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连城盯着那头顶雕龙刻风的中式吊顶看了一会儿之后，走到我身边坐了下来道：“小师弟，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真亦假来假亦真，咱们俩相不相信这是师父的神仙索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信了，那就是真的，师父对你是真偏爱啊，不仅亲自跑过来一趟给你站台，更是把我悟了几十年才悟出来的道理就这么告诉你了。天下爷娘疼小儿，古人诚不欺我也。”
这句话，我竟然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作答。
秦连城站起身走出门去，把陈经纶给叫了进来，他指了指房顶道：“看师父偏心的，神仙索啊，这等绝技，都不舍得让我们看，专门演示给小师弟。”
陈经纶皱眉道：“他走了？”
我点了点头道：“嗯，神乎其神的走了。”
陈经纶的眉头皱的更深，他追问我道：“没留下什么话，或者留下什么东西？”
我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拿出了这个盒子道：“师父留下了这个，说是等陈老爷子贺寿的时候，让我把这个送回去，陈二叔，陈老爷子的寿宴肯定非常热闹，恐怕是整个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到场，我最近在京城里捅这么大的篓子，到时候去是肯定去，可凑的太近指不定惹出什么麻烦事儿来，要不，烦请您给陈老爷子带回去？”
陈经纶看向了我手里的东西，眼睛瞪的老大，在听到我说话之后，他的眼神反而变的极其暧昧有趣了起来。
就连秦连城看着我的眼神，都十分古怪，有三分不解，七分鄙夷。
陈经纶没有去接我的盒子，而是极有兴趣的道：“阿成，你确定？”
我挠了挠头道：“陈二叔，您不会是觉得我在虚情假意吧？咱们自己人，我至于玩这虚的吗？”
陈经纶再次道：“你知不知道这个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你又知不知道你拿着这个东西去见老爷子，必然能接到老爷子的接见，让他彻底的记住你张志成，你知不知道老爷子的分量？我这么跟你说，只要老爷子愿意出面保你，那个岳云峰死了就死了，就是死了，岳家也得把这口气给咽下去，你现在都不用再走江湖路，回去之后从基层干起，十年之内，老爷子只要还健在，甚至能让你走的比黄胜文还要快？”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
我干脆直接看着陈经纶道：“陈二叔，您送过去，跟我送过去有区别吗？东西只要到老爷子手上就皆大欢喜，您觉得呢？”
我话里的意思，陈经纶听的明白。
他这个级别的人，听到这话之后，甚至都有些激动，他伸出手指指了指我道：“行，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勇哥到这岁数了还要再折腾一次，为什么胜文那么稳当的性子都要打电话过来求我保你，你这个小家伙，就是个人精！东西我留下了，你的好意，我收到了！”
陈经纶从我手里接过了那个盒子，然后大刺啦啦的把盒子揣进了兜里，他的情绪彻底被点燃，上来勾住了我的肩膀道：“走，我陪你去看看，本来我对打牌这种事儿没什么兴趣的，现在我倒是想看看，这几个老千到底谁厉害。”
秦连城这时候幡然醒悟，他悄悄的对我伸了伸大拇指，对陈经纬道：“二哥，我这个师弟，有点东西吧？”
陈经纶笑道：“何止是有东西，我现在都喜欢上这个小家伙儿了，对了连城，之前我对你交代的事儿，就是给我那个叔叔找个风水宝地的事儿，你用点心去办，国师那边你都不用理他，论起风水底蕴，他能抵得过听风楼？到时候钱你就别收了，一系列的事儿你操作得当，最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秦连城笑着道：“得，我也跟着我这个师弟沾光了这是，多谢二爷！”
——这件事儿背后的东西，大多数人都看的明白，可有的人看不明白，其实从师父刘青山过来，就隐藏着江湖中人独特的术，师父来在二楼，没有去三楼见佛爷见阿娇，却在二楼淡然的陪着陈经纶等人喝茶，把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演绎到极致，他这么做，才符合所有人对世外高人的想象，而他最后单独的和我在一个屋子里，又以神仙索的神技离开，又是一个术。
他在捧我。
在捧我的同时，也露了一手。
就像秦连城说的，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陈经纶信，这就是真的。
从他离奇的从这里消失的瞬间，他神调门神仙的人设已经立住了，而他留给我的这盒东西，就是神仙留宝，其价值可见一斑。
所以到这里，我几乎可以断定，那二楼的楼顶有问题，这是一场师父和秦连城师兄联手设的一个局，通过各种渲染，为的就是让陈经纶彻底的相信他是神仙。
——当然，也有可能是真的有神仙索，但是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呢？到这里已经不重要了，这场戏已经随着他的消失到达了高潮。
至于我把这个师父留给我的机缘，赠送给了陈经纶。
自然也有我的考量。
我去送给陈老爷子，是能得到一个面见的机会和一个人情。
但是我送给陈经纶，让他转赠给陈老爷子。
我能收获两个人情。
陈老爷子离我太远太远了，一个立在山巅，一个在山脚下的江湖，有些时候，未必就比陈经纶能帮给我的更实在，退一步说，就算出了陈经纶都搞不定的事儿，陈老爷子也不会袖手旁观。
所以我才会做出这个看似愚蠢的决定。
这其中必然有舍，但是舍跟得往往是并存的。
从陈经纶接受我的善意开始，他已经成为了我的靠山。
而不是他看在黄家的面子上帮我。
这一点，从他直接表示要上三楼的牌局就可以看出来，他这次是真的决定要为我站台了。
就连秦连城，都跟着收获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个善意的人情，还能辐射到黄家。
这时候，我才算理解了师父的那一句，洞悉江湖便成神。
也在这一刻，我觉得，我才算真正的掌控了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