马识途”不仅仅是一个传说,而是一个真实而动人的故事。同时,我们也更加深刻地理解了“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这句俗语背后的真挚情感。

我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感受着这个家的温暖和亲切。我摘下了头顶的大羊皮帽,脱掉了厚重的白茬羊皮袄,顿时感觉身子轻松了许多,自在了许多。先前的拘谨和局促感已经完全消失,仿佛这里就是我的家一样。我试图与大妈进行更多的交流,然而语言上的障碍却让我们多次尝试都无奈地停了下来。最终,我们只能通过摇头和微笑来结束这些对话。

我们深知今晚只能在这个温暖的家中度过了。大妈也用手势反复强调这一点,同时这也是当地蒙古族牧民对待客人的传统习俗——无论认识与否,都要让客人吃好、喝好、住好。在这个家中,我们感受到了无尽的温暖和关怀,也更加珍惜这份难得的缘分和相遇。

斯琴姑娘提着一盏和电影《红灯记》中,李玉和提的灯一模一样,出出进进,不知在忙什么,羊和狗不间断的叫声,引起我们的关注,

“绵,绵,绵”地羊叫声,是我们来到这个传说中‘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地方,第一次听到,草原上的羊长得是个什么样?牧民们是怎样牧羊的我们一概不知,几次我都想随着斯琴姑娘出去,想知道她为什么总是不间断地出出进进?若是有什么活儿干,我们也好帮个忙。但不知怎么的,总觉得不好意思。就在我纠结的时候,斯琴急匆匆地回来了,不知和她妈妈说了些什么,大妈慌忙起身随着斯琴就往外走,我们几个借此机会赶快起身跟着出了包门。

雪还在下,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样子,我们的脸上感觉到有无数的雪花落上,冷飕飕的。我们紧跟在大妈和斯琴的背后,来到了蒙古包右侧的羊圈旁。我伏在落满了积雪的羊圈墙上一看,

哈呀,无数颗深绿色的‘夜明珠’在不停地闪耀,我为之一惊!我失声大喊,

“快看,这么多夜明珠!”

郑顺,王鑫,周贵也已伏在了羊圈上和我一样惊叹不已地喊着,

大妈和斯琴闻声回头望了我们一眼,娘俩似乎很纳闷,不明白,我们这大呼小叫的是怎么了,无奈语言的不同,我们无法交流,母女俩看看我们也没发生什么,转身进了另一侧羊圈里。就在她俩将要进去的一刹那,斯琴提着手电筒的手无意间抬高了一下,光线正好照亮了羊圈。‘夜明珠’消失了,一大群洁白的羊卧在那里向我们张望,随着那束光的消失,夜明珠一闪一闪地又出现了。喔,原来这‘夜明珠’是这群羊的眼睛呵。

“绵,绵,”大妈和斯琴进去的那个有顶棚的羊圈里传出了一声接着一声的羔羊啼叫声,这边的大羊跟着叫了起来,那边的大羊叫得更厉害了,瞬间,这个诺达的草原响彻了羊的啼叫声。我立刻意识到,这里有两代生命的融合。

在苍茫的夜色中,一束微弱而坚定的光芒划破了寂静。那是斯琴手电筒的光,它犹如撕裂黑暗的利剑,将厚重的云层割开一道道狭长的口子。在这裂缝中,大妈和斯琴的身影若隐若现,她们舞动着,忙碌着,似乎在进行着一项庄严而神圣的任务。

我无法看清她们具体的动作,只能感受到她们身上散发出的坚定与执着。她们的身影在黑暗与光明的交替中跳跃,如同生命中的舞者,在命运的舞台上尽情挥洒着汗水与激情。我知道,她们正在为生活的琐事而忙碌,为家庭的幸福而奔波,但这一刻,她们仿佛成为这个世界的主角,用自己的方式诠释着生命的价值。

突然,一阵清脆的羔羊啼叫声打破了夜的宁静。这声音如同天籁之音,让人心生怜爱。大妈从忙碌中直起了腰,用袍的衣襟紧紧包裹着两只“绵绵”叫个不停的羔羊。她眼中闪烁着母性的光辉,脸上洋溢着温柔而幸福的笑容。她小心翼翼地抱着羔羊,借助斯琴手电筒的微弱光亮,急匆匆地走回了包。

包内温暖而舒适,大妈将羔羊放在柔软的毯子上,轻声细语地与它们交流着。她的声音充满了爱意与关怀,仿佛是在为它们唱着摇篮曲。羔羊们似乎也感受到了大妈的温暖与爱意,它们安静下来,依偎在大妈的身边,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与安详。

而此刻的斯琴,依旧站在门外,她的手电筒依旧散发着微弱而坚定的光芒。她似乎在守望着大妈和羔羊们,守望着这份温馨与幸福。她的脸上洋溢着满足与欣慰的笑容,仿佛在这一刻,她也成了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妈和斯琴的忙碌渐渐平息下来。包内的灯火也渐渐熄灭,只有斯琴的手电筒依旧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它照亮了门前的那一片空地,也照亮了大妈和斯琴的心灵。她们的生活虽然平凡而简单,但她们却用自己的方式诠释着生命的精彩与美好。

在这个寂静的夜晚,斯琴手电筒的光芒成为最美的风景。它见证了大妈和斯琴的忙碌与幸福,也见证了她们生命中那些平凡而美好的瞬间。而大妈和斯琴的身影,也在我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们是生命中的舞者,用自己的方式诠释着生命的价值与意义。

我跟着大妈进了蒙古包,大妈高兴地对我说;

“赛,赛,赛,耶和了和厚合”。(好,好,好,双胞胎)

我们没有听懂,大妈将两只长得一模一样的羔羊放在了早已用小木棍围起的一小块空地上,两只羔羊小小的眼睛四下张望着,不停地‘绵,绵’地叫着,还没有完全能站稳的身躯,摇摇晃晃的,试图从围着它们的栅栏里跳出,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刚刚出生的羔羊,我又是新奇,又是喜欢,不由得伸出手触摸了它们一下,它们身上的绒毛还未干,潮湿的热气直穿的手心,我的手略有点颤动,小羔羊惊喜地仰起头望着我叫个不停,并用湿润的小嘴,热乎乎的舌尖一个劲吸吮我的手指,我的手虽然有点痒痒,但看着小羔羊那个认真贪婪劲。我便忍心拿回。就在这时,大妈递给了我一只装满了奶汁的奶瓶,并示意我和她一同喂这两只羔羊,当我将奶嘴刚刚碰到其中一只羔羊的嘴唇时,整个奶嘴一下子全部被它叼在了小小的嘴里,大口大口地吮吸着,我的手上感觉到有一股强劲的吸力,转眼间满满一瓶的奶汁被吸了个一干二净。我深深地感觉到生命力的强大。看着它们天真憨态的样子,我真不忍心将奶嘴从它嘴中抽出,摸了摸它们的小脑袋,悄悄地和它们说,妈妈会给你们吃饱的。慢慢地将奶瓶收回。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小栅栏里的羔羊挤得满满当当,开始我还一个一个人地记忆,后来不知是疲倦的缘故,还是这羔羊越来越多的缘故。小栅栏究竟有多少只羔羊,我已无法说清。只知道今天,这个夜晚,在这里诞生了很多可爱的生命。尤其是它们当中有着一头棕色绒毛的那只羔羊,特别的活跃,特别的引人注目,一会儿挤在这里,一会儿又跑到那边,只要是它发出叫声,所有的羔羊连同包外的大羊,像是得到了一个命令,或是一种默契,都会跟着一起大声鸣叫。似乎它们在宣布,‘生命将在这里演绎’。这个汇集着原始生命的声音,是那么的甜蜜,那样的淳朴。

星光稀疏,夜色朦胧,伴随着“绵绵”的呼叫声,我们渐渐进入了梦乡。我沉浸在深沉的梦境中,仿佛置身于一个神奇的世界,那里有一个仙女,她的歌声清脆悠扬,如同百灵鸟转世,婉转动听。

然而,当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那梦中的仙女却消失了,只留下那真切动人的歌声在耳边回荡。我满腹疑虑地揪了揪耳朵,歌声似乎更加清晰了,它如同一股清爽的风,从我的耳畔吹入心田,让我陶醉其中。

我瞪大了眼睛,在只有丝丝青光穿入的包里寻找那歌声的源头。火炉上冒着热气的茶壶、乖乖俯卧在那里竖着耳朵听歌的羔羊,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和谐。然而,那歌声却似乎无处不在,它弥漫在空气中,让人无法捉摸。

在歌声婉转的那瞬间,整个包仿佛陷入了一片静谧之中。我的心跳声、羔羊的呼吸声,都在这静谧中显得格外清晰。我紧紧按捺着随歌波动的心,确信这歌声不是来自包里,也不是“唱匣子”里唱出的,它宛如天籁之音,纯净而美妙。

我起身走出包,踏着歌声的韵律,渴望将每一个细胞都烙上这天外飞落的音符。天空中的雪花依然飘飘洒洒,地面已积了厚厚的一层。我蹑手蹑脚地走着,生怕踩雪的杂音亵渎了这天降的福音。几朵雪花悄悄落在我的脸上,带来一种轻松、润泽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此刻的我,仿佛浑身的汗毛都在抖动,生出了一双要飞翔的翅膀,急切地追寻着那歌声的渊源。

我穿过包之间的空地,来到了一个空旷的地方。那里的雪更厚,几乎没过了我的脚踝。我停下脚步,闭上眼睛,让心灵去旅行,去追寻那歌声的源头。

突然,一阵清风吹过,携带着更加清晰的歌声传来。我睁开眼睛,

看到一个身影在雪中翩翩起舞,那是一位年轻的姑娘,她的长发随风飘动,身上穿着一条白色的长裙,宛如一位仙子降临人间。

她的歌声如此纯净、如此美妙,仿佛是大自然的恩赐。她的声音穿过寒冷的夜空,与雪花共舞,与风声交织,形成了一幅动人的画卷。

我呆立在原地,完全被她的歌声所吸引。她的歌声仿佛有一种魔力,让人的心灵得到了净化,让人忘却了世间的烦恼。

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尽情地歌唱着。她的歌声如同一股清泉,源源不断地流淌着,滋润着我的心田。

我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她的歌声渐渐消失在夜空中。我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被这美妙的歌声所深深打动。

我缓缓走向那个姑娘,向她表达了我的感激之情。她微笑着迎着我跑来,我张开双臂想紧紧地抱住她,,,,,

“嗨,干什么,老实点”。郑顺睡眼蒙眬的抓着我的手说。我猛然惊醒,天已大亮,我使劲甩着手说;“快起”。

蒙古包外,优雅的歌声,绵绵的羊叫,早已将沉睡的大地唤醒,我们慌慌张张地跑出包门,来到了一个带有顶篷的羊圈旁,一片已被清理干净的地面上,十几只羊,头对着头,整整齐齐地站立成两排,大妈和斯琴各在一边,蹲跪在地面,双腿夹着一只小木桶,微微昂着头,轻松地唱着歌,双手握着奶羊红润的乳头,不停地挤动,鲜奶如同从源泉一股一股涌入了木桶。奶羊不知是被这歌声陶醉,还是被触摸乳头所刺激,微微低垂着头,一动也不动,它们似乎更懂得奉献也是一种享受。我真不知是被斯琴的歌声所迷倒还是被这挤奶的动作所触动, 我用宽大的衣袖掸了掸圈墙上的积雪,摘了帽,生怕厚厚的羊绒堵塞了耳孔,双臂搭在圈墙上,聆听着斯琴和她妈妈的歌声,欣赏着母女优美的挤奶动作。

突然,我的肩头被重重地拍了一巴掌,回头一看,郑顺在我耳边悄悄说,

“ 斯琴真美”!

我吃惊地望着他们三个,他们什么时候来的我全然不知。

美呵,不是一般的美。

美呵,白白的雪,白白的羊,白白的蒙古包,白白的大草原,一切都是那么的洁净,那么的纯朴,那么的美丽。

“ 会腾, 俄什达勒哈,俄什达勒哈,茶乌”,(冷,进屋,喝茶)大妈热情地招呼我们进家。

我们跟着进了蒙古包,大妈示意我们坐下来准备吃早饭,并从刚刚提回来的奶桶里取了两勺,倒入了火炉上那个硕大的铜茶壶里,那几十只羔羊都伸着脑袋叫个不停,斯琴放下奶桶,抱了几个就走,大妈拨了拨火炉里的余灰,加了几坨牛粪,向我们微微一笑,起身和斯琴一样抱了几只羔羊匆匆忙忙地出去啦,我们不好意思用餐,每人抱了两个羊羔来到了羊圈,只见几只羔羊已钻在妈妈的肚子下面,用小小的脑袋一顶一顶,使劲地吸吮,而我们抱着的小羊和那些未领到儿女的母羊,疯狂地叫个不停。我们正要将怀里的小羔羊放在地上,好让它们尽快去与妈妈团圆,大妈连连摆手并说,

“八啦怪,八啦怪”。(不行,不行)并先后从我们的怀里一个一个地抱走,亲自送给了它们真正的妈妈。就这样,包里的小羔羊全部配送完毕,大羊小羊都停止了呼叫,沉浸了幸福的世界里。

我们又重新回到包里,大妈和斯琴仍然热情地招呼着我们用餐,我在祥和美丽的面孔照映下,美滋滋地品尝着用刚刚挤来的羊奶熬配的奶茶,难掩一些莫名其妙的羞涩。有一种按捺不住的喜悦,茶香,奶甜,人美。已让我忘记了日夜所思的大队旁我们那个家。

昨日的大雪,已使羊群无法出坡。我们也无法踏上回家路,况且我们到现在也不知大队部在哪里,我们那个‘知青点’在何方,我们只能待这里,好在我们都喜欢这里。周贵没有忘记带我们来这里的大辕马,常常去圈栅里给它添加些草料,在我们和大妈的一再要求下,干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清扫了蒙古包前的积雪,铲除干净了羊圈中泥一般的粪土,争先恐后地和斯琴抱草喂羊。虽说这些活儿对我们这些大小伙来说也不算什么,可一干就是整整一个上午。斯琴总是笑眯眯地看着我们,大妈常常招呼我们回包里喝茶。

日近黄昏,也真有那‘风卷长空暮雪晴’之境,狗的欢叫引起了我们的好奇,我们和大妈一同走出了包门,皑皑白雪中一驼队正向我们缓缓走来,狗狗迎了上去,驼队越来越近,九峰骆驼,驼背上载着成品字形的三大梱草,我们一眼就认出是大红山的草,我们积的草。王鑫地喊着,几乎要跳起来。

是的,那是宝力格草场的草,与我们相随相伴了五个月的草,我们都看到了,熟悉亲切的感觉油然而生。

“老书记真神呵,这草可用上啦”郑顺说,

“十个腾佳劳,赛白脑,赛白脑”。说话间驼队已来到我们面前,厚厚的穿戴无法看清来的是谁,一个人影从第一只骆驼身上溜了下来,朝着我们边喊边走了过来。这声音好熟,是谁?我脑子里一闪,还没等我回过味来,肩膀上重重地被拍了一巴掌,

“ 嗨,是我,”?来人摘下了墨镜。

“ 哇,连长!”我们不约而同地大喊,扑上去紧紧地和连长拥抱在了一起。

“ 哈哈,哈哈,赛,赛,纳个林红,赛,赛,纳个林红”,(好,好,一家人,一家人)斯琴和大妈笑个不停,大妈嘴里还不停地说。

斯琴牵着骆驼朝棚圈走去,大妈,连长和我们都回到了蒙古包,大妈给连长递过了一碗热热的奶茶,连长接在手里说,“阿妈,乌俄和登,台斯八达,阿赫道。”(妈妈,儿子和他们是兄弟)。哇,原来连长是老书记的儿子,是一家人哦!我们几个面面相觑。

”这是我妈妈,斯琴是妹妹。连长用他不太熟练的汉语和我们说。

“真相。”郑顺说。

“ 走,卸草。”连长边说边站了起来。我们都盼着能给大妈及这个家做点什么,连长这么一说,我们高兴地随连长来到了棚圈旁。

斯琴已经将那几只骆驼拴好,打开了一梱草,大辕马像是知道了这是宝力格草场的草,急不可耐地,不停地仰着头,鼻子里接连发出‘噗,噗’的声音。斯琴抱了一些草喂给了它。大辕马垂下头,大口大口地吃起来。那边圈着的羊,已叫成了一片。看来这宝力格草场的草,对它们都有着不小的诱惑。斯琴抱起了一梱草朝着羊圈去了,郑顺也抱起了一梱跟着斯琴喂羊去了。我和王鑫,周贵,连长,一梱一梱地将草卸在了草棚里。

天很快黑了,很冷,西北风一个劲刮,刮起来的雪扑打在脸上还很痛,圈里的羊也紧紧地依偎在一起,我们带着满身的汗水回到了蒙古包。炉子上大妈早已将奶茶煮好,斯琴忙着给我们将斟满奶茶的小碗放在了我们的面前。连长和妈妈说,

“么内,十个腾佳劳爱力汗乌?”(我,知识青年喝点酒?)

“八了哪,八了哪”。(行,行)大妈爽快地说。只见连长面带喜色从柜子里摸出了一瓶酒,悄悄地和我们扮了个鬼脸坐了下来,接过斯琴递给他的一个小银碗,倒满了酒,

“天冷,喝点”。并将小银碗递到了我眼前,我慌忙说,

“我不会喝酒”。

“少喝”。连长端着碗又往我胸前送了送。我看着连长既诚恳又坚定的样子,想起了恭敬不如从命,我接过碗仰头就喝,可还未等这一口全下肚,呛得我,一口喷了个满世界,不停地咳嗽,气都快要喘不上来,比我第一次抽老书记的烟还难受。不一会我的脑袋一个劲地涨,头上的汗珠子一个劲地往下掉,大妈一手拍打我的后背,一手端着奶茶像喂小孩一样地喂我,几口奶茶入喉,咳嗽止住了,但还是一个劲地喘气,大妈从酸奶桶里称了一碗酸奶,递给我,并让我大口大口紧着喝,我接过碗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那个酸呵,真的是无法形容,原本火辣辣的口腔,被强烈的尖酸,和浓重的羊膻味冲刷得清凉绵喉,一股香馨的美味停留在了嘴里,身子一下子觉得清凉了很多,尤其是肚子里的那团火,顿时被浇灭了,脑袋里涨的那股气,一下子就从七窍中流走了,我感觉舒服多了。不好意思和大家说了声‘抱歉’,对大妈说,

“对不起,对不起”。

“八啦怪,小点喝”。大妈的一半蒙语,一半汉语,听起来很亲切。

“好啦,没事,第一次,不会喝”,连长重新倒了一碗酒,端在嘴边轻轻地喝了一口,递给了我,并示意我喝一口之后再转给下一个人,这时我才明白,原来连长并不是要求一人一口喝干,后来我才知道这里的人们喝酒,都是围坐在一起,用一只碗倒满酒,你一口我一口轮着喝。

我们喝得很爽,很快,大妈和斯琴如同昨日一样忙里忙外,不停地出出进进,我很想去打个下手,可连长都不让我们去,说,

“这些活儿都是女人们的事。咱们尽管吆喝”。就这样不知不觉喝完了一瓶,马上又摸出了第二瓶,此时的我对这酒不仅毫无畏惧,而且越喝越想喝了,嗓子里热乎乎地觉得很刺激很过瘾,精气神也很足,当酒碗轮到我这里时,毫不推让,总想大大喝上一口,似乎我体内的所有酒细胞,已被那一口酒全部激活,这酒分子,酒元素进了我的肚,不仅被全部接纳,且立刻转变成了,促进我心潮澎湃,供给我力量的强力源泉。我的整个身体就像一台崭新的机械在极其稳定和正常的程序中运作着。连长说,

“这酒呵,你不能怕它,你要怕它,它就和狼一样,就会永远瞧不起你。欺负你,要打败了它,它就永远怕你。”郑顺,王鑫,周贵看样子也是第一次真正地喝酒,听了连长这一席话,为了能战胜这如狼一般的酒,都跟着连长大胆地喝开来。

连长说,“今天,队里大部分的牧民都去大红山驮草去啦,夸你们,赛,赛赛闹\",还有人在望远镜里看见你们‘牙步’了(牙步,蒙语,走啦),说是朝着大队去啦,没想到你们来这里了,哈哈哈,一定是那老马想家啦,把你们拉到这里了吧?你们也想家了吧”?连长盯着我们看,我们都低下头,郑顺接过酒碗喝了一口,我心思,这连长也神,知道是大辕马把我们拉到这里的。大辕马也想家呵。周贵喃喃道,

“想,早想啦”。

“想就想了,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么内想家了,不知儿子骑马怎么样?”连长接过郑顺递过的酒碗深深地喝了一口若有所思地说,

我们都看着连长。连长接着说,

“么内的家就在前面,十几里吧,小儿子五岁啦,么内一个多月没见啦,儿子他妈妈,么内也想啦”。说罢连长重新端起了碗喝了一大口,接着说,

“你们的老书记,么内阿爸,又去北京开会去啦,临走给么内留了一大堆营生,做也做不完,特意告诉‘么内’把你们早点接回家,‘么内’没顾上,今天去啦,你们不见啦,‘么内’急啦,怕啦,可好,有人望见了,告诉‘么内’啦,这么大的雪,‘么内’不放心,专门去你们那里,又到大队,都没见你们,‘么内’又急了,更怕了,这大雪的天,啊呀呀,吓死人啦。要见不到你们,‘么内’可就完啦,你们来这里,‘么内’可高兴啦。用不着集合民兵牧民们找你们啦”!连长端着碗又喝了一口水,

“你们那几个女,么内问你们回来没?就急了,比么内还急,得早点告诉她们,她们都哭啦”。说着连长拍了一下脑门高兴地说,“不告诉她们啦,明天,么内就把你们给她们,”

“ 阿力汗乌”。连长高兴地将酒碗递给了我。我大大地喝了一口,递给了郑顺。

“乌”。郑顺接过酒碗同样大大地喝了一口。他脸红得犹如一个大苹果,身子有点摇晃。

“乌,乌”王鑫,周贵先后接过碗都大大喝了一口。我抢过周贵手中的碗,差一点喝了个底朝天,不好意思留了一点递给了连长,连长接过去二话没说,一口全部喝干。

听了连长这些话,我的肚子里除了'酸,甜,苦,辣,咸,又多了一团‘火’,一团‘常宝’她们关心我们,惦记我们的‘火’,这一团火和老书记家的这一团火,两团火融合在一起,将这数九寒天,冰雪世界炽热成一个温暖的世界。我觉得在这个地方,在这个家和这些人在一起很暖和,很温馨。大妈和斯琴好像已忙完了她们的工作,盘坐在了连长旁边,斯琴像个小孩一样半倚半靠着妈妈,两只水汪汪的眼睛一闪一闪,小栅栏里的羔羊,‘绵绵’地叫,我们觉得连长的阿妈也就是我们的妈妈,喝酒的气氛越来越放松,越来越欢快,越来越融洽。越来越亲切。不一会儿,一瓶又喝完了。连长起身又摸了一瓶出来,大妈笑逐颜开,从连长手中抢过酒瓶,一口将瓶盖咬开,‘咚咚咚’倒了满满一碗,端起碗‘咕噜,咕噜’喝了几口,放下碗竖着大拇指说,

“十个腾佳劳,八了纳,八觉爱那,爱力乎”。

我们没有完全听懂,但我们知道是在夸我们,望着大妈慈祥可敬的面容和喝酒的豪爽气派,我打心眼里敬佩这位蒙古族阿妈,热爱这位蒙古族阿妈。我端起碗,重新斟满酒。双手举过头,恭恭敬敬地献给了妈妈。阿妈激动地接过碗仰头一饮而尽,看得我们目瞪口呆,连长和斯琴若无其事地在一旁说悄悄话,郑顺,王鑫,周贵看着我,悄悄地说,好厉害,不知还能敬酒给大妈?这一碗足有四两呵

“八了那,八了那,哈马乖”。(行,行,没事)连长回过头笑哈哈地说着,并从柜子里提出了一个约能装十斤酒的一个塑料桶,放在了我们面前。

我两眼直瞪瞪地看着连长。连长用他宽大的手拍了拍塑料桶并自豪地说

“ 酒,还有”。

毫无疑问,连长是在告诉我们,你们放心地喝,酒有的是,给阿妈敬酒没问题。郑顺拿起酒瓶子,倒了满满一碗,看了看连长,连长会意地点了点头,郑顺将满满的一碗酒敬给了阿妈,阿妈接过碗,一口而进,笑眯眯地把碗还给郑顺。王鑫,周贵有些犹豫了,虽然连长说行,但眼见的这一瓶酒可全是大妈喝了进去,我有点担心和自责了,不该用这种方式给阿妈敬酒。

“ 周,你来”。连长将满满的一碗酒递给了周贵。周贵满脸通红,接过了碗,单膝跪地,高高举着碗说;“,阿妈,十个腾佳劳周敬酒啦”。

“ 赛,赛,赛,蒙古和掐了那”。(好,好,好,会蒙语啦)大妈高兴地接过了碗,扶起了周贵。将这一碗酒一饮而尽。就这样,王鑫也敬了大妈一碗,大妈还是那样接过酒,又是一饮而尽。那之后我们又喝了几口,结果都醉倒了,出了酒。

黎明的曙光还未完全驱散夜的沉寂,我便从梦中醒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香,仿佛是昨夜欢聚的余韵,在朝阳的照耀下缓缓升腾。我慵懒地走出包,眼前的一切让我瞬间清醒:苍茫的雪原在晨光中闪烁着银白的光芒,强烈的阳光与雪地相映成趣,让人不禁眯起了眼睛。

斯琴挥舞着大扫帚,她的身影在朝阳下显得格外矫健。她专注地清扫着包前的空地,那些散落的羊粪在她熟练的动作下被聚集成了一堆堆的小山。大妈则提着一个大筐,一趟趟地将这些小山般的羊粪运走,倒入旁边更大的粪堆中。我忙不迭地跑过去,加入了这个勤劳的行列,与大妈一同装筐、倒粪。

不一会儿,郑顺、王鑫和周贵也加入了我们的行列。郑顺轻巧地从斯琴手中接过扫帚,王鑫则从地上抄起一把铁锹,周贵则是大妈的好帮手,接过筐子,与我一起将羊粪迅速倒入大堆。我们的动作越来越协调,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舞蹈,每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和节奏感。

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那块场地很快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斯琴满意地点点头,打开了羊圈的门。羊儿们仿佛感受到了自由的气息,争先恐后地从圈中涌出,它们奔跑着、跳跃着,在这片干净的土地上尽情地撒欢。尤其是那几只山羊,它们显得尤为兴奋,不时地攀爬、探索,连狗窝也不放过,好奇地探头探脑。

大妈和斯琴站在一旁,看着这群膘肥体壮的羊群和活蹦乱跳的羔羊,脸上露出了自豪而满足的笑容。她们的笑容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温暖,仿佛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风景。

我站在一旁,感受着这份来自草原的纯净与和谐。这里没有城市的喧嚣和忙碌,只有大自然的恩赐和人们的勤劳。每一个细节都充满了生活的气息和美好的希望。

随着太阳逐渐升高,羊群也开始安静下来。它们或悠闲地嚼着草,或躺在阳光下享受温暖的抚摸。斯琴和大妈也开始忙碌起来,她们或挤奶或喂羊,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对这片土地的热爱和敬畏。

我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切,心中充满了感动。这就是草原的魅力所在,它让人感受到生活的真实和美好,让人懂得珍惜和感恩。在这里,我找到了内心的宁静和力量,也找到了对生活的热爱和向往。

太阳渐渐升高,光芒洒满了整个草原。我依依不舍地站在蒙古包旁,我知道,我的心将永远留在这里。因为这里有我难忘的回忆和深深地眷恋。草原牧羊曲,将成为我心中永恒的旋律,陪伴我走过每一个春夏秋冬。

“ 赛,赛,格勒茶乌”(好,好。回包里喝茶)大妈招呼我们回到了包里,给我们每人又酙了一碗热乎乎的奶茶。

我心里一直纳闷,怎么不见连长呢?我想试探着问一问,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只好望着大妈,指了指连长昨天坐过的地方,又指了指大妈放在我面前的那碗奶茶。大妈明白了我的意思,指了指连长坐过的地方,又指了指北面。说,

“ 忽了登,忽了登”。(蒙语,快,快)

正在我猜测大妈说的是什么时,忽然,外面的狗叫了起来,我意识到有人来了,我们好奇地往外走,我危险和斯琴撞个对面,斯琴手里提着一个小口袋正准备进包门,看着我慌张的样子,手指着北面,笑哈哈地说,

“阿哈勒记忆了吾”。(蒙语,哥哥回来了)我没有听懂,顺着斯琴指的方向,不远处,一团雪雾犹如旋风一般向这里飞来,哇,这和神话小说中描写的神仙有何区别,刹那间,雪团越来越近,看清了,是连长。还是昨天来时的那一身打扮,骑着的还是那一只如同雪一样白的骆驼,我好羡慕连长的潇洒,好喜爱这只奔跑如飞的骆驼,好想在这雪域里狂奔狂飞。

昨日的酒似乎还未散尽,骨子里还觉得有燥热,血管还在蹦蹦地跳,我迎着连长跑了过去,我想,他一定是在昨夜,按捺不住想家的欲望,借着酒劲回家了,

“ 大哥,儿子学会骑马了吗?嫂子还好吧!”我拍了连长一巴掌说道。

连长摘下了挂满了雪花的墨镜,边走边说,

“不知道”。

“ 你没回家?”我问。连长摇了摇头。我忽然想起,连长昨日说,他的家在前面,前面该是东南,而连长回来的方向是北面。看来连长是没回家,可去哪里啦?还这么急?

大妈迎了过来,不知和连长在说什么,从表情上看都很高兴,斯琴牵着骆驼离开了。我们跟着大妈和连长进了蒙古包。大妈忙着又给我们和连长倒茶。在火炉上烧着一大铁锅水。

“酒,肚子,头,哈么怪”?(蒙语,哈么怪,没事)连长笑哈哈地问

“ 什么怪,什么怪”。我们都听成‘什么怪,’异口同声地回答。我为又会说这句蒙语而沾沾自喜。

“ 酒,阿爸,阿妈不让喝,么内不喝,下雪啦,少喝点,你们客人,毛主席派来的,哈哈,哈,”。连长说着笑出了声。站了起来从柜子里提出了昨日那个塑料桶,重新坐了下来并说,

“一会儿,送你们回家,路上冷,喝一点,赛闹”。说着倒了满满一碗,又说,

“我们这里的人,都喝酒,天冷,地冷,(说到地冷,连长拍了拍坐着的地方)喝点酒热乎,好睡觉,可喝多啦,误事就麻烦啦,就,不会说啦,反正是不好。今天冷,要走路,少喝点”。说着连长端起碗喝了一口。把碗递到了我的眼前。

连长手中的塑料桶,如同神秘的法器,蕴含着草原的魂魄与力量。他轻轻拧开桶盖,一股浓郁的酒香便扑鼻而来,如同古老的诗篇在空气中缓缓流淌。

酒碗递到我面前,那一刹那,我仿佛看到了历史的长河在眼前奔涌。那强烈的酒精气味,如同草原上的狂风,带着野性的呼唤,冲击着我的感官。它的味道,火辣而直接,仿佛要将我内心的恐惧与犹豫一并燃烧殆尽。

那一刻,我感受到的不只是酒的烈性,更是连长的期待与信任。他的话语如同草原上的风,温暖而坚定:“今天你喝了这回味酒,明天,后天,后面就什么也不怕啦。”这句话如同一道咒语,将我心中的犹豫与恐惧驱散。

我闭上眼睛,心中默念着草原的祝福,然后猛地喝了一口。那酒液如同草原上的烈火,在我的口腔中燃烧,却又带给我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与力量。我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清晰与坚定,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变得清晰起来。

我将酒碗递给郑顺,然后借口要解手,实则是想吐,走出了蒙古包。寒风迎面扑来,我紧了紧外衣,感受着从丹田处涌出的热气。那一刻,我仿佛与草原融为一体,感受到了它的宽广与包容。

回到包内,我若无其事地坐在连长旁边,心中却充满了感激与敬畏。我知道,这回味酒不仅仅是一种饮品,更是一种精神的象征。它代表着勇气、坚韧与信念,是草原人民对生活的热爱与对未来的向往。

那一刻,我深深地体会到了喝酒的意义。它不仅仅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更是一种精神的寄托与升华。在酒的熏陶下,我们可以放下心中的包袱,勇敢地面对未知的未来。

在我心中,那回味酒的魔力却永远不会消散,让我永远保持那份对生活的热爱与对未来的向往。这回味酒,能品味生活的美好与真谛。

我从连长手中接过碗大大地喝了一口‘回味酒’伸手递给了郑顺

郑顺愁眉苦脸地看着连长和我把酒碗推还给了我。

“你会后悔的”!我接过碗喝了一口说。把碗递给了王鑫,王鑫皱着眉头喝了一点,周贵如同王鑫一般喝了点递回了连长。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一口茶,一口酒很快四两一碗的酒就被我们喝完了,王鑫,周贵也说,这回味酒就是不一样,郑顺还是不敢喝。

连长倒上了第二碗。火炉上的锅开了。大妈提着斯琴拿回来的那个小口袋来到锅边,从里面抓出一大把冻饺子,一把一把地放在了锅里,哇!大妈要给我们吃饺子。

吃顿饺子是多么的不易啊!在我的记忆中,只有大年初一,正月十五才能见到饺子呵,还不一定能吃饱。每人碗里分上几个,就算过节了。今天我们就要吃饺子了,眼看着大妈煮了满满一锅,我情不自禁地,主动从连长手中要过碗,大大地喝了一口,连同那快要流出的口水咽了下去。这味道真爽。

这饺子是阿妈和斯琴昨晚特意为你们包的,阿妈说,‘看你们那干活架势,喝酒的那个样子,一定是好后生’。你们今天要回家,尝尝我们蒙古人的饺子。酒,就碗里这些了,阿妈说,‘走远路,不能多喝,更不能让你们喝多。’

饺子在锅里‘咕嘟,咕嘟’地煮着,香气已弥漫在了蒙古包的各个角落,就连外面的狗狗也馋得直叫。

昨晚,大妈和斯琴什么时候包了这么多饺子,我们竟然不知,这酒呵,喝多了还真是误事。看着锅里鼓鼓囊囊的饺子,我很馋了,很馋了。很想饱饱吃一顿了,但心里还是有些惭愧,不好意思,也不知昨晚我们失态成了个什么样。

“连长,你昨晚去哪里了?”郑顺搭讪道。

“ 阿妈的邻居,队里的‘五保’,阿妈让我送点粮”。连长说。

“邻居?”我疑惑地问。

“ 是”。连长点点头。

“在哪里?”我吃惊地问

“不远,北面三十里那个坡后”。连长答。

我们都张口结舌。我脑子里回响着,‘邻居,不远,三十里,阿妈让送点粮!’由衷地敬佩老书记这一家人。

“变西,意的”(蒙语,饺子,吃)。大妈从锅里捞出了一大盘饺子放在我们面前,笑哈哈地说。

“ 吃饺子”。连长边翻译,边招呼我们。

我们赶快回答,‘赛,赛,赛’。

连长和大妈看着我们,突然,大笑了起来,斯琴跟着也笑了。笑得那么天真,那么好看。我们真有点莫名其妙了。互相观望,满脸通红,不知发生了什么,我怀疑一定是哪个地方出了洋相?

“ 斯琴,筷子”。大妈捂着肚子催促着斯琴。(蒙语,筷子,和汉语、筷子音接近)

噢,原来是这样。是呵,记得老书记吃饭就很少用筷子,尤其是喝炒米奶茶根本不用筷子,有几次我们以为老书记忘记了,后来老书记告诉我们,他们一般不用筷子,我们出于好奇,模仿了几次,可碗里的炒米,不用筷子总是吃不干净,喝‘圪垯’子更是困难。总得一次次地用水冲着喝才能吃干净,结果饭没吃饱。肚子已经饱了。

这两天,我们喝炒米,吃棒棒,都是用‘棒棒’作筷子。边喝炒米,边吃'棒棒也没觉得没有筷子的困难和别扭。没在意筷子不筷子的。

“吃饺子,我们也在用筷子”连长笑眯眯地说。

斯琴将筷子送到我们手里,连长夹了一个放在了阿妈碗里,又要给我们夹,看着连长不熟练的手法,郑顺忙说,

“我们自己来”。

“我们自己来”。我们三个也赶快跟着说,并夹了一个沉甸甸的大饺子,放在了碗里。

“ 来,来来,阿力汗乌”。连长端起碗喝了一口,顺便把碗递给了我,我接过碗有点不好意思,将碗端给了大妈,大妈摇了摇头,摆着手说,

“乌汉八待”。(蒙语,不喝啦)

我真佩服阿妈说不喝,就不喝。

有的人说,‘饺子就酒,越吃越有,饺子就酒,越喝越有,你们说这是真的吗?连长问。我们被问了个哑口无言,这话我们还是第一次听,听起来很顺口,尤其是连长用不太熟练的汉语说出,更有一番韵味。

“哈哈,哈哈,就是有,我们大队今年大丰收,卖牲口卖了十五万块钱啊!”连长高兴地伸出大拇指。接过周贵递过来酒大大地喝了一口,接着又说,

队里开会定啦,过了年,买那个大个的“东方红’拖拉机”。说罢连长夹了一个饺子吃了起来,我们也跟着吃了开来。

哇!羊肉饺子,鲜嫩的羊肉饺子!只是听奶奶说过,没见过,没吃过。咬破了皮,圆滚滚的肉馅掉在碗里还打转转,太不可思议了,真是有福气,过年还早着呢,我们就吃上饺子了,还是尽肉馅的。满满一锅呵,嘴里吃着从来没吃过肉馅饺子,心里想着,‘越喝越有,越吃越有,大个的拖拉机。’

饺子吃饱了,酒也喝足了。连长说准备准备就走吧。我们问,

“这里到我们知青点有多远?得走多长时间?”

连长说;

“不远,四十多里,大约得走一个多时辰。”

“呵!这还不远,多少里是远呵?”我们还问连长,

“这么厚的雪,这车还能走吗”?连长说,

“骑着骆驼走吧”,

“哇哈,我们要骑骆驼回家了”。

回首望去,大妈慈祥的笑容和斯琴那天仙般的身影逐渐模糊在视线中,我们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眷恋。她们站在栅栏旁,目送着我们渐行渐远。而大辕马也在栅圈中回眸凝望,那深情的眼神仿佛在说:“一路平安,早日归来。”那一刻,我们的眼眶湿润了,泪水在寒风中化作一颗颗晶莹的珍珠。

斯琴细心地为我们系上了黑纱带,她轻柔的动作像是为我们即将踏上的征程祈祷。大妈的话语在耳边回响:“在这白茫茫的雪地里行走,没有黑眼镜,就一定要蒙上这块黑纱布,不要让雪光刺伤了眼睛。”这块黑纱带虽然轻薄,却仿佛赋予了我们勇气和力量,让我们能够无畏前行。

王鑫开玩笑地说:“我们是杜尔伯特草原上的佐罗。”郑顺则回应道:“你更像是被战败的俘虏。”两人之间的嬉笑怒骂为这肃穆的离别增添了几分轻松和欢乐。然而,当王鑫试图挥拳相向时,他才发现自己无法驾驭那桀骜不驯的骆驼。他无奈地挥了挥手,而连长则在一旁看着我们,脸上露出了温暖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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