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诅咒
语毕，蓝月亮轻轻按下了手边的一个投影仪，前方轻薄的纱布上顿时投射出了一幅清晰的动态图景。这是一幅巴黎的深夜航拍实景图，深夜的巴黎，灯火依旧，交相呼应的城市灯光给这座浪漫之都笼罩上了一层暧昧的夜之面纱。
因为正是复活节，众多音乐家遍布巴黎地区的大街小巷进行着即兴表演，表现的形式从摇滚乐到古典乐应有尽有，这更是让这座不夜城显得无比喧嚣。
俯瞰着这座繁华富丽的浪漫城市，蓝月亮缓缓地道：
“巴黎是最自由浪漫的都市之一，此刻这座城市里的每一个人、每一盏灯，甚至是每一粒沙子都生机勃勃，活泼跳脱，我能够感受到。那个小家伙的眼睛和手，都还没有延伸到这里。他也不知道我在这里。这座城市，还很安全。眼下，更让我伤脑筋的，是那位已经死了一千多年的教皇。”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天罪眨眨眼。
“机会只有一次。”蓝月亮·头道，“如果那位无名教皇想要我的命，那我只能想办法……让出定义‘我’的一切。”
“要开始玩解构主义那一套吗。”天罪轻哼一声。
“是啊。”蓝月亮·头清雅地一笑，有些疲倦地甩了甩他那远远长过双手的衣袖，“我想了一个办法……这个办法可以把一切属于我的‘东西’都尽可能地分出去……分给十七……不，十八个人，应该足够了。如果教皇想杀的只是蓝月亮……那么……”
“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另外一个人叫蓝月亮，他就可以成为你的替罪羊？”天罪的脸上浮现出了半是明悟半是嘲讽的笑容，“你就这么忍心损人成己？”
蓝月亮·头苦涩一笑，道：“我已经跟他们谈妥了条件，对他们每一个‘蓝月亮’来说，这都会是一次非常公平的交易，他们承担风险的同时，也能获得他们想要的。”
“每匹马都认为自己驮的袋子最重，就像每个商人总是觉得自己做了一笔划算的生意。”天罪不冷不热地道。
对于天罪不像嘲讽的嘲讽，蓝月亮只能微微耸肩。
“而且，这也难以保证……你能逃过一劫。”
蓝月亮·头惨然一笑，用他的衣袖擦了擦嘴角，道：“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就是命运吧……不过，我还是很好奇，那位无名教皇会怎么抹杀我，我非常的期待……”
就在蓝月亮·头话音落下时，他正前方的投影画面一阵扭曲，原本灿烂无边的万家灯火，居然开始逐个熄灭。
“真不可思议。”蓝月亮·头微微眯起他那如同月光般璀璨的双目，将脸颊凑近了前方的投幕之中。
就像是一条看不见的黑龙在华灯灿烂的浪漫都市之中肆虐行走，原先如繁星般点缀在大街小巷之中的城市灯光，甚至是接头行走的摩托车和汽车的灯光，或者是接头表演的摇滚乐队的射灯乃至天空中的烟花，都开始以某种富有节律感的姿态不断暗灭，而在不到一分钟的灯影交织变幻之后，整座城市残剩的灯火，居然组成了一行参差错落的字母，传递了一段简洁而直击蓝月亮灵魂的信息：“在地下住的可还舒服，蓝月大师？你和我之间的游戏，也该结束了——王一生启。”
看到由闪烁不定的城市灯光组成的文字信息，蓝月亮·头的表情瞬间凝固了：“原来是这样……真是个聪明的小家伙。”
“哦？他还是找到你了？”天罪在一旁饶有兴致地道。
蓝月亮·头轻叹一声，道：“不是找到我，是他演了一出漂亮的戏，很漂亮，很出色……我想，他早在一个月前，就掌控了整座巴黎市的全部公民。从老到幼，每一个人早已被他掌控，每一个人的行为，都已被他所操控。过去一个月来，整座巴黎市的市民，都只是在按照他设计好的剧本生活罢了。他骗过了我，这个……有趣的小家伙。”
说着，蓝月亮·头的脸上露出了赞许的表情，这表情之中，居然并没有夹杂多少的怨色，倒好像一个老师在看一个交出了满分答卷的学生。
“他要出手了，”天罪道，“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蓝月亮·头双手交错在肩头，微微摇头，道：“不用怜悯我，天罪，我逃不掉的，也不需要逃……这对我来说，已经是眼下最好的结局。”
“我可没有怜悯你。”天罪觑着双眼，没好气地道，“不要忘记，你还没有履行和我之间的约定。”
听到天罪的话，蓝月亮·头凄然一笑，尔后耸了耸肩，道：“啊，这可能……是我剩下的三个遗憾中，最深的那一个。”
天罪轻呼了口气，变成了光线暗弱的密室里唯一的风源，蓝月亮手中的《圣经》不经意间翻过了几页，显露出了上面的话语：
“1000年，在你的眼里，就像是过去的一天。”
天罪瞅了蓝月亮一眼，道：“你心中还有三个遗憾。”
蓝月亮·头用手背贴着额头无奈地叹了一声：“时间是个奇妙的东西，它告诉我们很多东西都改变了，也会告诉我们，很多东西都从未改变过。”
他深深地凝视着离他最近的这一条美丽的生命，眼中流露出欣慰的光芒：“就像你，天罪。”
“没必要刻意在我面前营造这种感怀的基调。”天罪直言不讳地道。
“一切都要结束了，就容我这个老人家多说两句吧。”蓝月亮的嘴角浮现出一丝无奈的笑容。
“老人家？”天罪双目细眯成线，“这么久以来，你可一直都是小孩的模样。”
“这是我与生俱来的‘诅咒’。”蓝月亮无奈地摇了摇头，“就像我至今不曾确定那位无名教皇如何操控我的人生一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除我身上的这份‘诅咒’。而且……我的时间也已经到了，我没有这个机会了。”
听着蓝月亮·头渐渐变的虚弱的语声，天罪的双目渐渐变得柔和了起来，她上前一步，轻轻地伸出双臂，从后方抱住了蓝月亮·头那瘦小的身躯。
“你不会就这么便宜死去的，不要忘记，我们两个……是共犯。”银发坠地，蜿蜒曲迤，姿容绝色的天罪在蓝月亮的耳畔轻轻呢声道，语气之中，带了几分的暧昧，也有几分的厉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