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澡洗的有些久,再出来的时候,阮尽欢全身都热腾腾的,脸色红的可疑,身上只包裹着一件宽大的浴袍,看尺寸,并不是她的。
厉辞舟只在下\/半身裹着一件浴巾,脚步稳健地抱着人回了卧室。
阮尽欢坐在床边,等着人给她将头发吹干,一想到刚才浴室里的场景……
她一条腿受了伤,沾不了水,全程都被一只手给抬着,有时候手顾不上,就架在了他的肩膀上。
做某些事情的时候,情到深处,那种状态下,做出什么事情也不觉得奇怪,毕竟一起沉沦。
可洗澡是一件再清醒不过的事情了,尤其是对方当时衣着整洁,偏偏只有她,半个身体被泡在了浴缸里。
一向胆大至极的阮大师,罕见的有了种见不得人的羞耻感。
她捂着脸,总觉得厉辞舟有种平静的疯感,跟往常大不一样。
厉辞舟已经换了一身家居服,手里拿着吹飞机进来,很快帮她吹干了头发,又亲自上手,一件一件地替她穿好了衣服,整个过程都没让阮尽欢动过手,甚至禁止她想要自己弄的动作。
厉辞舟:“你受伤了,我来就好。”
阮尽欢哑然:“只是腿而已,手没事儿。”
包括身上,也没有伤口,刚才有些人,已经一寸一寸地检查过了。
厉辞舟:“那也应该注意一点。”
阮尽欢实在是觉得别扭,等到对方将自己给收拾整洁了,这才握住了他的手。
“舟舟,我在这里呢。”
厉辞舟停下了忙碌的手,他蹲在床边,单膝跪在地上,两只手都被阮尽欢笼在掌心,垂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
阮尽欢已经猜到对方变成这样是因为什么,猝不及防的消失,连寻找都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
他在害怕。
她低下头,脑袋抵着对方的脑袋,放缓了声音:“刚才不过是个意外,也怪我没有警惕心,没察觉到阵法的存在。”
厉辞舟的声音很低:“不是你的问题。”
阮尽欢:“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不会消失,也不会离开,答应了要陪着你,那肯定一辈子都陪着你。”
厉辞舟缓缓地抬起头,幽深地瞳孔里还掩藏着挥之不去的后怕。
他说:“我刚刚,找不到你。”
甚至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寻找,黑暗笼罩的那一刻,他没有对那个走不到底的楼梯产生恐惧,唯一害怕的,就是找不到眼前这个人。
阮尽欢不知道只是消失这么一会儿,为什么会让对方这么害怕,她能感觉到对方身上那实实在在的惧意。
很快,她就知道了答案。
厉辞舟注视着她:“欢欢,你真的不会再离开了吗?”
苏城那次,他们聊过这个问题,阮尽欢透露过一些消息,厉辞舟也早就确定了她不是原来那个人。
当初她就已经确定,自己不会再离开这个世界。
比起穿书,更是一种回归,她本就属于这里,又怎么会离开这里?
可阮尽欢到现在才知道,厉辞舟心里还藏着恐惧,害怕她会消失,会离开。
阮尽欢身上的秘密太多了,超乎寻常的能力,神秘莫测的师父,那种明明在他身边,却似乎随时会离开的错觉。
厉辞舟没办法掌控这种恐惧,甚至没办法在那些超乎寻常的危险来临的时候,第一时间站在她的身边。
这种无力感一直萦绕在他身上,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严重。
阮尽欢抬起手,捏了一把他的脸颊。
这个男人看起来稳重,像是一座巍峨的山,哪怕只是站在那里,就足以让人安心,可却没有谁看到过他内心的柔软和脆弱。
他也只是一个人,一个平凡普通,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
阮尽欢心里柔软的一塌糊涂,笑着问他:“我消失的时候,你有没有产生一种牵引感?”
厉辞舟迟钝了一瞬,想起来在楼梯间奔跑的时候,萦绕在心头的感觉,那个时候他确实有种强烈地直觉,只要继续跑下去,就一定能将人给找到。
难道,这不是什么直觉。
阮尽欢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对方已经感觉到了。
她坐直了身体,将人从地上拉起身,坐在她的身旁,然后撩起了对方家居服的长袖,露出了左边的臂膀,同时伸出了自己的手臂。
两只手臂靠在一起,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厉辞舟不明所以,却看到对方指尖点在了手腕处的位置,一条红线隐隐约约地显露出来。
这红线隐隐约约,肉眼能看见,却无法感知。
从他手臂处缠绕而过,圈在了阮尽欢的手臂上,一圈一圈。
厉辞舟:“这是什么?”
阮尽欢:“同心契,你可以理解为一种契约,他能让你感知到我的存在。”
厉辞舟:“这是什么时候……”
阮尽欢清了清嗓子:“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形成了,这东西从很小的时候就在我身上了,只要有了真心相爱的另一半,就会在对方身上结契,一辈子不分开。”
说着她还有些乐滋滋的:“这可比结婚证的约束力强多了,你是想甩都甩不掉我的。”
她没有说的是,同心契还有一个作用,又名同生共死。
契约一旦形成,彼此生命共享,同生同死。
之所以没有告诉他,就是因为对方内心一直存在的那个所谓的诅咒,好像什么事情都要等他过了生日才行一样。
阮尽欢偏不,她要的东西,她护着的东西,哪儿能随随便便就这么被人给夺走呢?
有同心契在,牛鬼蛇神也别想从她手里占了便宜。
厉辞舟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一圈又一圈的红线,不由自主地伸出另一只手去触摸,尽管摸不到,可还是忍不住地确认。
阮尽欢:“有这个东西存在,不管在什么地方,只要遵循内心的直觉你总能找到我的。”
厉辞舟还没能知道同心契更深层的作用,他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松懈下来,刚才这人消失时候产生的恐惧终于一点点被排挤出去,只剩下眼前这个让他欣喜的契约。
“我好开心。”
阮尽欢收回手,两只手捧着他的脑袋左右晃了晃:“现在放心了吧,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
说着放轻了声音:“也不会离开你。”
两个人彼此看着对方,谁先倾身的不知道,谁先吻谁的也不知道,或许都有,再回过神的时候,厉辞舟已经被压进了身后的软被里,身上的家居服也被扯的七零八落的。
他勉强维持着理智:“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阮尽欢:“嘘,这事儿不重要,明天再说。”
厉辞舟扣着她的手逐渐收紧:“你的腿。”
阮尽欢咬了他一口:“那你轻点。”
落下的话语像是一滴水落进了滚烫的油锅里,一下子沸腾起来,炸的理智全无,只剩下眼前的人。
刚穿上的家居服又落在了地毯上,交织在一起的手臂紧紧地靠着,肉眼难以看见的红线隐约跳动,颜色也越来越深,羁绊更加深沉。
客厅外,那个阴冷的垃圾桶挣扎了两下倒了下去,原地滚了两圈,撞到了桌角,发出一点声响。
一束光从卧室飞出来,打在垃圾桶上,阴冷的气息收了回去,一动不动地躺着了。
卧室里的小灯直至深夜才熄灭。
第二天早上,阮尽欢还是被厉辞舟从卧室里给抱出来的,尽管她一再强调,这条腿没什么大碍,也就是伤口看起来恐怖,都是皮外伤,几天就没事了。
但抱着他的男人充耳不闻,甚至将这个当成了某种乐趣,手跟黏在了她身上一样,走到哪儿抱到哪儿。
阮尽欢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这是拿我当杠铃使呢?”
搁这儿锻炼臂力呢,看着乐此不疲的样子,她真的只是一个道具吧。
厉辞舟抱着她掂量了两下:“杠铃可不止这点重量。”
阮尽欢表示他赢了。
两个人胡乱闹了半天,终于想起来还有正事。
昨天晚上意外发生的太突然,阮尽欢就那么消失不见了,实在是吓人。
提到这事儿,阮尽欢终于看向桌角那个垃圾桶。
她靠在沙发里,手上的腿被包裹着薄薄的被子里,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柔软,可看向垃圾桶的目光却是冷的吓人。
一道光划过,有什么东西从垃圾桶里被提了出来。
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个东西正面如菜色的落在了客厅里,因为窗帘拉开,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那东西下意识地瑟缩成一团,显然是怕极了光。
厉辞舟拿过一旁的遥控,关上了纱帘。
“这是个什么东西?”
阮尽欢:“鬼傀,是新死的鬼魂在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死亡的时候,被人给拘了起来,以阵法养着,成为傀儡。”
厉辞舟目光一暗:“也就是说,这东西,是有主的。”
阮尽欢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没错,这东西除了是傀儡,还有一个最厉害的地方,它能不知不觉地制造幻阵。”
厉辞舟:“你昨天突然消失……”
阮尽欢:“就是被拉进了幻阵里,这玩意,就是冲着我来的。”
幻阵可怕的地方不是有多厉害,而是会让人直视内心最恐惧的地方,并且趁着人沉迷幻境的时候,制造杀阵。
在杀阵里受的伤,会被带到现实里来,如果死在杀阵里,那就是真的死了。
腿上那伤就是没有意识到杀阵的时候,意外被抓伤的。
背后这个人,是想要她死。
阮尽欢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得是多大仇,多大怨,我最近也没得罪谁啊。”
厉辞舟想的却要更多。
“我们来京都是临时起意,知道行程的人并不多。”
可对方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这件事情给计划出来,还找到了他住的地方。
他们这一路的行程大多数都是宋准安排的,可宋准不可能对着他们下手,更不用说做出迫害阮尽欢这种事情。
厉家自从被厉辞舟震慑过后,有异心的人全都被清理的七七八八,剩下的不足以构成威胁。
有厉朝煊在,就算有什么阴谋诡计,现在也不可能冲着她来。
而且还弄出鬼傀这种手笔。
能炼制出鬼傀,还能将阮尽欢给打伤,那必然是有点真才实学的东西。
阮尽欢手指点了点手臂:“除了咱们这边的人,还有人知道我们来了京都。”
两个人对视一眼,厉辞舟沉下眉眼:“柳家的人。”
这一趟京都之旅,她本来就是应了柳如凝的邀请才改道来这里的,一来是惦记着暖暖那个小团子,二来她也是想看看所谓的“家”是什么样子的。
她从来没想过什么认祖归宗,也没有要相亲相爱一家人的打算,若说真的有什么执着的事情,更多的是想知道,她当年被抛弃的真相。
什么样的原因才会让她一个在襁褓中的孩子被丢弃在野外,任由别人给捡了回去,也不管她到底能不能活下来。
阮尽欢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善良的人,她又不是什么圣母,也做不出以德报怨的“善事”,如果一辈子不知道自己的出生也就算了。
可知道了,总会想要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有些人怪不着,但罪魁祸首又凭什么安安稳稳地度过这么多年的时间,又毫无愧疚呢?
现在倒好,她还没有上门呢,离谱的事情就来了。
有人竟然想要先下手为强,将她给除了,还用的这种神不知鬼不觉的手段。
阮尽欢自己都快被气笑了,她是什么看起来很好拿捏的人吗?
厉辞舟抿着唇,掏出了手机:“我去书房处理一些事情。”
阮尽欢一把拉住他:“你想干什么?”
厉辞舟垂下眸子:“我这人,从来不吃亏。”
更何况是这种几乎要了他命的亏。
碰了他的逆鳞,哪儿有全身而退的道理。
他厉辞舟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厉总弯腰在她唇上亲了一口:“我先让人查一查,你先审审这个东西。”
说着大步走向了书房。
阮尽欢托着下巴,看着被封在她禁制里的鬼傀,缓缓地勾起一个笑:“你的主人,现在应该很着急了,你说,我送他一份大礼怎么样?”